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番外(一)(1/2)
我是叶兰溪。
我出生在南方漫长而潮湿的雨季里,我孱弱的母亲萧索了一辈子,以我的出生换取了她的自由。我尚在襁褓,她就穿着华服,拿着离婚分来的财产,离开了这个她并不爱的男人。我总是在相框里看她的照片,却也不想念她,因为我有一个爱我如命的父亲。叶正和这个风流了一生的老头子,钟情的女子却唯独我。
我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五岁时把家里保险柜的钱拿出来剪成纸片,七岁的时候赶走了叶正和身边所有妄想成为我继母的人,十五岁的时候我喜欢的名牌堆满了房间。我个子疯长,性格嚣张跋扈,又缺少母亲的关爱,总是一幅男孩子的样子。直到那一年,我遇见了生命中无法回避的初恋。
一堂数学课上到一半,老师突然停下来了,我从半梦半醒中睁眼,一片清明。一道清澈的声音传过来,一个少年已经站在那里了。十六岁的冯唐正是他最好的年纪,身高站在人群中是拔尖的,早早过了男孩子的变声期,声音温和又好听。头发剪得短短的,偏偏在那么惹眼的脸上架了一幅眼镜。穿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衫,黑色的运动校裤,连鞋子也不过是一双杂牌的帆布鞋,在这样满目皆是富豪子弟的学校里,实在是太另类了。
他走过来,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瞳孔照成浅浅的棕色。他坐在我的斜后方,我想多看两眼,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允许我回头。
那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总会有讨论异性发出痴笑的时候。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墙角却听了不少。最多的就是有关于冯唐的,女生一边艳羡着他的容貌,一边又虚荣地嘲讽他的贫穷。我每每听到这里,总是愤怒得很,一个男孩子,长得好看就足够了啊,钱我自己有啊!
冯唐也没有朋友,一幅不善言辞也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不喜欢除了跑步以外的任何运动,总是独来独往。我偷偷观察他许久,发现他家与我家的位置相背而驰,他早餐喜欢喝豆浆,耳机里总是放着披头士的歌,周三会把鞋子重新刷得很干净,周五放学会在画室多待一会儿。我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出我对他的不同,因为在我的观念里,只能男生来追求我讨好我,我却决不能露出半点兴趣。
有一个人发现了,那一日,留学生大卫把我堵在门口,非要塞给我一盒巧克力的时候,我正打算公式化而礼貌地拒绝他时,他忽然说:“不可能的对吧?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
“那你怎么还......”
他蓝色的眼睛眨了一下,说:“叶兰溪,我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你喜欢的人是冯唐,对吧?”
我一时间又羞又怒,正想抓起书包狠狠地砸他一下,他却说:“我可以让你不留痕迹地接近他。”
“怎么做?”我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大卫没有说话,蓝色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雾。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时,冯唐果然一举超过了我前三的地位,拿下了榜首的位置。他不动声色地把试卷拿下来,大卫已经迅速占据了他身边的座位,和他开始进行长达一小时的谈话,内容从试卷错题到量子学再到霍金提出的黑洞理论。那大概是冯唐入学以来说过的最多话的一次了。幸好大卫的成绩只落后他五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冯唐会不会正眼瞧他。
在屡次的交锋中,大卫终于成为了冯唐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而我,终于有借口和他们坐在一起吃午饭,离他更近一些了。
化学实验课重新安排小组的时候,我利用我的职位之嫌,把我自己和冯唐分到了一组。冯唐真的是一个很龟毛的人,比方说其他人做化学实验都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中间总能找到说闲话的时间,冯唐却偏不,一本正经地拿着烧杯和试管核对刻度,表情集中的像在制造炸药。我撑着头兴致缺缺地看着他手里的举动,实际上是在偷看他的脸。他偶尔停下来对我说:“把化学课本打到第三十二页,就是我现在做的实验。”
我点头:“我知道啊。”
“那你啊,我脸上又没写字,你看我做什么?”
看吧,那时候的冯唐就是这么一个情商极低毫无生趣的人。在我懒洋洋地把书打开扫了一行字的时候,冯唐已经摘下手套去清理试验道具了。
实验室的打扫也是按组分的,我总是故意磨蹭到最后,拖延一点我们独处的时间。冯唐从不催我,只是尽职尽责的把自己的那一份做完,然后背着书包就走了,留下我一人气得直跳脚。不过有一次,我撞破了冯唐的一个秘密。
那一日我却是没有故意拖延的,只不过生理期提前了几天,当我从卫生间捂着肚子出来时,冯唐已经背上书包走到走廊了。我及时叫住他,走到他跟前,犹豫了半天,才闭眼直言道:“我生理期到了,现在急需征用你的校服外套,明天洗好还给你,谢谢!”
他却是如同听到“今天天气很好”这一类的平常话语一般,连语气都是波澜不惊的。他把外套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我,说:“你等一下。”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他走进教室,迅速帮我扫了另外两组,然后走出来把教室门锁上,说:“走吧。”
那是他唯一一次肯送我回家,我正暗自欣喜的时候,刚走到校门口,却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冯唐的脚步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看面容应当是冯唐的父亲。男人走过来对冯唐说:“怎么这么晚?我下班顺道来接你。”他转而看着我,笑得很慈祥,像叶正和,“这是你同学吧?不介绍一下么?”
冯唐面色沉寂,他对着我说:“这是我爸爸。”
我笑起来,至少是很乖巧的模样:“叔叔好,我是冯唐的同班同学,我叫叶兰溪。”
“哎,你好。一起上车吧,我送你。”男人邀约着。
冯唐点头:“上来吧。”
车里有一股香水的味道,我看见冯唐微不可闻地皱皱眉毛,却是什么也没说。冯唐的爸爸开着车,边对冯唐说:“你阿姨说后天周末来家里玩,你准备准备。”
“哪个阿姨?”
我想看看冯唐的神情,却发现他依旧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男人似乎对他的回答有意见,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你文阿姨呀!还能是谁!”
“噢。知道了。”
我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了,觉得冯唐真的是奇怪得很。从他父亲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却总是拮据地省下午餐钱。与父亲的对话也很奇怪,听话里的意思,他父亲应当有不少女人,却又不见他对父亲厌恶或者冷漠的样子,毕恭毕敬恰到好处。正当我琢磨不透的时候,就到我家门口了。
冯唐的父亲看了一眼眼前的别墅,说:“说姓叶,原来就是这个叶家呀!你父亲是叶正和先生吧?”
“是呀!”我背起书包,礼貌地告别,“叔叔再见,冯唐,明天见。”
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我发现,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在我脸上停留过,自然也不会和我说再见了。
我以为经过这件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亲密一些,可是不然,他对待我如之前那样,毫不在意。我曾在他走后,去画室看过他的画,只有留下的残笔,画的像是雨中的城镇,很是朦胧。回家以后,我吵着闹着要去补习班学画画,硬是用几个周末恶补了画画的知识,然后在某个周五下午,很及时地出现在学校的画室,装作偶遇的惊讶状:“你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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