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玉中冷暖（上）（1/2）

阿雅拉给秦卧玉盛出一碗姜母鸭，看了看一旁翘着脚斜靠在亭子栏杆边坐着的年轻男子，犹豫道：“这位公子是……要不要也来一碗？”

秦卧玉连汤带肉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这是卧龙啊。不认得了？嚯，好烫！还是这个好吃！”

江云琴和阿雅拉一同把诧异的目光投向那个男子。他轻佻地向她们抬了抬下巴，就算打了招呼了。秦卧龙小时候也可说得上是眉清目秀，如今细看才能看出眉目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清秀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他整个人像是一只本来就白胖的馒头丢进了水里，泡开了，稀糊糊、虚飘飘地勉强维持着人形。

“想说好久没见了，带他来给你瞧瞧。要不是因为他是外男，我为什么不直接去你住的地方，还在这待着？”

秦卧龙懒洋洋地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多爱来似的。还不是你死乞白赖地非要我来，我么，现在又不敢惹你。别说得跟我拖累了你一样。这东西拿开，我不爱吃。”他把阿雅拉送到面前的碗推开，若不是想到自己姐姐护食的个性，收了力道，这碗就要掉到地上了。

江云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向秦卧玉道：“姐姐不是昨天才到？怎么不多休息几天？”秦卧玉一边呼哈呼哈地吃着，一边满脸嫌弃地道：“休息什么呀，烦都烦死了。你不知道——”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之前那奶妈道：“把恕哥儿抱过来给我妹妹瞧瞧，这个小外甥她还没见过呢。”

小男孩的眼珠乌黑明亮，好奇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人。江云琴想戳一戳他肉鼓鼓的腮帮子，刚伸出手指就被他一把握住了。一岁小孩子的手温暖柔实，握力比想象中大上许多。握了一会儿，他开始在奶妈的怀中扭动，努力地把身体探到江云琴这边来。

奶妈笑道：“我们恕哥儿真有意思。外公和舅舅都不让抱，现在居然这么亲近姑娘。看样子以后讨媳妇儿不用发愁喽。”

江云琴本来不算是特别喜欢小孩的人，如今抱着这个孩子在怀里，注视着他清澈无邪的双眼，忽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这个小孩是信任她的，一种不需要理由，出自人性本善的信任。再过得几年，他长大了，听多了旁人的议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不过这都是些无谓的想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身在何方，这个孩子一定也不记得曾经这样坐在自己的膝上。

但，至少此时此刻，风和日丽，一切都真实而可爱。江云琴将他圆圆的小肩膀搂得更紧了一些，口中道：“可以给他吃糖吗？”说着转头看向阿雅拉：“我记得你随身带的有梅苏丸。”奶妈道：“梅苏丸的话少吃一点倒不妨事。”阿雅拉倒了一杯冲茶的热水，取两粒梅苏丸化在水中，和小勺一起交到江云琴手里。

秦卧玉缓慢地眨动着乌浓的睫毛，一边吃姜母鸭，一边看江云琴一勺一勺地给儿子喂糖水，闲闲地说着家常话。她的眼睛像两口窅暗的泉眼，平静的深处泛着水波。姜母鸭吃完第三碗，她终于放下了勺和箸，没叫再添。秦卧龙早已耐不住性子，说了一声“维蘅今天休息吧，我找他玩儿去”，便带着自己随身的丫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亭子里除了江云琴和阿雅拉，只剩下秦卧玉母子，奶妈，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侍妾。秦卧玉向奶妈和婆子道：“我和妹妹有几句体己话儿要说，你们带着哥儿园子里玩儿去。也别走得太远，不要近水，最好还是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我有英儿在这就行了。”江云琴这才发现，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侍妾是秦卧玉的贴身丫鬟英儿。现在她已将头发梳成妇人模样，面目神态比以前更见成熟稳重。自从她陪嫁去往京城，江云琴已经快三年没见过她了，一下子竟认不出来。

秦卧玉目送他们去得远了，终于开口道：“现在没有外人在了，咱们说话随便些。我看妹妹也很喜欢小孩子，就没想过自己生一个吗？”江云琴道：“还行吧，我也没有多喜欢，主要看恕哥儿实在可爱。我的事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想生，也要先有人愿意娶我。”

“妹妹这话可就太谦虚了。我进来时和顾家的二夫人聊过，你孝期未满，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了，都情愿先下定礼，等上一年半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