第67章 独角戏(三)(2/2)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志本没有那么坚强,你无非是为了他!”
年沐盈目光凝固了。
“但你也该知道,那已经回不了头。是你自己亲手撕裂了与他的关系,现在又想和他重归于好,你不觉得自己太厚颜无耻了吗?”
年沐盈泪水涔涔而落,心如刀绞,却仍嘴硬,“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窥人隐私的老婊子!”
“我和你比起来谁更婊子,得看看谁签的结婚证更多。”老妇人完全掌握了她内心的弱点,“你难道忘了跟聂纪朗婚宴当晚,你是有多虚荣吗?几百部相机对着你拍照,第二天还上了头条,不是把你给乐坏了吗?吕湘英当时在酒席上黯然的神情,你不是看得挺高兴吗?记者要采访他的时候,你不是还为记者指明他的位置吗?你不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前妻改嫁,嫁得比以往更风光吗?亏你还有脸在‘逐日’号上跟人家说你当时很尴尬,天晓得你在船上跟聂纪朗说的‘我爱你’,比跟吕湘英生活的那几年说得还要多。你跟聂纪朗那缠绵悱恻的画面,我想想都替你无地自容。就连刚才差点儿被强奸,你也是怂得不敢反抗。要不是我,你早成了别的男人胯下的玩物。认了吧,你不过就是个假口说为了事业前程,实则为了名利而不惜堕胎、不惜改嫁,一个贪慕虚荣、人尽可夫的婊子罢了!”
老妇人洞察了她内心一切矛盾,也知道哪些事是她本人也不知该如何定义的。在她与聂纪朗举行婚礼那天,她看着满堂来自社会名流的宾客,不禁偷偷窃喜。于是她问自己,这算是虚荣吗?却没有答案。当她看见吕湘英黯然憔悴的神情时,她不禁有一点快意。她也问自己,这算是报复吗?然而还是没有答案。当来访的记者要采访吕湘英的时候,她甚至为记者指出吕湘英的位置。她也问自己,这算是落井下石吗?可依然没有答案。
她做了太多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性质的事,所以她更不愿面对诸如此类的问题。她把这些困扰统统埋藏在内心深处,那儿是她的人生禁地,就连自己也不会轻易去探索,只因她害怕在那儿发现某些不愿承认的事实。可是,老妇人却把她的人生禁地翻了个底朝天,并带着羞辱的口吻一一为她定义。
你就是个虚荣的人!
你就是个坏心眼的人!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满口谎言、贪得无厌、表里不一的人!
你不配当人家的妻子,也不配当孩子的母亲。你还有什么颜面恬不知耻地去求人重拾旧好?人家不嫌弃你还能把你当朋友,你就该烧八辈子高香。给你半分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年沐盈听着老妇人一番数落,满腔羞愤之余却又无力反驳——然而谁又能反驳来自自己的指控?她渐渐觉得晕头转向,呼吸急促,随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染血的胃酸,喉咙灼痛得如被火烧。她的精神逐渐不支,凭着仅存不多的意志,跌跌撞撞也不知闯到哪里。昏暗中,她仿佛看见一扇铁门。她把那儿视为唯一的逃生口,只要走出去,什么老妇人,什么世界末日,都会成为一场噩梦。对!没错,这肯定只是场噩梦,如今要醒了,一切都要醒了。
随着一声“哐当”,她把那“逃生口”的铁门撞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下水道。头上的排水网透射进来的皎洁月色,是多么清冷,却又多么美丽。然而她的鼻子却绝不认同眼睛的主张,因为在看见月色的同时,她也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
她从来没有闻过类似的气味,却又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熟悉。她循着气味往前望,朦朦胧胧间见月色之下有一堆什么东西高高隆起,像个小山丘。她不由得略感不安,于是迈着碎步往前走去。走近一看,顿时嚎啕大哭,惊起了漫天苍蝇!
那赫然是一堆长满了蛆的尸骸,其中有猫狗鸡鸭之类的禽畜,当然还有人,而且为数不少!年沐盈一眼就认出之前被枪杀的孩子,他——或许此刻更应该称为它——一双眼睛半开不合,血迹在太阳穴上的弹孔凝固了,神情定格在似哭未哭之间,内弯的眉头揭示他临死前的念头,那是发自心底里的哀求,然而他却带着哀求死去。
在尸堆的旁边,放着一个早已脱色的胶盘,盘中满盛白浆,一根木棒没入其中,不远处还有一把爬着蛆的锈刀。年沐盈认出了那盘白浆,正是这里供应的食物。又想到木棒、锈刀,不禁毛管倒竖,遍体冰凉。
如此情景,不管任谁看见,都能轻易推断出其中关系。那满满一盘白浆就是蛆,是人用锈刀将其从尸体上刮下置于盘中,然后再用木棒杵烂,最后烹熟供人食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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