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大义（2/2）

她将挑选出来的花枝插入净瓶，其余则任其散放桌上。正准备跨出房门接驾，一只青缎绣龙纹方头靴却率先出现于眼帘之中。

“陛下万岁！”眠玥老老实实地纳头拜道。

然而，以她低垂的视线看来，眼下不只皇帝一人，除去那双熟悉的玄色卷云鞋，尚还有双蟠缡纹镶明珠的女式长靴。

“平身”过后，女孩抬起头，不意外地瞧见熹皇身后的贺贵妃并兰泽二人。

这宫室是为品阶较高的后妃休憩时所建，地方较别处要敞亮得多。左进的茶室与寝房以宽屏相隔，只需几步，就能看到两排整整齐齐的花梨桌椅。

司南翊进房以后，转身去到茶室的主位坐下，见他面色和缓，兰泽等人也分坐两旁，等待示下。

将闲杂人等全部遣退后，司南翊才面无表情地对垂手而立的眠玥道：“你是何人？”

“草民……”她话刚出口，就被兰泽急急打断：“她是我朋友竹陌。”

司南翊朝少年淡淡地投去一眼，轻声斥道：“朕问你了吗？”看上去，情绪倒没什么变化。

“你叫做竹陌？”他探究地看向眠玥，直到对方点头后，才若有所思地道：“竹——陌——，竹子……风陌巷……你是泽儿的朋友，你还是……季原的人？”

此言一出，却见对面的贺贵妃身子微动，紧接着便直直张眼望向眠玥这边。

眠玥不曾想司南翊如此敏锐，居然单凭名字就推断出她的来历。当下也不顾兰泽频频递来的眼色，颔首应道：“草民以前，曾深受太傅大人大恩。”

要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风陌巷都是司南翊的心病，只等季原咽气，就可以放手清除。

面前的女孩竟是毫无畏色地承认出身，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这女孩身上的勇气，倒跟故去那人十分相像……

然而，司南翊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你可认识昨夜之人？”

“不曾识得。”面对男子的诘问，眠玥从容不迫地应道。

“那人自称姓卢，是很多年前卢氏叛国案的一条漏网之鱼。他布下迷阵，将朕掳到一个阵法中，并且言明，等甲虫爬满线香，那个东西全部变红，朕便会命丧当场。”司南翊仔细观察着女孩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这个事情，你可曾听说？”

然则，眠玥依然斩钉截铁地道：“不曾听说。”

她不是没想过此刻面临的怀疑，可这件事干系重大，她不能逞一时之勇，将太多的人拉下水。

司南翊逼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心虚气短之态，这才放缓了声调道：“听贵妃说，是你寻到的朕。”

“陛下是天下之主，身系社稷祸福，草民只是行自己分内之事。”眠玥一句话将此事轻轻揭过，个中内情，却是绝口不提。

司南翊点点头，他本来还想问，在众人都束手无策之时，她是以何种法子找到自己，甚至于遇刺一事，她是否提前得知消息等等。

但在方才，他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就是，眼前的女孩看似恭谦，有的话，只要她不愿开口，便任谁也难以撬动这张嘴。

正在此时，回忆闪电般划过脑海，司南翊记得，当年的挽澜亭中，他最后那次同子先对坐饮酒，曾经惊鸿一瞥地见过某个小丫头。

记忆中的容颜与眼前重合，他到底还是叹息一声，声含疲惫地道：“他将你藏得这样好，你如此能耐，必然是……很得他看重了。”

他这句话颇有些没头没脑，可在座之人，无不身在局中，与那逝去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以都能够心领神会。

然而，却是无人敢言。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还是兰泽伸手去握女孩细软的手指，固执地道：“阿竹是我喜欢的人！”

他这样急着想要印证什么，反显得心内慌乱。

将女孩轻轻抽出手指的动作看在眼里，司南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哦？那她喜欢你么？”

“即是子先藏在身边的人，又怎会瞧得上他人？”这句话，则是一眼看穿了兰泽的虚张声势。

眠玥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对司南翊和兰泽的对话充耳不闻。

可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自己快被对面那道灼热的眼神给烧伤了。

贺贵妃虽然至始至终都未置一词，但从提到季原那时，她那探究的目光，便未曾离开过眠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