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归路(九)(1/2)
即使上次在鬼屋之中吃了闷亏,费维洛对于眼前的她,几乎不设防。只因为救命之恩,也许还掺杂着几分敬仰之心,却非自作多情。即使司马月心有心计,却不会伤害到人。他有那么一点点懂她的心,维护着对韦戎道:“韦先生,萧白不会害人。”
“既然将军相信,那我不便多言。”话虽如此,韦戎保留了自己的想法。
司马月心倒是因为这个韦先生一而再对于自己的设防,倒是留意起来,就算不喜欢那人的话,也不反感,合乎于礼道:“留点心算是对的,也谢谢费将军的信任。其实有关合作不急,你们有的是时间再仔细考虑。”之后司马月心没有提起有关出去的话题,费维洛略显尴尬。
于是,牢里的日子,说是无聊,的确是无聊到无以复加,只有那一片牢笼,坐坐站站走走,濒临无声的绝望。韦戎的耐性极好,角落里不断观察着。
“韦叔……”佐丽小声道。
静静的……
“韦叔?”佐丽不放弃道。
“韦叔?”不管有没有回复,佐丽继续道。
“恩?叫我?”韦戎回道。
“看你的年龄与我阿娘应是相差不多,所以……”佐丽有些腼腆道。
“可以。”韦戎并不反对那搭讪,看着那双灵动眼睛,相视一笑。
“韦叔,你一直坐着不无聊吗?”佐丽隔着狱中木栏问着。
“还好。”韦戎稀稀疏疏回复。
“能陪我聊一聊吗?”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让人无法拒绝。
“你有娘有哥哥,为什么选择跟我聊?”
“因为其他人都跟阿娘熟悉,只有韦叔不熟悉,我怕你孤单没伙伴。”佐丽说的很自然,似乎跟司马月心不熟,就要被排挤,让人有些捧腹不已,只是那神情很有趣。
“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因为我娘走到哪,哪的人都会喜欢她,那些人都会得到娘亲帮助,也许这就是近朱者赤。”
“小小年纪,说话拐弯还真多,你是在骂我吗?”
“没有没有,韦叔叔想多了……我只是奇怪韦叔对我娘的态度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一直在角落里观察我们每一个人,而且看娘的眼光里有些不屑。当然我就是说说心里的想法,我一直奇怪你的神情。”原来这个小不点默默也在观察着四周。
韦戎想不到自己在观察的时候,自己所有的举动落入了一个小娃儿的眼中,而且稚嫩的点到了重点,这样的孩子可不简单,不仅仅是那种无辜的神色,炯炯的眼光,尽是对于人事的独特。
“知道为什么吗?”韦戎问道。
“不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
“其实你娘美貌,我喜欢看美人。”
“叔叔骗人!”
“不骗你的话,你会信吗?”
“韦叔,你说说看,我听听……”
“别生气就行,从前你娘千里从晋国追到扶南……”
“追什么?”佐丽好奇道。
“追着要当扶南的皇后。”
“不信!”佐丽嘟哝着小嘴道。
“你可以问问费将军,我们扶南人都知道。”
“才不会!”佐丽道,“我娘一定是追我阿爹巴舍曼,才不会去追那个皇帝。”
“你看,我说了真话,你又不相信我……”
“我娘才不会稀罕扶南皇帝!”
“为什么不稀罕?”韦戎忽然觉得逗弄这个娃儿还蛮有趣。
“那个人连给自己娘子画眉都不会干,哪有我阿爹好!”
“你怎么知道不会?”
“以前我在宫里住过,我知道啊。”
“你住过扶南皇宫?”
“是啊,而且我还睡过龙床呢……”佐丽自豪道。
韦戎看着这小娃,那话语中的自豪做不了假:“小娃儿可别吹牛。”
“才不是吹牛!而且我还弹琵琶曲给他听,有一段时间,其实他对我还不错,只是后来他变坏了,他那人对自己的弟弟也不好,连个亲情都不念。”
韦戎更是眯起了眼,觉得也许古子沃对于司马月心羁绊太多,恐怕是爱屋及乌,才会容许佐丽相伴御前。
“真得不是吹牛,韦叔不相信吗?”佐丽追着道。
“好吧,相信你。”韦戎微笑着。
“小丽儿,你阿岱叔都会,韦先生就是个书生,只会写写字,很沉闷的。你拉着我聊,我一定奉陪。”阿岱嬉笑道。
“佐丽你别睬那个怪叔叔。”佑逸拉了拉佐丽。
韦戎也不知怎的嘴贱道:“你不吹牛,我也不撒谎,你娘当年可厉害了。站在扶南城墙上喊着要嫁陛下的,人尽皆知。”
“佐丽,别跟那种怪人说了。”佑逸皱起了小眉头,他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娘坏话,说自己娘追着那狗皇帝,无异于羞辱娘亲。
“我娘才不会稀罕嫁给什么扶南皇帝,那个皇帝连画眉都不会给自己娘子画,有什么好!”佐丽再次确定道。
“佐丽别跟他废话,等会你自己问娘亲,不就知道那人是不是诓骗你了。”佑逸真的很不喜欢韦戎。
隔着几天,司马月心醒来,不知是毒性的缘故,还是因为身子越来越虚弱的缘故,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
这次醒来,佐丽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着,开心阿娘又能跟自己说话了。
“娘亲,你以前也没有站在城墙上,喊着要嫁人?”
面对这样的问题,司马月心本想回避着,可是小娃儿就是不依不饶着问:“阿娘一定不会的,是不是?”
“恩,那阿娘问丽儿,你做错过事吗?”
“有啊。”
“所以娘也做过错事。”司马月心顺其自然叹道。
“哦。”佐丽好像有些开怀,可又有些小小的难过。
“怎么了?”司马月心感受出孩子略有受伤的语气,补充道:“娘后来知道错了,就不再犯错了。”
“韦叔真的没有骗我,他说你站在城墙上说要嫁给扶南皇帝。”佐丽低着头解释着。
“韦叔?”司马月心道。
“你女儿还挺会套近乎。”坐于角落的韦戎,呵呵说道,“她管我叫韦叔。”
“丽儿嘴是很甜。”司马月心道。
真真切切,毫不掩饰过去,有一种磊落,是啊。人都会犯错。那温柔的言辞里,没有一点刁蛮的影子。
“不知韦先生出于何目的跟我的孩子说起从前,只是我希望先生若是以看热闹的心情谈论过去,有些事,最好还是直接问我。”司马月心沉稳道,一举手,一投足间,错觉产生了娴静之感。
“我是很好奇。”韦戎直接道,“毕竟那时城里的人都打了赌,幸好我下注给了那时的占腊公主,赢了不少钱。”
司马月心,听着,笑了笑,她总觉得这个韦先生一本正经说着鬼话,这种冷性子的韦先生,根本不屑做打赌下注的事。司马月心也不去戳破,任由他说。
“娘亲,以前你那么傻的?”佐丽感觉不可思议道。
“丽儿是想了解阿娘的过去,阿娘可以慢慢告诉你。”司马月心柔柔一句。世上没有回头路,从前的改变不了,牢中无聊,当是解闷。
“我的阿娘最好了。”佐丽一把抱住自己的娘亲。
一想起自己的从前,像佐丽佑逸那会,司马月心有着无上荣华富贵,身边无数的侍卫保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自己孩儿受着这般罪,心里满满愧疚。司马月心的手抚着佐丽的头发,道:“丽儿,逸儿,你们有没有怨过娘亲?”
佑逸道:“娘没找到我之前,还以为自己是弃儿,我有恨过的。”
“可怜的哥哥……”佐丽无限同情着自己的哥哥,只是不知佑逸在外到底受了何等的苦难,想着没有父疼母爱的,真真可怜。
狱中忽然变成了司马月心的家长里短,韦戎看着那一双小儿,道:“自作孽!”
司马月心听到了,只是不想计较什么了,也没什么可以去计较。若是她还是十五岁那年,也许会跳起来,只是现在年华沉淀,在风雨荆棘下,她变了。越来越短的生命,她不再过多计较什么。
更是在进退两难之时,更不想一句话而改变了什么。
韦戎在说出那三个字之后,有过一丝悔,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怎么,居然那样粗鲁地出言伤人,对于司马月心的看法逐渐变化着,他更是害怕这那点变化,深怕被其迷惑。
佐丽转头看了看韦戎,本想套近乎,可那三个字,让她开始疏离起韦戎。韦戎又开始孤寂在角落里。
司马月心一想起岁月流转,真真怕睡过去再醒不来,时不待人,道:“费将军?”
“我在。”费维洛道。
“我若是行动,你可否会帮我一把?”
“我会。”
“那便好。”司马月心终于放心,面对危机四伏的眼下,其实她害怕失败,因为她还有佐丽佑逸,是她这世上无法舍弃的东西,转而拉起身边佐丽的小手道:“丽儿,逸儿过来,娘还有些想对你们悄悄说。”
当佐丽佑逸走近司马月心身边,俯身坐下,不一会,两人都沉沉睡去。
“无迹,你这是想做什么?”阿岱看到了异样,关心地问道,引得隔壁的费维洛他们也看向了司马月心。
“阿岱,等会你帮我护着丽儿逸儿。”司马月心郑重其事交代道。
阿岱已感觉气氛微妙,问:“无迹,你想硬闯?”
“不管之后你看到什么,尽力护住我的孩子。只当是还我的恩情,我不会太过希望,也不会太过失望。”
“无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等到夜晚时机一到,你们自然就知道,之后拼命往外逃命。”司马月心道。
狱中的被困的人都很纳闷,到底会发生什么。静静等待着夜晚。
时间似乎越等越漫长,像是煎熬。只有司马月心坦然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时刻,不管是祸是福,她所求的只是直面而上,逃出生天。
午夜,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悉悉索索,杂乱无序,听着有着发毛。
阿岱想起了西京东郊那晚,上次还有歪福偷摸放镇妖石,这一次她难不成又请阴兵。
阿岱心跟着乱了起来,歪福告诉过他,没有镇妖石会是很凶险,更是让他驱不走恐惧。
费维洛与阿拔也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晚,所有的阴霾都随之而来。他们清楚她的出神入化的手法,会不会又索去几条人命为代价?
只有韦戎还是一头雾水,从来都习惯了掌控局面,自遇到了司马月心,局面失控之后,如今再次陷入了迷失。他有些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现状。那个女人似乎准备把自己当石子,为他们铺路。她会那样做吗?
司马月心毫不犹豫着施了巫术,召唤阴兵,运筹帷幄的姿态,血不断的自喉咙里涌出,生死由天。她只要她的佐佐佑佑可以重新开始。
一切的一切,宛如闪电,真真切切看见阴兵的疯狂血腥,狱中的人快速果断往前奔跑,之后他们重获了自由。
一片片血渍铺出了希望的路,原来自始至终司马月心从不把希望寄托他人身上,早已打好了算盘,做了最坏的打算,而且没有算计他们中的任何人。
九死一生出来方知,他们被囚禁在山林之间。司马月心三娘都陷入了昏迷。佐丽佑逸是被司马月心施法,司马月心是凶险着生死未卜。
阿岱背着佑逸,阿拔背着佐丽,费维洛背着司马月心,韦戎则在山林中引路。
一路上,韦戎居然有些自责,他思前想后,总想着司马月心有什么诡计。想过算计司马月心,也觉得司马月心必定会坑他们。他会偷偷瞄费维洛背上的司马月心,她居然会单纯地相信费维洛,费维洛也是单纯地帮着司马月心,韦戎有些匪夷,但也欣慰总算一起逃了出来。之后呢?
夜晚山路上,韦戎想起在狱中,与佐丽相处起来不累,很开心那孩子的一言一语,所以像他那样冷的性子,居然会去搭话。
该带着她们去扶南吗?韦戎的心里不断的时而肯定,时而否定。他无法保证之后不对她们施以心机。
白天他们一群人躲入山洞,晚上夜行奔向扶南。
阿岱也担忧着,他到底该奔去何方?
一日白日的山洞里,三个依旧昏迷的人,还有四个男子。
那四人围着烤着野兔肉,边烤边说着。
“费将军,你们去扶南吧。”阿岱道。
“你呢?”费维洛道。
“不知道。可他们三个,你们扶南能容下他们吗?”阿岱不无难过道。
“你们能去哪里?”
“冷剑孤月那里。”阿岱想来想去,也许那里是安全的,只不过是也许,并不能肯定。
“她们三人现在像活死人,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吗?”费维洛同样不是很放心。
“那该怎么办?”阿岱欲哭无泪,原来世间之大,居然没有容身之所。
“还是跟我走,我想个法子安顿你们。”
“将军,你会为无迹做出违背你们君王的事吗?”
费维洛开不了口,犹豫着。
“将他们三人安置我家中。”韦戎打破了沉寂。
“韦先生?你知晓他们的身份,你不怕?而且你会不会去告发而领赏?”阿岱不知为何韦戎会转变巨大。
韦戎不想跟阿岱废话,坚定的目光直接看向了费维洛。
“那便暂时安置到韦先生那里。你老家在哪里?”
“我原本是一个四处游走的人,替人写写家书赚些银两。”
“那先生如今打算何处落脚?”费维洛问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