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胜利（2/2）

从妻子出事到现在，特别是在被困宫商羽阵法中的那些日子里，他有大把的时间将一切想得透彻。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算她整日不言不语地躺在寒冰床上，他也于心足矣。

眠玥准备了一大堆宽慰的说词，到最后，竟是毫无用武之地。

她想，两心相悦，白首不离，说的，便正是外公对外婆的如斯深情吧。

一生得一人相守，生死不弃，外婆真是好福气。

方诸城里，从早到晚，再从晚到早，人们的精力好似无穷无尽。眠玥填饱肚子，见申连熠被人拉去拼酒，便独自悄悄地离开了这热闹喧天的宴会。

对她而言，天大的快乐，都不如同周公相约，好梦一场。

这一觉，自是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分，窗外则传来清脆的鸟鸣。

用完侍儿捧来的早点，眠玥信步出门，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主院附近。

庆功宴刚刚结束，如今时辰尚早，外公应该还在休息。正想要掉转脚跟，却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道：“玥儿，过来陪我这老头子坐坐。”

眠玥回过头，笑了笑，便恭顺地抬步入内。

外公外婆的院子和想象中相同，高台厚榭、雍容繁丽，处处彰显出主人的出身和品味。

吴中五月，侯府里的石榴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迈进这处院子，更有那姹紫嫣红、娇艳欲滴的牡丹竞相绽放。

花开花落，从来不为人的意志所改变。这是生命的可悲之处，也是生命的可敬之处。

与外公在茶室里相对而坐，青碧色的茶汤刚刚倾注进天目盏，氤氲的香气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比你娘提到的还要好。”眼望着小口啜饮茶水的少女，杜向槐轻捋颔下胡须，微笑着道。

连着经历几日几夜的奋战和狂欢，稍事休息便醒来。老将军的脸上，竟也半分颓色都没有。

“玥儿你，对老夫，对方诸城，都实有再造之恩。”这句道谢的话，从数日前，杜向槐就想亲自对外孙女说出。

“外公过誉了，您赤胆忠心，保国安民，玥儿所做的，哪里及得上您半分。”眠玥放下手中的天目盏，轻辞道。

“‘盈而不溢，盛而不骄’，真是个好孩子！”杜向槐赞叹地道。

“你母亲和哥哥都还好吗，我有没有连累到他们？”放下将军的尊荣，他终是一个对家人心怀愧疚的普通男人。

“都好。”将中间的过程省去不提，眠玥扼要回答。

“同儿早先娶了媳妇，你外婆总是念叨着想来洛都看一看新妇，可如今……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说到这里，苍老的将军眼中浮起了伤感的神色。

“您送的新婚贺礼——那炳战刀，哥哥可喜欢呢……”想到笄礼当日，祁池杏勇敢地和他们站在一起，眠玥柔声道：“新嫂嫂生得美，人也很贤惠，大家都很喜欢她呢。等外婆醒来，我请哥哥带着嫂嫂来方诸向你们问安可好？”

“好！好！”有了眠玥的保证，杜向槐露出转忧为喜的神情。

看着如此满意的外孙女，老将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哎，你娘亲也是好孩子，要是当年，她肯听我们的话嫁给罗勋他爹，这些年，也不会……也不会过得如此。你外婆就是恼恨殷家那负心人，才赌气不肯去洛都的！”

听到外公直言不讳地指责父亲，眠玥虽然暗自赞同，却也不好开口附和。

便又低头捧起第二盏茶。

“对了，姓申那孩子，我看他龙章凤姿，绝非池中之物，你们，可有终生之约？”杜向槐戎马半生，从不以出身论人。

在他看来，姓申的小子是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兼之对自己孙女情深一片，便直截了当地问起她们的关系。

没想到，眠玥却只红着脸摇摇头，便将话题引到别处。

这种少年人的儿女情长，孙女既不肯多说，杜向槐也不好过多追问。

谈完家事，又讨论了方诸城治理和军队的现状，到后来，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外孙女，杜向槐已不止是喜爱，更油然生出佩服之情。

“泯然说，玥儿自小被贼人偷走，回来认亲时，却带着一身通天的本领。你能告诉外公，这些年里，你都遇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吗？”和其他人一样，杜向槐终是忍不住好奇道。

然而，眠玥却只恭恭敬敬地朝他一拜，嘴里歉然道：“外公恕罪，玥儿还不能道出恩人的名字。”

在她看来，季原代表着她无法开口的思念和最隐秘的心事，她习惯了将这些藏在心底，也不愿对任何人开启。

杜向槐点点头，倒也不再谈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