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山外事（二）（2/2）

片刻，城主府东苑。

丫鬟们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间等着两人入住，说是给时千喻另外安排房间其实只是里外的区别罢了。时千喻住在里间，顾琚之的床和她的床只隔了一个屏风的距离，见状时千喻赧然，回头道：“师父，要不我还是去西苑住着吧，弟子担心会叨扰你休息。”

“无妨。”

顾琚之径直坐在了外间的桌子上喝茶，伸手把玩着桌上的杯具。

时千喻左右无聊，在房间里徘徊，上下打量着这屋内的摆设。自己当日住进的郁宅极为素朴，今日同样是郁宅，却是一如书院里木槿阁的风格，里外的陈设一应是家常的摆设，却摆满了各式的笔墨纸砚用具，墙上也挂满了各类字画，仔细一瞧上面全是顾琚之的落款，看来这东苑，果真是顾琚之的地盘。

“你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顾琚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出声惊了走马观花的时千喻。

“弟子愚钝，瞧不出什么门道。”时千喻恭敬回声，自己确实没瞧出什么端倪，清一色的山水画，笔墨用色都是出自一处，以自己的道行，自然是瞧不出什么端倪了。

“你瞧这个。”顾琚之领了她近前瞧，面前挂着两幅一模一样的麓山初夏图，落款均是顾琚之。

“怎么有两幅一模一样的？”时千喻疑问着，顾琚之示意她继续瞧。得不到任何暗示自己只得继续，时千喻睁大了眼睛细瞧，忽然落款处的笔锋引起了她的注意，觉察出来后她惊叫出声：“我知道了，左边这幅画是师父你的，右边这幅是郁珏的。”

“你怎知道那是郁珏的？”

“我见过他的字，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风云诡谲，同样是麓山初夏的光景，师父的笔触润物细无声，婉转处透着坚韧；郁珏笔墨散漫却是自成章法，胡乱间不拘一格形成一脉。弟子说的可对？”

“你对他倒是了解。”

顾琚之的声音若有若无的落进时千喻的耳里，辨不出喜怒，时千喻赶紧解释道：“师父的更好些。”

“违心。”

“日月可鉴。”

“收拾停当歇息去吧，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

“那师父你也休息。”时千喻俯身捡了行李进里间掩了屏风，和顾琚之之间隔出一定的空间。

虽是习惯了顾琚之不苟言笑的模样，可近日种种亲昵总让自己觉得怪异，不知如何自处也不知如何消解，百般为难间时千喻一头扎在床上试图会周公一掩终日所愁。翻身一瞧，顾琚之的身影正不偏不倚的映在屏风上面，自己似乎还能觉察到他的呼吸声。屏息躺好，时千喻悄然伸出手指在屏风上比划顾琚之的身形，额发、眼睛、鼻梁、唇、下巴，正想着继续往下，只听见外间的声音传来：“你想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指突的收了回来，时千喻转身钻进被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佯装成睡着的模样。一直听着外间再无动静传来，她才敢从被里探出脑袋，确认周遭无人，又见那处的身形如旧，才敢再次靠近。感受着咫尺处的呼吸声，时千喻莞尔，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翻了身子面向屏风那一面，安然的合上眼。

孰不知，屏风的另一端笑意更浓，那终日凝在眉头的川字舒展不见，唇边的笑意被无尽放大，隔在两人中间的屏风像是知会了心意，端立不做任何言语。屋内均匀的呼吸声相融又交汇，在静默中重合成周公的模样，无关萧瑟直至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