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寻那画中人（下）（2/2）

“呜……”

风向的喉咙里却传出类似野兽发怒的声音，眼睛中间也皱起来，看起来如同发怒的幼虎要扑咬对方。萧官连忙挡在他与两人之间，又转头对风向道，“你还是快走吧，若是惊动了侍卫这会儿就要赶来了。”

话中满是关切，风向看着萧官，眼底的火慢慢熄下去，委屈地捂着自己的头，紧走几步一下蹿上房顶，夜猫一般不见了，他走过惠纕她们身旁还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惠纕早就又蔫了，又躲在揽芷身后。

看着那人不见了，惠纕才回神，“馆主，那是谁呀……”

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声音都是抖的。

萧官不答，看看她俩，“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冷，进来喝杯热茶暖暖。”

揽芷知道馆主定是有什么事要说，拉着惠纕进去，萧官冻的冰凉的手打开屋内的小火炉，烧上铜壶，回头看两人，“怎么都不坐，你们还没说呢，这么这会儿来，是有事吗？”

“我想起馆主睡下时我把窗户打开条缝透透气，晚上起了风才想起没关，怕您睡的沉再着凉。”惠纕结结巴巴道，她刚拿木棍的手还是有些抖。

萧官知道，这两个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她也不忍欺瞒她们，在宫中若是对谁都防着，也实在太累。

“他是东方卓明派来看我是否安好的。”萧官说。

“哗？”惠纕又站起来，揽芷一直绷着脸。

萧官尴尬地笑了一下，却又坦然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因为我也才确定不久，我与东方卓明，是……男女之爱。”

惠纕继续保持嘴里塞下一个鸭蛋的状态，揽芷突然起身，面无表情道，“他不过是一介莽夫，他配不上你！”

“揽芷……”萧官有些头痛，“这中间有很多事，我知道我可能无法一一向你们解释清楚，但是我认识的东方卓明和你们知道的绝对不是一回事，我相信日后你们会明白。”

揽芷眼中有一丝惊慌，她看出萧官是认真坚定的，她突然道，“可馆主，你说过你要一直教护我俩的，不离开培红殿！”

萧官确实说过这句话，那时她以为培红殿就是自己的未来，她可以一直待到惠纕揽芷满25岁。

萧官看出揽芷激动了，只好说，“我现在不会离开培红殿，目前这个境况，殿主身子也不好，我也不放心，但是……现在的我和以前确实已经不一样了，我总会走的，就算一直留下也会比你们先到出宫年龄，你们还是要靠自己。”

萧官的话已经很让步，可揽芷的眼中还是一片荒凉，她低头拉着惠纕，也不说话。惠纕提到这个也有些难过，毕竟在宫里遇到萧官这样的馆主，是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的事了。但是她也知道，萧官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有权利选择那个人，自己和揽芷接受不接受，总是次要的。

这一夜三人心里都不平静。

这几天宫内开始有工匠修善后宫嫔妃的住处，重新装一番。全王宫里都知道，今年开春王上要恢复选宫美人了，去年停了一年如今又补上了！而且头名要留给北疆的女子，当然，如果只选上来一名那就只有北疆女子了。这次不同以往，选上来的美人要经王上过目，不过关的直接刷下。

刘晋不能把那张图给所有人看，所以他按着画中人制定了一系列标准，比如说画中的人偏瘦，他就制作了一个铁坨，铁坨有多少斤大家不知道，但是凡是重于这个铁坨的，一律淘汰。画中人手脚纤细，便淘汰手脚粗大的，如此按着一条条筛选，留下的一批人再按更细一层的标准淘汰，没人知道刘晋是怎么制定下这些的，但是这些衡量标准都下发到各个城主的手中，无论贵贱，只要符合的，都挑上来，如果有不符合，便视为城主收受贿赂给有些人走后门，城主直接罢免。这样的条件下，大家都疯了似的找符合标准的女子，交由刘晋过目。

刘晋一张张脸看过去，并不停留，其实经过这一轮轮筛选下来，她们长得都大同小异，只有性格上有些差异。

最后他突然在一个叫罗锦的女子面前停住，那女子知道公公要看自己容貌，仰起头。

和致潋的相似程度比较高，气质也有五六分像，只是她的眉眼比较粗重，目光也较硬实些，看起来不卑不亢。她不是这之中最像致潋的，但刘晋却看中她。

“你是——读过书的，对吗？”刘晋背着手走到姑娘身后，嗯，腰身也像。

“是，罗锦自小随名师学习读书识理，也精通些棋艺书法。”

“识理？呵呵识理的女孩子不多啊。”刘晋笑道，苍白的嘴角撇出干干的两条法令纹，对他来说却算是很温和的表情了。

“父亲常说，女子也是要识些家国道理的，这样，将来才可以更加体贴夫君……”

说着有些脸红。

其他女子有些暗中的小骚动，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少有在读书上培养的，大家闺秀识个字能读些风月诗词就算不错了，精通的是情趣，硬扎扎的道理很少有人去攻学。

刘晋只是点头，“嗯难得，难得——你父亲是朝中官员么？”

女子低头，“家父正是龙临城新上任的城主罗峰，我是他的小女儿。”

刘晋突然笑了一声吓了罗锦一跳，刘晋意味深长地笑着背着手转身，呵，也是龙临城主的女儿！

“按说城主极少进宫面圣，但是你父亲应该见过王上吧——我说的是以前的。”

女子话到嘴边又愣住，有些颓唐地低头，“是，家父两年前见过……当时的王上。”

刘晋突然捞起她的手，“看样子绣活应该是不错的，对了，你父亲罗峰就是开绸缎庄起家的吧。”

罗锦点头，她就是父亲手下最出色的秀女。

“以前曾绣过‘百鸟朝凤’进献到宫中。”罗锦小声说。

父亲正是当初献这个时觐见的康王，准确的说，当时是要献给正得宠的致潋做衣袍。

刘晋还真记得这么档子事，因为当时他就在边上，别的不说，他只是道，“嗯，我见过，绣工确实精湛绝伦。”

刘晋说到这儿突然一抬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其他美人都嫉妒地望向罗锦，不甘地出去。但罗锦其实很紧张，她对刘晋有一股莫名的惧意，紧绷着身子。

门被关上，刘晋背着手如闲散的猫围着鱼缸打转，“你有何感想啊？”

罗锦仰头看他，她不解。

刘晋突然冷笑，“如今你有机会爬到蒻妃头上，有何感想？”

罗锦脸色煞白，一言不发，仿佛刘晋的眼神如铁勾勾进了她的喉咙。

刘晋慢慢说道，“若我没记错，你父亲当时并不光是进献绣品，他还向王上有意推举过你，说自己的女儿与蒻妃有些相似，可以进献进来，但是王上拒绝了，但你父亲在宫里见了致潋后，想必回去对你进行了一番改造，让你更像，以为这样，你就有机会进宫。”

刘晋说着手猛地一捏罗锦的腰，罗锦像被勾住的鱼般挺了一下，刘晋接着道，“你的腰被勒过，女子塑腰并不奇怪，但勒成这样病态的细法显然是为了模仿当时正得宠的蒻妃，你爹爹为了让你跟她更像，想必对你进行的改造还不少，包括性格吧？你父亲可能也想过是自己富商的身份不够，所以开始想做城主。但是没想到的是、后来康王直接取消了一切后宫选秀，这样你再改就没意义，所以你就又变成原来的你，慢慢再舒展开自己的风格，对吗？”

刘晋突然贴近她，望尽女子的眼里，“你想必很不甘吧，明明你能绣出‘百鸟朝凤’，可王上竟然拒绝了你，一心只喜欢娇弱无能，只会歌舞的蒻妃，明明你读书识理、精通书法更合圣心，可是却不得不模仿那傻里傻气的蒻妃来争取进宫的机会！后来王上甚至为了她不再选秀，她凭什么——”

“如今不同了！”刘晋突然一展手臂，铿锵有力道，“如今你也站在这里，也是作为城主之女，但是你要比她有计划，你也不是旧王的女人，你比她聪明，比她会步步为营，她现在成了浣衣婢，姿色再好也只能被你踩在脚底！”

罗锦猛地深吸一口气，眼中射出利光，但是她突然醒悟般，立马垂下眼去，却被刘晋猛地端起下巴，凑近她的脸，“别怕——我就是要你这份复杂，这份野心，这份城府！”

刘晋狞笑着眯起眼，“就是要这样跟蒻妃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