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灰飞烟灭（1/2）

眼看着天色已经逐渐亮起来了，营帐外的声音渐渐变箱，锦橼低头算了算时间，之前被那个聒噪的少年耽搁了太长时间，眨眼之间，两个时辰的时限就快过去了，她也只得收拾了桌上的笔墨纸砚，静候着他们的拜访。

“将军，人都已经到齐了。”果然不出所料，她刚刚收拾好东西，竹林攸就摇响了帐篷外的铃铛。锦橼赶忙端坐好身子，清了清喉咙，正色道：

“那就进来吧。”

锦橼站起身来，环视了在帐篷内站成一圈的众将领们，面色有些凝重。她走到桌案边上，拿起摆在一旁的地图展开，白嫩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指点着，“叶杀现在大军在与岩城相对的凌月城的北门驻扎，从这个位置看过来，他们离边境更近一些，所以相对的，我们的退路更多，也会更加有优势，只要能将他们压在边界线之后，那我们此战可以说是无忧了。”

“只是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情报不知，”锦橼抬起头来看着众人，双眸熠熠闪光，“叶杀从来就不是一个君子之国，就算他们下了战书，那战书上的人数都不一定，更不要说现在的情况了。人数未知，我们的防守就极其被动。”

她停了下来，想看看众人的反应，结果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锦橼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尽管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但在一群将领面前显得还是弱小了几分，她的气势不足，也导致了那些在钟焱手下待惯了的将领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结果还是竹林攸最先说话了：“锦将军说得有道理，只是如果我们想将叶杀长期挡住，这粮草问题不解决的话，只怕这个方案并不可行。”

“喔，这个不用担心，”锦橼侧过身子，拿起堆在最上方的书信，“这是陛下的密函，就在前不久刚刚送过来的，说是已经知晓了岩城之难，粮草已从鳐城出发，不久就会到达。”

“那我们就放心了，”说着，有人便走到了锦橼身边，招手示意大家都走过来研究地图，“好在边界处有树林带将双方隔开，我们可以派人马先埋伏在树林中，后方平原上用大军镇压，先挫挫他们的锐气。”

“可是前几日那个杀手一直都埋伏在树林中，若是我们这次提前设下埋伏，被那个杀手发现了，还未开战，就损伤过多该如何是好？”

“那该怎么办？若是我们不采取主动，被他们抢先了的话，这场仗可就不好到了。”

“只能赌一把了……”锦橼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低着头，有缕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众人只能听到她低低的声音，“赌叶杀的那个杀手，同时也是他们的将领，开战的前一日晚上，她绝不会前往树林。”

“战场不是儿戏，没有把握怎么能行？！”竹林攸听见锦橼这么说，不禁有些着急，“如果不是呢，如果我们赌错了呢，还要用我们这么多弟兄的生命来陪葬吗？”

“叶杀对此战也非常重视，所以不会有错的，但我不会强求你们相信我，但设下埋伏是我们取得首捷的唯一途径。”锦橼神色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竹林攸的问题，“我要赌的，是他们认为我们不会越过边界线。”

“这……”锦橼如此说辞，众人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们的职责就是将敌人挡在边界线之后，为什么现在锦橼又说，他们需要越过边界线呢？

“化被动为主动？如果我们先发制人，的确有可能压过他们。”竹林攸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着锦橼刚刚说的话，“可是如果我们率先越过边境，我们可就在朝政上完全不利了，原本是叶杀想要侵略我方，可这样一来，就完全倒过来了。”

锦橼的脸上倒是没有竹林攸一般的忧虑，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好像满脸都是使人安心的轻松表情。她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起初把主战场放在了树林之后的平原上，那的确会增加我们的被动性。可是如果我们把主战场再往前挪一挪呢，在这片地带。”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树林和边界线之间的空地，又继续说道：“这终将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而我们这一场仗所要做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若是我带领军队，他们必会断定我们不敢越过边境，既然这样，我们就更要越过去！”

“我知道了！末将必誓死追随将军！”竹林攸一抱拳，话说得铿锵有力。他这么一表态，身后的那些将领们全都齐刷刷地抱拳行礼，宣誓的声音响彻云霄。

可锦橼却没有面露喜色，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得握紧了拳头。指甲一点一点地嵌进肉里，可她如同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紧紧地捏着拳头，任由痛楚蔓延至身体和心底。

“后日之战还仅仅只是第一战，但是我们一旦取得胜利，初战报捷，想必会军心大振，那么日后的战役，我军定能所向披靡！”

尽管心里的痛楚在向四肢百骸蔓延着，但是她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锦橼的眼神有些木然，只是嘴角还勉强扯着笑容，说着振奋军心的话语。她看着那些满目朝光的军士们，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逃避是如此卑鄙。

可是现在的局面更加尴尬了，她第一次萌生了离开前去“那个地方”的念头，她心底深处知道，如果不前去，岩城的这支军队只会止步于首战告捷，可如果她去了，那么这支军队和这座城市会遭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众人从她的帐篷中鱼贯退出去安排埋伏事宜之后，她才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捂住自己的脑袋，浑身禁不住地颤抖。云廿逼着她认清了现实，而这些将士们的性命，又要逼着她做出选择。

“原来只是我在害怕而已……”她颤抖着，喃喃自语，“现在我护不住他们了，如果不是我当时退缩了，那么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是该来的总归会来。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就算锦橼想枯坐在帐篷中，让时间流逝得更慢一些也不能。眼见着后日的傍晚已经临近了，她只能站起身来，向着帐篷走去，视察众人的准备情况。

“大人，”见到锦橼走了出来，竹林攸赶忙行礼，“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在平原上设了一道防线，以防计划不成功，其余人员也皆安排妥当了。”

“嗯，不错，”锦橼有些失神地点点头，扣紧身上银色铠甲的扣子，“把我的马牵过来吧。”

“将军？”竹林攸见到锦橼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将军您不能去！结祗国自古以来，镇国将军皆是坐镇军中，除非到了紧要的危急关头才会披甲亲征，若是这次将军您去了有个三长两短，这全营的将士该怎么办？”

“我必须去，”锦橼对于他的话恍若未闻，将银甲穿戴整齐，检查一番后就向着不远处的马厩走过去，“我不去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不会越过边界线，只有我去了，计划才能成功。”

“将军……”竹林攸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愣住了，他看着她远去的小身影，第一次觉得她并没有这么透彻，她那坚定地眼眸中蕴藏着巨大的秘密，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既然没有恶意，那他也无权去探索这个秘密。

此仗，只能胜，不能败！

锦橼屹立在树林的边界处，夜以至深，可对面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烛火在闪动，还有人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而此时此刻，云廿正坐在军中的营帐之中，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嘶——”

突然，有种悸动感从胸口猛地传来，恍若要撕裂身体一般，云廿一时忍不住，只能放下手中的书卷，死死地捂住胸口，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大将！您还好吗？”站在她前面汇报情况的人见到云廿的动作，不禁有些慌乱，“大将，我去叫大夫过来？”

“不用了，我没事了。”云廿摆摆手，示意对方回来继续汇报。虽然面色如常，只是她的目光不再停留在书卷之上，反而飘忽在外面，眼神深邃得令人看不透。

阿橼，你还是来了……她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中的书页，目光中有些许不忍，既然到了这战场上，那么她们二人往日的情谊就再也不复了，从明日开始的再会，都不过只是敌人之间的会面罢了。

希望你不会，手下留情。

早春还有些寒冷的空气中，留下了一声声叹息。

锦橼紧张地蹲在树丛边，双手攥着枝叶，盯着天空一点点泛起白光。她也有些紧张，尽管心底知道云廿不会骗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更何况，若是云廿真的不来，她这次要担的罪名可就大了。

不过没让她忧心太久，待到太阳逐渐升起之后，对面的营地里就传来了动静。锦橼赶紧侧过身子，打着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冲出树林，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