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惩戒（1/2）

她不说话，云眉紧蹙，又痛苦，也有愤怒。

鸢尾眯眼，知道她一定又生了他的气，没准还会再给他巴掌，却不料她竟闭上了眼睛，眉宇间藏不住哀伤，娇小的身躯颤抖不停，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连成了线。

她脸色惨白，无声的流泪，鸢尾心头一沉，挑了半边眉，他左侧胸腔，好像又疼了，被人撕扯着那样的疼！

他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扑过来抱住他大哭，鸢尾张了张胳膊，心情复杂，却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

“雨然？”

可她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唤，乐毅偏偏在这时出现，樊雨然想都没想便投入了他的怀抱哭泣，乐毅伸出臂膀紧紧拥着她纤细的腰身，心疼地揉着她的头发。

鸢尾眯眼咬了牙，恨意染上眼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忽然很想杀人。

乐毅抬眸，目光深深的凝视着鸢尾，带着强大的穿透力。鸢尾楞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乐毅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

日暮时分，鸢尾还是没有走，他跳上一颗茂密的大树，躺在粗壮的枝干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樊雨然靠在石头上打盹，乐毅蹙着眉头为她盖了一件自己的衣衫，神色满是怜惜。

鸢尾斜眼瞧着，一声冷哼，心头满是不悦。他发现自己，似乎很不喜欢乐毅靠近她，那个该死的女人！

脚步声临近，树干轻微一颤，却是乐毅站上了另一条枝干。

“鸢尾，我们谈谈。”

眼前晃过一道黑影，眨眼之际，鸢尾身形已不见，乐毅耳边仅剩一声气音。

“我跟你没甚么好谈的。”

王澈一直远远瞧着，瞥了眼四下，见乐毅一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缓步凑了上去，俯首一礼。

“上将军！”

乐毅点点头，王澈此时找他一定是有话要说，随意问道：“你也瞧出不对了？说来听听。”

王澈神色肃然，极为认真：“按常理，杀手从不在人前露行，鸢尾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没见他下杀手。我瞧着，倒像是特地来应下杀人那两件事的！可他这么做，本身就很不寻常！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乐毅抬头望着被落日烧得火红的浓云，霞光抚在过他身上的战甲，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底。

“如果他没来，你说，会怎么样？”

王澈顺着乐毅的问话，暗自思忖，道：“中毒昏迷的几千敌军会被我们的人杀死。而淮水镇一千平民会死在敌军的手上。”

“没错，即是鸢尾不来，他们一样会死。”乐毅收回悠远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浅眠的樊雨然身上，忧虑之色顿显：“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因何而死。”

王澈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惊异道：“上将军是说，如果鸢尾没来，不论是几千敌军还是淮水镇平民，他们的死，都跟樊姑娘有关。”

“可鸢尾却偏偏是个杀人不问缘由的主，所以，不管敌军有没有中毒，不管村民捣的药有没有问题，遇上了鸢尾他们都难逃一死。这么说的话……”

“这么说来，他们的死，就都跟雨然无关了。”乐毅转过身望着王澈，一句一顿。

他手中仿佛牵着一根线，所有的事，所有的点，交织在一起，最后都落在了一人身上——樊雨然！

“只是，”王澈面露疑惑之色，接着说：“鸢尾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让樊姑娘能好受一些？而且，樊姑娘她，也不一定因此就能迈过这道坎，这未免……未免……”

乐毅剑眉微粗，垂了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听到他寒潭般的嗓音，显示出主人此时幽深晦涩的心境。

有一个骇人的念头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愈演愈烈。可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总觉得，鸢尾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樊雨然担上伤人的嫌隙。可他这么做的缘由呢？

“王澈，你有没有听说过，天道轮回，世间万物阴阳平衡这句话？”

王澈先是一愣，随即思索着点了点头：“嗯，之前在府上听人说过，约莫就是，如果一个人，或者他的家族，做得某些大事影响了世间气数，便会受到天道的责罚，祸及子孙后代。”

“坊间大致流传的话，便是一个人，若他生前作恶多端，那么，不仅他死后会受到责罚，还会连累他的子孙后代背负他的罪孽。”

“作恶多端？”乐毅轻轻咀嚼这四个字，仿佛深海之下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呼之欲出一般，他凝神望向王澈，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这世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譬如你我，上阵杀敌，手上沾满鲜血，是善？是恶？”

于大燕来说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是保家卫国，当是大善。可死在他们手中的敌军士卒哪一个没有亲人，对于那些遗孀而言，他们是恶罢？

“这？”王澈答不出，只觉得乐毅话里有话，蹙眉道：“上将军，想说什么？”

乐毅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樊雨然身上，缓缓道：“行医救人，必定是善。可是，如果樊家救了太多的人呢？物极必反，本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单凭一人之力，尚不足以影响天地气数，可我记得雨然说过，樊家行医百年，救过的人不计其数，百年累积，若得上天庇佑，为何人丁稀薄……”

王澈倏尔懂了乐毅的意思，惊得脱口而出：“上将军！你，你是说！樊家百年来救了太多本该死的人，违逆了天道，还损了自身气数？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如果说是鸢尾那种杀人如麻的遭了天谴，我还能信，可你说救人救太多也遭天谴……这……这能说的通么？”

良久，王澈才听到乐毅叹息般的回应：“但愿是我想多了，对了，鸢尾所在红莲宗，立宗有多少年了？”

“这个，约莫也有一百年了罢！”

又是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