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为了活着<(1/2)
“咦?这是怎么了?”
她完全就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没指望会有人给予回答。
不过,坐在对面的郭铮,还是非常热情地为她解释道,“薛尚书暗中勾结他国,有叛乱的嫌疑,皇上大怒之下,革了他的职,又派了御林甲卫前来抄家。”
“薛尚书?”她想了想,“可是薛贵妃的父亲?”
“正是。”
御九大惊,薛尚书叛乱?别说自己不信,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个胆子。
皇帝不会是搞错了吧?
不过管他呢,薛贵妃倒霉,她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没事干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马车驶进皇宫,她跟随郭铮,来到一个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内里却极为奢华的宫殿。
听说这个宫殿,原本就是长公主未出阁时的住处,此次得知她要回京,皇帝特意命人加以翻修,所以,虽然宫殿二十年没人住了,却依然光鲜亮丽。
正殿内,长公主正坐在桌前插花,娴静的侧颜,给人一种清雅之美。
看到她,连忙招呼:“九公主来了,快过来坐。”
御九走到她对面坐下,“大长姑姑可真有雅兴。”桌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她手里拿着银剪,正认真仔细地一支支修剪,然后将其插入一旁的白玉花瓶内。
长公主微笑道:“年纪大了,就喜欢做些修身养性的事情,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不会喜欢的。”
“我倒觉得不错。”御九看着已经插好的花卉,诚挚道:“不论什么年纪,给自己找一些喜欢的,又能修身养性的事情来做,总是好过那些不懂得珍惜美好生活,偏要给自己给他人找麻烦的人好。”
长公主将手中一支修剪完毕的郁香花,插入白玉花瓶中,摆弄了一阵:“九公主与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御九没有问哪里不一样,只说:“人是会变得嘛。”
长公主又是一笑,随着眼角飞扬的神姿,有一丝淡淡的细纹显出:“说的是,人的确会变,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包括纪邺的天下,三洲大陆的未来。”
御九有些愕然,不禁多看了长公主两眼,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了吧。
“大长姑姑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有品味的一个。”她是实话实话,没有半点奉承的意味。
长公主却不怎么高兴,微笑的神色渐渐收敛,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傲矜贵:“九公主也是我所见的姑娘中,最狡猾的一个。”她用的是狡猾,而不是聪颖。
御九假装没有听出:“人人都说我愚笨痴傻,只有大长姑姑夸我聪明。”
姑娘,我是夸你狡猾,并没有说你聪明。
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她是故意外歪曲自己的意思,不过并未拆穿:“听说你与百里大少爷的这桩婚事,并非你的本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说到并非你的本意时,长公主眼中细柔的光泽,顿时炸裂成无数锋锐的寒芒,有不明显的愤怒和怨恨。
御九盯着她的眼睛:“那是外界讹传罢了,这桩婚事,是我自愿的。”
“哦?”长公主好似有些失望:“是你自愿?嫁给那样一个生而不祥,又体弱身残的人,你不觉得委屈?”
真是奇怪了,这位长公主,似乎很想看到自己因这桩婚事,而愤懑不甘,悲痛欲绝的模样。
好奇的猜测,只在心底快速闪现,她看着桌山剩下的那些凌乱花枝,叹口气道:“委屈如何,不委屈又如何?人这辈子,不会永远一帆风顺,就算不嫁给百里倾怀,谁又能保证,我嫁给所谓的良人后,一定能幸福美满?说不定,我这是因祸得福呢。”
长公主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一阵恍惚,似乎若有所感:“是啊,谁能保证,嫁给另一个人,就一定会幸福美满?也许,那位身残体弱的百里大少爷,会疼爱你一辈子。”
御九甜甜一笑:“大长姑姑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长公主笑了一下,不过却笑得有些牵强,将剩下的花枝修剪完毕,一起插入花瓶中,她又道:“在云州,我一直秉持的,是与世无争的处世之道,不过看起来,这种法子并不怎么奏效。”
说实话,长公主说的每一句话,御九都听不太明白,不懂她的意图,更不懂她的目的。
她对这个女人,比对薛贵妃还要厌恶。
不是厌恶她的为人,而是厌恶与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父皇听信谗言,想要削藩,首当其冲的,便是晋南伯。”
哦,原来如此。
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她大概也明白郭铮进京的目的了。
削藩。
自古以来,这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因为牵扯的范围实在太广,有时候,处理不当还会引起天下纷乱。
不得不说,皇帝看起来有些孬,在这反面,胆子倒是挺大的。
没有汉武帝唐太宗的魄力,就不要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不过也难说,或许皇帝只是想试验一下,看晋南伯好欺负,就先从他下手。
“风家如今镇守整个南海,有他们,纪邺的皇家和百姓,才能安稳无忧,风家可谓是劳苦功高。”长公主将插好的花瓶交给宫女拿到窗台摆好:“九公主,如果我是你,必然不会一直委曲求全,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你的外祖父可是海皇风战天。”
听到这里,她对长公主的厌恶感越来越强了,为什么她总有种长公主在怂恿她造反的错觉?
长公主察觉到她脸上的戒备,艳丽的红唇中溢出一丝轻笑,那笑意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男人能做的事,我一样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我照样可以做,既然有那么多强大的后盾,又何必畏首畏尾,让自己活得那么憋屈窝囊?”
御九大张着嘴,好半天啊都回不过神来。
卧槽!长公主你是不是穿越来的,是不是?
……
回家的路上,御九满脑子全部都是长公主说过的话。
皇帝要削藩,作为晋南伯夫人的长公主,必然是受影响最大的,怎么看,她都是个无助可怜,被逼到绝境又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子。
可不知怎么的,在御九看来,长公主一点都不柔弱,甚至还有几分强悍。
尤其是她说的那句话——男人能做的事,我一样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我照样可以做。
总觉得这句话中,隐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但她却想不出来,这个可怕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或许,长公主只是个自怜自艾,因婚姻不幸而脑子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吧。
回到家,她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来了某个不速之客。
果然,踏进宅门,穿过游廊,内院的天井旁,站着个身着红衫的修长人影。
御九眉头一拧:“谁让你进来的?”
慕霄转过身,看着她道:“来者即是客,公主这态度未免让在下有些寒心。”
她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不请自来也叫做客?”走到慕霄面前站定:“说吧,什么事?”
“既然公主这么直白,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慕霄撩起自己的衣袖,将半截青黑的小臂伸到她面前。
御九眼神跳了跳,面上却做不解:“这是何意?”
“上次为公主诊治时,无意间中了你的毒。”一边说,一边觑着她的脸色。
御九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慕太医,您在说笑吧?你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会中了我的毒,况且,我也不会啊。”
他看着她言笑晏晏的眼睛,要不是知道她在隐瞒,只怕会真的信了她。
“这毒,只能由公主来解。”他试了很多方法,全都无效。
“我真不会。”
“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
御九不理会他:“做十笔交易也没用,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跟百里倾怀有关呢?”
闻言,已经背对他的御九猛地转过身来:“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重冥那家伙,是怎么看上这丫头的。
“你帮我解毒,我教你抑制百里倾怀毒发的方法。”
御九怀疑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好像有点多。”
慕霄笑:“苍龙阁就是干这一行的,我知道的当然多。”
御九走到他身前,“可以,但我还要再加上一条。”
“哪一条?”
“我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你要打听谁?”
“赤凉摄政王。”
慕霄眼神闪了闪,假意惊讶道:“你打听他做什么?那人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拜托你。”
“可以告诉我,你打听他的目的吗?”
“没什么目的,就是好奇,想知道他的经历,他的样貌,他的姓名,还有他现在的踪迹。”
奇怪,她打听这些做什么?难道是重冥那家伙已经暴露了?
虽然他答应过会为他保密,但是不知为何,迫切想要看到他露馅时的模样,一定非常有趣。
“可以,我答应你。”
“成交?”御九抬掌,示意两人击掌为誓。
看了眼东厢房的位置,慕霄抬手,与她击掌三下:“成交!”
放下手,御九问道:“作为苍龙阁阁主,你应该知道那位摄政王是昆奴出身吧?”
“没错。”他不但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我听说,不论什么人,只要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就再也无法翻身,这位摄政王却是个特例,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摆脱奴隶主的禁锢,重获自由的?”
“很简单。”慕霄神色淡淡,口中吐出不带任何感**彩的几个字:“杀了奴隶主即可。”
“杀了奴隶主?”她惊讶:“区区奴隶,想要杀死奴隶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你说对了,的确不容易,但他不是一般人。”
“那奴隶背后的刻印呢?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
他斩钉截铁:“只会变淡,不会消失。”
想了想,御九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来递到慕霄眼前:“你认识上面的图案吗?”
认识!当然认识!这不是重冥背后的刻印吗?
他瞥了眼御九,这丫头着实不好糊弄啊。
“这是昆奴的印记。”如果说不知道,以御九的精明,立刻就察觉出自己在欺骗她。
“每个昆奴,身上都会有以古老文字刻下的图案,你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慕霄拿着纸张,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不太认得,好像是个窝字,又好像是个宗,要么就是吕。”
御九收回纸张:“那位摄政王姓什么?”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御九问得太多,自己又不能瞎编,再问下去,真的要露馅了。
这时,东厢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身白衣的百里倾怀坐在轮椅上,目光不善地投向这边的慕霄:“慕阁主?你怎么会在我家?”
慕霄干笑,这家伙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他能感觉到。
“公主,我这毒……”
御九小声道:“你先走吧,改日我进宫的时候再帮你解。”
“这……”
“我说话算话,怎么,你怕我食言?”
“这倒不是。”赶紧走吧,重冥那家伙一旦发起怒来,没人能受得了。
见慕霄离开,御九这才长舒口气。
走到百里倾怀身前:“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你当我是猪,从早睡到晚?”他的口气有点冲。
御九知道他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你身体虚弱,睡觉有助于养气血。”
百里倾怀看了她一眼:“你刚才跟慕霄在说什么?”
御九道:“我让他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帮我查赤凉摄政王的底细。”
“查他做什么?”百里倾怀露出不解的神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御九淡淡收回定格在他脸上的视线:“我对这个人很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卑微的昆奴,一步步爬上摄政王的位置。”
“仅仅是好奇?”
“是,仅仅只有好奇。”
“你……会看不起这样的人吗?”
“看不起谁?”
“昆奴。”
“当然不会。”她郑重道:“在这个世上,人人平等,哪怕是皇帝,在地位上,也和农夫是一样的。”
他古怪道:“皇帝怎能和农夫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她一脸认真,“农夫负责种地,工人负责建房,商人负责贸易,将军负责打仗,而皇帝则负责治理国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不过做的事情不同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说法听似大逆不道,仔细一想,却很有道理。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需要道理。
道理是说给弱者听的,强者根本不需要,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道理。
权利是力量,地位是力量,有了力量,哪怕颠倒黑白,扭曲是非,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对。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九,这样的话,以后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她笑着回握他:“我知道,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与这个世界抗衡前,就不要妄想做个另类,除非哪一天,有这个能力,让世人接受自己的观点。”
他看着她雪亮骄矜的目光,忽而想到柳夫人说的话。
“她的心太大,太广,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眼睛里写满了桀骜与野心。”
不自禁的,抬手抚上那双写满了桀骜的眼睛。
恍惚中,他好似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你说得对。”
她抓住他的手:“我答应过你,这辈子,我就是你身前的盾甲,你头顶的支柱,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护你一生一世。”
她笑起来很好看,弯起的眼睛,就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比起月亮来,她的眼睛更多了几分清明的风韵,暖融的温和。
她就这样笑着,口吻平淡却坚定地说着,想要保护他的意愿。
他知道,她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世上,只有她,才能让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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