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契约（1/2）

乐毅眼中氤氲着雾气，却沁入樊雨然心头，渐渐化开的温润，费力地伸出小手捧住他的脸，含笑道：“阿毅……”

入手一片湿凉，再多再多难以言说的心境不过“心疼”二字。

“雨然，暗器上有毒……”，乐毅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像喉间抻开了一道口子，光听着就觉得疼。

他小心地让她伏在左臂，探过她背上伤，暗器带血槽，故而她才会流这么多血。取出的暗器通体乌青，血色暗沉，显然淬了毒。

他替她止了血，替她吸出毒血，却无力为她解毒。

乐毅眉宇间一片荒芜，剑眉簇成一团，猩红的眼底肆虐起无边的杀意。敢伤他的雨然，那人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定会将之碎尸万段！

樊雨然冰凉的小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吐出几个气音：“不碍事，化巫散，给我两颗。”

她感觉不到痛，想来匕首上淬的毒类似麻药，再加上她已流了太多的血，渗入体内的毒想来并不多。

“好！”乐毅精神一震，起身取药又舍不得将她放下，于是让她小巧的下颌枕在自己肩头，稳稳地扶住，探身取出两颗冬枣大小的蜜炼药丸，又担心药丸太大她吞不下去，乐毅单手用力将药捏碎，化在温水里喂给她。

樊雨然苍白的脸上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心意一点一滴地融进她身体里，渗入血脉。费力提起些气力，樊雨然慢慢地伸出一只莲藕似得玉臂缠上乐毅脖颈，阖上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在乐毅怀里蹭了蹭：“阿毅，让我歇一会儿……。”

“你歇着，我守着你。”乐毅小心避开她的伤口紧拥着她，用炽热的月匈月堂暖着她冰凉的身子，再也不愿放开。

他亏欠她太多，自她出现在他身边之日起，鞭刑、生肌膏、断子汤、暗器，一件件一桩桩，她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似乎总是因他而伤。

她微弱的呼吸轻轻吹打在乐毅胸膛上，轻的如同蝴蝶扇翅膀，虚弱地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望着怀中之人毫无血色的脸，乐毅深深闭上眼睛，大掌抚上她海藻般柔软的秀发，垂下头在她额前印上一枚轻吻，如星海般深沉的眉宇一道一道蹙起，最后拧成一团，竟是带上了些许怒气。

他疼她，也恼她！

为什么要冲过来？信不过他的身手？暗箭再难防，迎面而来的利刃他又怎么会躲不过？

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她总是这般一意孤行！

不论是军营的鞭笞还是此番的暗器，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他怎么过？

她从来都没想过！

银牙咬碎，乐毅恨不得把怀里这只胡作非为的妖孽狠狠揉进他骨子里，满腔怒气无处排解，他死命忍着，紧绷的臂膀由不住颤栗，只得强行把力道全攥在手心里才能不弄伤了她，十指关节攥到发白，攥到快要爆开。

怀中小人一声难受的嘤咛，终是让他心弦一颤儿，倏尔卸了力道。

深吸一口气，在臂弯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将小妖放好，果真，他还是拿她没辙！

乐毅不会知道，樊雨然当时那顾得上想这么许多，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刚踏进门的侍卫在一瞬间死在自己眼前，下意识地对那只暗器产生了恐惧。

当那只极有可能会夺去乐毅性命的暗器再次出现时，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接下它，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似乎睡熟了，揽着他脖颈的柔软小手使了力道，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她伏在他怀中呼吸均匀，蝉翼般的睫毛和两道远山峨眉成了她脸颊上唯一的色泽，小巧的鹅蛋脸太过苍白，是浓到化不开的病态，原来一张樱桃般水嫩的唇此时是被水泡发似的惨白。

乐毅每望一眼，心就多揪一分。

内室的门被他撞坏，一眼可以看到厅堂的门。

庭院外，乐桐领着人为受了伤的士卒就地清理伤口，王澈忽而站在厅堂门外唤了一声：“上将军，莫愁到了。”

话音刚落，莫愁缓步而进，脸上还带着疲惫之色。

三更半夜，风寒露重，王澈骑马将莫愁拎了过来，莫愁二话没说急匆匆赶来，足见重视。

乐毅略带歉疚和感激地朝她点头示意，轻轻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在榻上，留下莫愁一人为她诊看。

*

十里外的乌山上，一片茫茫的鸢尾花海之中。

那名临风傲立的黑衣少年眼底的怒气似一团熊熊烈火，越烧越旺，几乎崩裂开来。

而跪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殷风则是全身战栗，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不是告诉我，她已经死了！”那少年结实的臂膀因用力而颤抖，如猛兽般低吼：“不是说，她死在了乐毅的军营！”

如果不是要替她复仇，他怎么会放下手中尚未完成的七十二绝杀令，千里迢迢奔到燕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