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祤潋(2/2)
致潋紧咬着嘴唇,明明已经紧张害怕到眸子都开始颤抖,但还是说,“我不去。”
“你是孤的皇妃你就得去!”凌橒终于吼到,自遇到致潋,万年不变的冰山性子常常失控起来。
“我不是——我不要做!”
致潋似乎用尽了自己的全身力气,喊完她自己也愣了,她感到一股勇气充盈了身体,感到自己也可以强大起来。那玉冠险些打落,嬷嬷接的及时,赶紧捂着一边去了。致潋后退到柱子旁,扬起苍白的脸,“谁敢强迫我,我就死在这里!”
她的眼神里是真的视死如归,今后,谁也不能欺负她,牧靖康已死,所爱的人也并不亏欠,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看凌橒瞪着她,致潋猛地回身朝柱子撞去,几乎刚要碰到柱子,就被人揽住了小腹收到怀里,如同揽过一件衣服般轻易。致潋捶打着绕在腹部的手,这些男人!这些喜欢让她求又喜欢欺负她的人!
感到背上有身体贴近,凌橒的喘息就在耳边,“别闹!”
压抑着的声音,却冲击着她的耳膜,仿佛一头豹子正在耳后嗅。
凌橒实际上已经无奈,他能拿她怎么办?这时安能进来,看见王上抱小孩一般抱着致潋,刘晋和嬷嬷们都躲的远远站着。他呆了一下立马道,“王上,吉时要到了。”
凌橒看看怀里的致潋,在他手下如此柔软弱小的躯体,拗起来却如同吃了秤砣,宁死不从。
他一松手致潋双足着地,拧过身子扶着柱子看他,却是一脸的防备。
凌橒咬牙,对旁边的刘晋和嬷嬷,“看护好娘娘,娘娘身体不适,皇妃册封择日再举行。”
说着转身风一般走出殿外。致潋腿一软,差点顺着柱子滑下,嬷嬷们去扶住她,实在没见过这样傻的女子,生生把权贵往外推。
刘晋深深地望着她,揣着胳膊肘窝插着自己的拂尘,嘴一撇别过脸去,“带娘娘先回宫。”
渝娘看见致潋回来担心的快哭了,她被拦住没能跟去,生怕致潋冲撞了王上被治罪。见她完好归来忙过来抱住,还没来得及问只见刘晋过来,睨着致潋,“你初进宫时我教过你什么?在这宫里,最要紧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往大了说人活在世也是这个道理。死,很容易,可你这样去死,对得住谁?到死也不过是一个无用之人!连一直为你担忧的康王都对不住。”
他一下抓住致潋的头发,渝娘一惊去拦,他却已经扯过致潋的头对准她的耳朵,“全北疆都认为你是祸害,我花了多少工夫为你改头换面,你竟然想死?目前王上娶北疆女子是利国的大好事,你马上就能成为从前全部牧野百姓的功臣,你好好想想!”
说着重重哼了一声,仿佛恨铁不成钢般看了致潋一眼,转身走了,嬷嬷们也不知怎么好,把东西都放在致潋面前的梳妆案上,站到一旁。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走啊!”渝娘也憋不住来了火。嬷嬷们和宫女只好退下。
致潋呆呆地坐在凳上,流着眼泪,忽地抬头道,“渝娘我……”
“别听他的!”渝娘似乎早知道,粗声说,“你只管顾好你自己,别再为任何人操心,你只是个女人,这牧野的百姓有他们自己的活路!”
临宇王宫外,搭起了高高的祭台,先祭先祖,后行登基大礼,凌橒在台上受百官的朝拜,赶回来的将军也向他行君王礼。西疆的珠俪国新王远远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切,听说珠俪国的老国君上个月刚驾崩,所以新王的脸色有些白,上面也没有什么温热表情。
牧野的老臣们似乎这才终于确信,牧野真的没有了!日后,这就是新王了,这个王朝从此姓凌,百姓分两大种族一起生活,一切,都变了。
仪式一直到下午才完毕,在洪宇殿凌橒一一和重臣交流,不久就叫到了严祤,严祤上前屈膝行礼。
“严将军是临宇功不可没的重臣,因为你不知多少士兵不必战死,孤赐你仁者战神封号,封为漠旸王,镇守漠旸保卫临宇疆土。”
严祤镇守的边关一带,是漠旸。严祤低头,“谢王上。”
几位牧野从前的老臣却几乎心疼地倒吸气,他本是牧野再称王唯一的希望,比那个窝囊太子的希望要大得多,可他却甘愿放弃。不过这样,确实免去了一场两败俱伤的大战。
安能将令牌和圣旨端下,严祤看时,却发现旁边还躺着一块玉牌——是他那块,猛地抬头,凌橒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这些都是漠旸王的了,切记保管好,不要再弄丢了。”
“漠旸王?”安能小声地叫。
严祤终于抬手,将东西接了。
傍晚的西渺宫
致潋独自坐在房中椅子上,低头默默擦着眼泪,她的前面就是梳妆台,摆满了皇妃的饰物和衣袍,妆台的旁边就是窗户,外面是一棵矮矮的海棠花树,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长,都已经春天了,冬天却还拖着长长的尾巴不肯走,甚至今天,空气里还有一些雪屑飘舞着,那树枝上白色的小花苞只冒了头,却又睡回笼觉般懒懒地缩在那里,没打算开的样子,它的花期还会不会来呢?
致潋收回目光看着一桌的东西,觉得有些委屈,她低下头,吸着鼻子。就在这时,她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样,心神一恍,慢慢抬起头,窗外,海棠树的后面,远远站着个人,正看过来。
一身铠甲未脱,还是那样挺拔的身姿,一手抱着头盔,他的睫毛羽扇一般,有雪从旁边飘过,那仿佛经年照不进阳光的眼睛,此刻却正好有白光洒在上面,倒映着一颗花树,和花树后面的,坐在窗内的女子。
致潋似乎不相信,她呆呆的。直到那人已经到了窗前,在海棠花树旁站着,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致潋动动唇,似乎想他说什么,他解释什么,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默默地、又专注地、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致潋眼睛又蒙上水光,她发现心已经又经不住沉沦,如一阵风吹来,像是一个讯号,有什么正不可阻挡地苏醒过来。她酸痛的鼻子里,分明闻到了花香。
严祤向她伸出手,掌心里,是那块玉牌,千万条裂缝在上面清晰可见,他向她举着。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飞雪飘着,海棠花却也暗暗地开着。
致潋哭了,眼泪又从她的眼里无意识地流下来,她似乎还有一丝抗拒,还有顾忌,她不去接严祤的东西,而严祤还是不说话,他只是举着。
雪慢慢地在他身上覆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从他的睫毛下飞过,他的眼中始终倒映着不变的景色。
致潋抿紧嘴唇,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对望过,坦诚,无畏。甚至也不需要解释了,甚至可以不去在乎那些顾忌,她终于融化在两人对望的温度里,她知道,她心里,每一个细胞都诚实地在说,爱他。
——
“跟我走。”
在致潋触碰到严祤手中的玉牌时,他轻轻收拢了已经快僵硬的手,只说了这一句话。
致潋还在愣,他身子过来,手往里一伸就把她捞出来,过窗台时致潋本能地腿一缩,出来时跌到了他怀里,她抬头对着他的眸子,手按住他胸前的盔甲,她知道自己的心在跳,眼睛像被牵线一样被他牵住,正不知要说什么他突然双臂一收,冰凉的薄唇已经贴过来。
殷致潋活到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亲密。她的心轰隆一声,仿佛冬日冻僵的土地裂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冒出了新绿。那干涸的土地需要水,她便伸手搂住严祤的脖子,手抚上他的头颅,去汲取水源。
她感到那生机勃勃的植被窜满了整片土地,那是从来不曾感到的活着的感觉,她本能地要灌溉它们,去让它们更苏醒,更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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