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小芳，你听我说（1/2）

花无百日红，人生难免遭遇挫折，秦明珏刚刚步入晚年，因为刘素华的造作，秦家家道中落，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安翠兰却毫无怨言任劳任怨一直扶持着秦明珏生活起居，就像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一个女人，贤惠安好，一直到如今她因为疾病，什么人也不认识，却也没有太折磨人，不离不弃的陪在秦明珏身边不吵不闹。

在外人看来，秦明珏安翠兰是难得一见的相濡以沫的一辈子幸福静好，可秦明珏自己心里清楚，安翠兰一辈子无怨无悔的爱，爱的凄苦，她淡笑的平静包容之下，是明知丈夫心有所属的苦闷，她勤快忙碌的背后，又何尝不是想忘漫长时光，心无处安放的漂泊无依的寂苦。

他秦明珏是一个重感情的男人，当初心有所属，不得已结婚，婚后心细如尘的安翠兰怎么能没有察觉，只是她选择了隐忍，什么也不说，安然度日默默守护而已，这一守，就已经守了将近一辈子了，事实上直到如今，秦明珏也没有从内心中真正放下他的爱恋，对安翠兰愧疚远远大于爱情，谁都知道，一个女人一辈子得不到丈夫的心，过的再怎么看上去安好，也是难以言述的悲痛苦闷。

秦明珏觉得他就是一个罪人，这一辈子辜负了两个挚爱他的女人，他给了婉儿一辈子难以割舍的爱，却因为不能相守害了卿卿性命，他守在安翠兰身边一生不曾离开，心却从来没有来到她身边过，两种不一样的亏欠，一样沉沦无法自拔的沉痛。

颤抖的双手用力搬开上面的箱子，打开最下面的一层箱子，在最底层的箱底找出一个红布包裹好的东西，打开红布，里面包了两层宣纸，纸张中间，是一张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黑白照片上，年轻的姑娘身穿水绿色旗袍，婀娜身姿青春洋溢，旗袍胸襟上是一大片手工刺绣的竹叶梅朵，错落有致，女孩斜倚半躺靠在一张雕花黑漆的太师椅上，身后的拱门轩窗雕花攒栋，依稀可见庭院中打理精致的花草林罗。

女孩清眉远黛眸落朗月，眉目含情，似无声述说着她人生中那段最美好的岁月，醉在上扬嘴角的蜜笑就是最好的见证，她用水葱一般皎白美妙的手指含羞抚弄着编成长长麻花的乌黑大辫子，眉眼中无尽的笑意，似乎水墨青烟陶醉的正看着看照片的人，栩栩如生。

秦明珏仿佛又看见当日，那花香蝶舞的农家小院里，那骄阳如塗的甜香空气中，他还是个偏偏小生，孑然一身，正目不转睛沉醉的看着面前拍照片的妙龄少女。

“秦哥哥！快过来，过来，我们一起拍一个照片留念吧！”女孩银铃般清脆嗓音言犹在耳，声声如謦。

“不不，不，我，我，我又不会离开你，一辈子都在一起，留念干什么用。”年少男孩羞红全身，局促难安，低头说着话，他以为那会是一辈子不可能会改变的承诺。

明明窗口是关好的，拿着照片深陷追忆的秦明珏依旧觉得忽然有一阵冷风让他惊醒，他满目疮痍望了一眼窗外，隆冬的萧条，早就无声无息遍布庭院。

眼前的院子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院，快乐如此清晰的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早已隔世。

颤抖的双手，艰难把照片包裹好，秦明珏把它揣在了胸口的衬衫口袋里，那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他总是能更多的想起过去，想起那些少的可怜，却浸透了他一生全部快乐的日子。

“爸！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无意走进来的秦双惊讶的看见一贯建议的父亲在抹眼角的泪渍，他匆忙的走过来，拉着父亲的手臂询问。

“没事，没事，没事……”秦明珏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想把搬开的箱子重新归位也显得有心无力。

“爸！让我来吧，你歇歇，这些年让你辛苦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用这么大年纪还这样辛苦。”秦双扶着父亲坐在旁边，一边忙碌，说的话是满心的愧疚。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家人，遇到困难不互相帮助，那还叫什么亲人，你要真想感谢，应该谢谢小玉。”要不是孙女小玉做的那么多，也没有如今他秦明珏看见儿子健康起来的时刻，秦明珏打心眼里面最感激的还是秦玉，虽然秦玉是他孙女，若是她什么也不做，谁也不会怪她不是。

“我知道，爸。我进来正好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王芳说，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她准备开一个品牌网店，让我去帮忙，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她工作很忙，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秦双有点不好意思，站在秦明珏面前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等着大人的批评，满脸的不安跟窘迫。

秦明珏虽然年纪大了一些，还不糊涂，他怎么看不出来王芳跟儿子之间那种保持着合适距离的好感关系，王芳自己是有工作的，薪水一直不错，加上她从来节俭，安分守己淡然度日的性子，她哪里会需要开什么网店，之所以这么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看秦双大病初愈，别的事情怕是一个人也做不来了，她倾其所有极力承担，想着帮秦双重新立足社会，成就人生价值而已。

“双儿，这件事你自己想清楚了，如今你也是再世为人的人，爸爸只希望你过的开心，有些事情你自己想好，决定好，去做就好，只一点，王芳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若是不能身心合一的给人家幸福，那么，最好不要占据了人家身边的那个位置，你不在，或许还会有别人去，你在了，那就要负责任，我老了，说的话也不一定适合你们，我只把我想说的告诉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秦明珏重重的握了握秦双的手，没有多做停留，他想去一个地方，一个他很久没有去过，却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地方。

秦双若有所思的看着渐渐远走的父亲寂寥背影，淡淡忧伤，掩饰不住的从父亲身上流逝，虽然不是很理解，苍老的父亲为什么最近总像是有什么心思，可他也无奈的帮不上什么忙，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次独自前行的旅程，该怎么走，最终决定的只有他自己。

秦双回味着刚才父亲对他说的话，心里一遍一遍权衡，到底怎么去决定他自己的人生轨迹。

虽然他跟刘素华已经实质上分开很久了，可表面上，婚关系还是持续的，不管中间经历的是什么，没有彻底离婚这是事实，女儿秦玉这时候正是多事之秋，刘素华最近一直表现的想重归于好的状态，要是这时候跟她商量离婚的事情，依照她的性格，真要闹起来，那绝非小事，到时候让秦玉的现状雪上加霜怎么办？秦双在心里强烈不安，不断权衡利弊，他既想着千万不能影响到秦玉的生活，又不舍王芳难得一遇的心灵契合，不愿错过这一辈子难得的缘分，委屈了王芳，他纠结的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如今他有了烦心的事情再也不是一个人劳心劳神了，第一时间，他想这件事要好好跟王芳商量商量，他也想见见王芳，跟她说说话。

时间正好约在吃午饭的时间，王芳坚持跟秦双来到了一家档次不低的营养养生菜馆，她不是为自己面子虚荣心什么的着想，只想着跟秦双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她要让秦双吃一点好的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别无他想。

随着温饱彻底解决的进步文明社会，人们不再只是单单想着怎么吃饱吃好，更多的开始考虑哪些食物吃起来对那些人体质需求很好一点，越是有钱了，生活富裕起来，人开始越注重生活质量，活的健康才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养生菜馆里面菜品没有更追求档次，普通的食物通过更好的搭配，趋于注重健康的烹饪方式，看客现场推荐，优质定制的服务更值钱，让这里的消费水平跟着水涨船高。

王芳对怎么调养秦双的身子早已经了然于胸，点点滴滴牢记心间，她特别挑选了几个适合秦双的菜，去盯着人家调配烹饪，若不是秦双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时间来不及，她会选择亲自去挑选食材，亲自动手，一手一脚的把精心弄好的食物送到秦双面前，有些事情，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劳累，在心中有爱的人做起来，那是一种乐在其中的快乐。

秦双独自坐在餐桌边静静的等着，一边拿着手机，流连一些他想看的网页，怡然自得，安然沉静，他知道王芳的性子，也很能接受她的一切习惯，这种感觉是跟刘素华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的，他跟刘素华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不会交流，除非必要，而跟王芳在一起，他有说不完的话，这就是区别。

人对了，等待也变得恬静幸福，秦双低着头看手机，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直挂着舒心的笑，仿佛多年未见的好状态，不知不觉悄然回来了，如今他爽朗笑意中，更是多了一份厚重内涵的质感，原本他长得就十分好看，皮肤白皙，剑眉入鬓，眸似朗星，面如冠玉，加上平易近人的和煦笑容，和蔼可，越发的爽朗英气逼人，即使是一身简单休闲服装，也丝毫不能掩饰住他动人的成熟帅气。

尤其是如今很多女孩子追求的那种带着履历的大叔风格，独自坐在餐桌边的秦双，很快的成为众多或大或小的女孩子故意搭讪的对象。

假装不小心在他面前把食物弄撒，假装借一点什么小东西，甚至直接上来要电话号码，不一会功夫来来往往走过去了不少人。

秦双只有一个动作一句话，笑着礼貌的看着人家。

“您看，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去点餐了，她在那边，看见了么？”

一句很简单的话，打发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梦想，一个个女孩阴沉着脸，自讨没趣的甩脸子走开。

不远处，一张正好能看见秦双的餐桌边，上官依兰正面对着秦双方向吃饭，她是跟妈妈文鸯一起来的，母女两个除了有时候默默陪在彼此身边，也没有太多交流，无聊的上官依兰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的看着不断上前搭讪秦双的情景，又看着一个个各有千秋各种类型姿色的女孩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她实在没忍住的含着一口食物“扑哧”一声笑出声音来。

“怎么了？看见什么这么好笑？”文鸯一直在静静的享用美食，说是美食，其实也就几个特别定制的蔬菜，她主要是陪女儿过来吃饭的，文鸯生来就是大小姐，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想照顾女儿，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花钱让别人代劳。

循着女儿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文鸯回头看向秦双，这一看，文鸯惊呆了，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偶遇秦双，多年前她是经常能看见秦双去，静安寺的，只是近年来，秦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过，秦玉倒是去过几回，她没好意思问秦双为何没去，出家人原本就修炼着六根清净的。

文鸯扎看见久别重逢的秦双，目光一诧，身子跟着失去协调动作，拿在手里悬空的筷子，“哗”的一声掉在碗口上。

上官依兰从来没有看见过妈妈失态，小时候记忆遥远，后来几乎不在一块，近来倒是常在一起，可妈妈就像是安静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管什么事情，都引不起她的注意力一般。

上官依兰审视的看着妈妈，又看向远处她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男人确实长得很好看，可妈妈的表情绝非只是因为男人长得好看那么简单。

“妈！你认识他？”上官依兰敏感的问道。

“认识，他是妈妈的……同学。”文鸯收回微有不适的目光，眼神中一晃而过半分羞涩，在女儿面前，她是有所掩饰的，不想让女儿看出什么来。

上官依兰一直聪慧过人，越是掩饰，越是有问题，她怎么不明白。

抿嘴暗笑，上官依兰拉着妈妈忽然起身，妈妈想独得清净，不理世事，她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原本就很不想妈妈遁入空门，如今忽然意外发现妈妈还有红尘牵绊，哪里愿意就此放过。

上官依兰晃着显然的大肚子，强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妈妈文鸯，说话间已经来到秦双眼前。

“叔叔！我妈说你们是同学，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当真是缘分不浅呢！妈，既然是认识的，我们坐一起聊聊天吧。”上官依兰眼神示意话中有话，按着文鸯坐在秦双对面位置上，招呼服务员把她跟文鸯吃一半的食物给换到秦双面前的桌子上，也不管谁愿意不愿意，直接强加了进来。

秦双凝滞了视线，迟凝惊诧的看了一会文鸯，又看着一脸笑意友好热情的上官依兰。

文鸯已经蓄起短发，飘逸碎发显得精神柔美，比起当年青涩的高中年代妙龄少女，如今气质自华，成熟韵味增添了女人的妩媚，加上她常年清心寡欲，精心礼佛，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一般清新脱俗，叫人眼前豁然一亮的惊滟绝尘，美的不可方物。

秦双当年是暗恋过文鸯的，准确的说是彼此心有灵犀的眷恋，淡淡纯情，自然流露，青春懵懂，眼神交汇的自然接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