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连心亭（1/2）

()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什么叫做同病相怜。

很多情况，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莫念南的前半生，是幸福的。虽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但是他有着爱他的莫天仁，有着为了他而牺牲生命的许多叔叔伯伯。

他的前半生也是壮阔的，虽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但是他却看过了北方的雪原，南方的大海和西方的山岳。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大隋，甚至是大隋之外。

人生在世，甲子高寿，修者修行，百岁起步。

就算他莫念南终生无望夺魂境，只有区区的百年寿命，那这前半生，好歹也应该有个四五十年的岁月，就算是按照成年来算，也应该到及冠之龄擦对。然而，莫念南自己清楚，他的前半生，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在他十一岁在武陵城的那天结束。

从那天之后，他开始游历了世间的红尘，见过了寻常世俗的人情冷暖，也吃过了许多的酸甜和苦辣。所以他不得不让自己早早的如此早熟，不得不让自己在这个大隋盛世即将到来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

他在那游历的十个月，曾经被数位游荡红尘的修者看，有的想要收他为徒弟，有的看到了他那腰间的数个储物袋起了杀人越货之心，甚至还被迫卷入了一场世间凡俗之的争斗，为了保命，他甚至还将整整半条街上的帮派人物杀尽。

这样的他，绝对不应该是现在的模样。他应该会寡言，会少语。他应该会喜欢孤独的一人。但就是在经历过了这样日子的他，他依然保持着这个样子。

因为他还相信着，在这个世间有会像莫天仁那样的人存在，他相信，他在前十一年里面所学到的，所认知的一切都不可能像那早已经消失在这方天地的武陵城一样，随风而散去。

他的前十一年，莫天仁没有教给他仇恨，没有教给他什么叫做痛苦。他带着他前往无数人迹罕见的壮阔风景，是为了培养他可以如海一般能够容纳百川的胸怀。

幸运的是，莫天仁成功了一半。

不幸的是，莫天仁也就只成功了一半而已。

他莫念南没有被一座武陵城而心生恐惧，他没有被一座满城的死人而吓到失去了心气和勇气。

但是他也有着心底的恐惧，他也有着自己的不自信。

说到底，他还只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

而她。这位被紫萝称作大姐的女子，其实如果仔细的想想，他和她的经历是有些相像的。

在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到那一位部落的强者之后，他帮助了他们所能够做到的一切。亲自教他们如何学习人类的字，学习他们人类的语言。教他们如何运用体内那磅礴无比的灵力，教他们如何变幻自己的身形，教他们如何融进人类。

他其实就像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真正唯一所承认和接纳的亲人。

但是他却死了。为了他的部落而牺牲了自己。

而莫天仁，是为了保护莫念南而死。

他们两人，都是他们和莫念南的亲人。而他们的亲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最为珍重的东西而死。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抬起了头，想到了莫念南记忆关于莫天仁的记忆。她想到了那位陪伴了他们整整十年的男子最后的话。

他是面带着笑容和愧疚的，他在用尽了自己全力之后，肉身因为承受不住了他所运行的灵力而化作了灰烬。从脚到头，一点点的就这样被风吹散，他保持着那个笑容和眼的愧疚对着他们说：“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然后便是他的面容，被吹成了不知道多少的尘埃碎片。

这个画面，她已经记了足足的一千四百年。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还能够记住的更久更久。

“我记得……在你的记忆之，你是个男子。”少年擦干净眼角的泪痕，看着这位站在他面前的红衣女子问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已经脱离了那具身体，从四百年前开始，我和‘他’便已经真正的成了两个人。”

若是让别人听到这句话，怕是不用多想就能够被其绕晕，但是在看到过眼前这人一生记忆的莫念南，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便已经懂得了这句话的意义。

“和我一起进入这片林子的家伙还好么？”莫念南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子早在一千多年以前便已经是站在了临劫境的人物，到了现在怕是早已经参悟了涅槃的真谛，但就是面对这样的大能，莫念南的心却是生不起半点的畏惧。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最为亲近的人都曾为了同一个目的而牺牲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失去了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而有种莫名的同病相怜，但是不论如何，莫念南和这位红衣女子都懂得那种失去了至亲之人的疼痛。

“他此刻被困在了你所见过的荆棘墙外，暂时并没有危险。”红衣女子作为堂堂的涅槃境，自然是能够看得出这位少年在和她说话之时的情绪，但正因为她看得出来，所以她才对眼前的这位少年更添了数分的喜欢，所以才愿意就这样回答着他的问题。

“那……你叫什么？”莫念南想着当时他所看到的她的记忆，竟然找不到关于她名字的半点痕迹。

“云岚。”红衣女子面带着微笑，缓缓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云，是那位陪伴了他们十年的强者的姓氏，而岚，则是她所记住的第一个字。

“我叫姬宫涅。”少年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自嘲般的笑了笑。他虽然并不讨厌这个名字，但是每听到这个名字一次，他的脑海之便会下意识的想到莫天仁叫他时的样子。

他的自嘲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自己不愿记起莫天仁的那一种懦弱。

他怕想起那位那么的那么的疼爱他的莫爷爷。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废物，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一丁点关于报仇的付出和行动。他不配想起那位姓莫的老人。他不配。

在他开始报仇之前，他不配想起那一个到死，也不愿意让他遭受复仇的折磨的老人。他不配。

红衣女子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而突然又低下头眼有泪珠打转的姬宫涅。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他抬起了头，用那双眼白满是血丝的眸子感激的看着她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