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1/2)
唐寅发现了我面色憔悴,趁我去送鸡汤时问起原因。我不想,更不敢说自己成天往天香楼钻。就算我解释明白了,怕是今后也没立场对他进行思想改造工程了。
一日,唐寅问:“嫣儿最近在忙些什么?白日见不到你人影,昨日是春龙节,本想约你出去一同祭拜龙神,可早饭前去找你,你已不在了。”
“二月二呗,小节呀,我吃猪头了,还剪了柳儿头发。对了,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戴的那根草我也戴了。没出去就没出去吧,反正该抬头的总会抬头!”
“哈哈……嫣儿啊嫣儿,我说过几遍了,那不是草,是江南一带士女们都会戴的蓬叶。古谚有云‘蓬开先百草,戴了春不老’,图个好兆头嘛!”
我撇撇嘴,难道是花啊,还不是草吗,害我和一群大白痴小白痴一样往脑袋顶上插根蓬叶。口中应道:“是是,我用词不当。确实不是‘草’,是‘叶’。”
唐寅无奈地看着我,眉宇间尽是笑意,“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转念想起了正经事,“嫣儿今日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我听出唐寅语气的变化,声音虽柔,但带着不如反驳的严肃认真。想了想,去青楼的事死都不能说。于是凭空扯谎,说自己想和他一样出口成章,就到处转悠打听去书院的事。
“那该直接问我啊,这苏州城里最好的书院就属我和祝兄读的六艺会馆和城南的文鼎书院了。嫣儿既有此意,不如也来‘六艺’吧!”
我笑得心花怒放,我本就是此意啊,难得你先开口了。故作轻松地说:“我不是怕打扰到你和祝兄读书嘛。其实去哪儿读书都可以,只是,我想在伯虎你童试后再去。”我揉揉鼻子,“现在大家紧张用功,我怕自己跟不上,拖累到你们的复习进度。”
唐寅笑笑,“嫣儿谦虚了,你聪明伶俐的,一定能跟得上。”
恐怕很难哦!我心说:搁现代还好办,可你们讲的是文言文,这可不是我的强项。便道:“伯虎太看重我了,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我看还是童试后再去,怎么着也得先办理入学手续啊。”
唐寅喃喃重复,“入学手续?倒是没听过这词儿,也是这个意思。”又转向我道:“既然嫣儿定要在童试后来书院,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正可趁此准备一下。”
“准备,准备什么?”我被唐寅说得一头雾水。
“进书院的考试呀,通过者方能入‘六艺’就读。稍微好些的书院皆是如此,嫣儿不是没打听到吧?”
我脑袋“嗡”一声就大了,还有入学考试?额滴神啊,祝英台之路这么曲折吗?
唐寅见我一脸“苦大仇深”,不解地安慰道:“嫣儿在担心什么?以你的文采,区区考试不成问题。”
mygod!我的文采,我确实有“文”可“采”,但得分实际情况吧。我的脸越拉越长,干巴巴地问:“伯虎知道考什么吗?”先问明白,恶补好有侧重点。
唐寅想了下,“嗯,我若是没有记错,该是先生当场命题,即兴赋诗词一首!”
“现场版?啊,我是说要我当场作诗、作词?”完了,哭的心都有了,恶补没有方向了。如果不去,就会错过与唐寅朝夕相处的机会;可万一考砸了,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关键是我在唐寅心中的形象绝对不能有所诋毁。我是女人,很虚荣、很好面子的女人!
唐寅轻唤我两声,见我依旧麻木着脸顾自沉思,索性推了我两下。我见他一脸担忧,勉强挑起嘴角,露出个微笑,“没事儿,我想我是有点累了。”
“既是如此,嫣儿早些回去休息吧。诗赋之事无须担心,多是简单的咏物抒情诗罢了,无妨。况且先生只想借此了解下每个人的真实水平,日后教学有所重点。”
“呵~~还因材施教!”我苦笑,没想到明朝就有这么先进的教育理念了。
“或许还会有个论题,嗯,可能是对于某书,对于某位先贤,也可能只对某一篇诗赋文章。”
“还有啊?”——祝英台之梦彻底破灭。我绝望的看着唐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我先回去了,伯虎早点休息吧。”说完,不等他回答,灰溜溜地往房间走去,失神中差点被门槛绊倒。
倒在床上,摆弄着胸前的“凤启”,口中默问:“朱佑樘,我该怎么办?”明明身体疲惫,却无法入睡,脑中满是玉凝、唐寅、书院的事。唐寅是我锁定的人生目标,我不可能轻易放弃,书院势在必行。再说玉凝,我又不忍那水样女子沦落风尘,受尽□,若是成全了她和文征明,岂不是美事一桩。他日文征明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不失为一种安慰。
想着明天就要和玉凝配乐练习,我尽快收拾了乱成一团的心情,强逼着自己幻想着一只只绵羊入睡。久久,意识终于模糊下去。
二月初四日天刚亮,我照旧爬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就溜出唐家直奔天香楼。
可就是我这么早赶到,玉凝还是独自开始练习,她的生物钟倒是从青楼的夜猫子型调整过来了。见我到来,玉凝赶紧迎上前,追问我舞步的问题。就冲这份用心,我也得想方设法帮她赢得比赛。
我浅笑着回答玉凝,又问她与乐师合曲,可否准备好了。
“嫣儿,我有点紧张,怕自己不行。”
玉凝连日来已被我改造得不再奴家长、奴家短的称呼自己,值得表扬,但我仍轻轻给了她一记暴栗,“又说傻话!你可是很有舞蹈天赋的。我初学时,光几个旋转就练了1个月才勉强通过教练,呃,师傅那关的。”
“真的吗?”玉凝轻抚额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我重重点点头予以肯定,“当然是真的,我们玉凝是最棒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不然……”我眼珠子一转,“不然这样吧!”拉着玉凝走到半身高的铜镜前,指指镜子中她道:“你要很有自信地对‘她’说,‘我有个秘密,我长得多美,人人都爱我。’”
这是《出水芙蓉》中最经典的台词,是给自己打气,增强自信的最简单方法。要知道,很多时候话无所谓真假,只要人们愿意相信就是真的,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嘛。而这种自我催眠的方式,纵然是假话,说多了也会达到自我麻痹的境界,最终信以为真。
玉凝先是做无声抵抗,被我说了一顿后,改为了执执拗拗的不好意思。我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我只是要你实话实说,莫学那扭扭捏捏的小女人样,让人看了不爽。”
可玉凝油盐不进,我一气,翘着二郎腿,佯装恼怒,说她不做,我就不教,把花魁送给艳情。
玉凝偷偷瞥了我一眼,见我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只好认命,红着小脸对着镜子做起了练习,如此反复n多次后,才达到我的要求——我发现自己很有作“恶妇”的潜质。
“啪!啪!啪!”我鼓鼓掌,“这还不错,以后每天早中晚各练习3遍。如吃夜宵,另加3遍,记得每次都按刚才的音量,只许大,不许小!”
“啊!?”玉凝小脸快皱到一块儿去了。我强忍住笑意,装出严师的样子,“嗯,对,必须照做,我会不定期抽检。”却在心中笑翻,让这群讲究从一而终,信守贞洁牌坊的女人说“人人都爱我”是有点大逆不道。
半盏茶后,沈妈妈亲自送来了早点,说安排好了乐师,早饭后便可合练。因问我乐谱何在,我微笑着摇摇头,并没回答,只请沈妈妈寻了把古筝。
虽然在金氏和韵婷的教导下,我重拾了古筝技艺,小有成就了一把,但对现代的五线谱和古代的宫商角徵羽间的相互转化还是拿捏不准。因此打算亲自演奏去教习众乐师。听说这帮古代乐师相当厉害,听过一遍的曲子就能记住几分,优秀些的,记个5、6层都没问题。当然,我也是担心留下乐谱,就等于为《卡门》的千古流传制造了必要条件,这种危险的事情是万万碰不得的。
单靠东方古乐器,没人敢保证效果如何,只求尽力一试。我拨弄琴弦,略微试音,自如地弹奏起来。玉凝按照我之前所教的节拍,试着配合乐曲舞动起身体。她天资聪颖,两遍下来,便能和上乐曲的节奏。
这时沈妈妈派丫鬟通报,说乐师们来了。我忙安排地方,自己和玉凝躲在薄纱和屏风后,一边教习众乐师弹奏,一边欣赏玉凝的舞姿。几番过后,乐师们找到了要诀,不用我带也能奏出《卡门》,我便弃琴专心指导玉凝。
午饭后,沈妈妈“例行检查”,看玉凝和曲完整的跳了一遍,满意的笑笑,叮嘱玉凝要勤加练习,尽快融入乐曲之中。
沈妈妈又堆着笑容对我道:“张小……公子连日操劳,老身本不忍心,可你又不愿住过来。老身寻思着,就与玉凝商量了下,安排你们一同住到萧亚轩去!这样便可免去公子日日奔走之劳,玉凝遇到问题也能及时请教。”
“萧亚轩?”我眨眨眼,不就是碰到文征明的那个地方吗,怎么茶楼也搞多种经营,可以住客了?
沈妈妈见我一脸疑惑,耐心解释说,萧亚轩的老板本是天香楼出去的,名唤,赎身后与朋友合伙开了萧亚轩作为营生。她人又与玉凝有些交情,听闻玉凝为了此次比赛苦练舞蹈,也愿意帮忙。沈妈妈笑着拉长了音,“不过——倒更愿意结识你这个才智过人的‘俊郎官’!”
我撇撇嘴,瞧她那老狐狸样,指不定和人家瞎曰曰了什么呢。
“这,不太方便吧?我两面跑好了,就当锻炼身体。”其实,我对那位姑娘蛮有兴趣的,不过住进萧亚轩就没时间和唐寅过“二人世界”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好,偏离了我来江南的主旨,我宁愿为爱跑断腿儿。
“张公子不肯透露住处,老身可派软轿去接你,免于奔波之苦。”
“沈妈妈不必为我操心,您的好意嫣儿心领了。”
沈妈妈一时不便多言,玉凝上前接过话茬儿,“我的舞技尚需琢磨,所剩时日不多,心中焦急如焚,若是没有嫣儿的日夜指导,怕是难占鳌头,夺得花魁。”
我收到玉凝恳求的目光,心知她是拿学舞做借口,想躲到外面住几日。唉,我又何尝不懂住在这儿的苦闷呢,只是……我委婉地回绝了一句。玉凝却道:“嫣儿,听说碧影楼的艳情姑娘也在苦练舞蹈,‘十六楼’那边专门请来了应天府的知名舞姬教习,你可知她们那儿的春雨、夏露、秋霜、冬雪也都是无柳街上的名妓,才艺双全,还有洛尘姑娘平日就以舞技冠绝著称!”
我终究心软了,无法对玉凝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视而不见。谁叫自己偏偏对女人没有办法呢?沈妈妈见我答应,笑着说让我和玉凝明天就住进去。我感叹着,她为了这次花魁大会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沈妈妈走后,玉凝抓着我的手连声道谢。
我笑笑,“既知感恩,就更要好好练习!也不枉沈妈妈一番心意。”
“这是自然。”说话间,又摆出“吹笛式”问我是否正确。
我眨眨眼,这个小丫头太敬业了简直,于是认真指导起她,帮她摆出标准动作。玉凝果真学得很快,不到10天,我们探讨的就是细节定位了。哈哈,当然,这也与我的细心调教有关。
入夜,回到唐家,见时间不早我直接去厨房端了吴嫂煲好的鸡汤给唐寅送去。
唉,不知道怎么说唐寅好,明明他有注意到我每日早出晚归,却不曾发现这几日汤头的味道有所改变——不同人烹调,味道上必然存在差异。可唐寅却一点没发现,亦或许他根本不关心这种小事。男人的心,始终是粗的。
我谎称要去苏州城附近的县镇寻访亲人,需离开唐家几日。唐寅不疑有他,体贴地嘱咐我一路小心,还祝我早日寻得亲人,尽快返回。我笑着谢过,心中却想,要是在这儿寻到亲人恐怕更惨,那就意味着时空再次错乱,妈妈也得来这个非现代文明中受苦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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