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耳目(2/2)
张昭华忽然冷笑一声,道:“没有丝毫**——那父亲每当春秋二季,带着燕山卫长途奔袭二千里,到捕鱼儿海地界方才回来,说是追亡逐北,追缴前元余孽,实则行训兵之实,这样的事情,你跟我说没有**?”
高炽眼皮微微动了动,压低声音道:“你胡说什么,每年春秋蒙人要南下抢掠,父亲带兵抵御驱赶,你怎能想成是训兵?”
“皇爷未必不知道父亲训兵,”张昭华道:“但是他觉得,北平是抗击蒙元第一线,兵将确实都需要拉出去锻炼,总比太原那边,晋王白白坐拥那么多兵马却刀枪入库动都不动地强,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些事情皇爷可以容忍,但是要是换了太孙,这能是他容忍的事情吗?”
“你看没看《纪非录》上面,”张昭华道:“秦王的罪状这么多,却只被说是‘为恶’,靖江王却要被称为‘累恶不悛’,秦王是等着死了才公布罪状,还是以王爵的礼仪葬了,但是靖江王,活着的时候就被废黜了王爵,连废了两次,最后终身禁锢凤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炽皱着眉头看她。
“你怎么不懂呢,”张昭华道:“靖江王是谁,是皇爷亲大哥南昌王的孙子,是皇爷的侄孙,这隔了房,还隔了两辈,亲戚关系怎么比得上秦王和皇爷这样亲父子的关系?皇爷对儿子可以说是慈父之心,对秦、齐、周、代王犯下的罪恶只是遣长史教谕罢了,但是对靖江王,却将其废黜并且高墙禁锢,犯了差不多同样的错误,却处以不同的惩罚,你难道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吗?”
“就是因为亲戚关系远了,”张昭华道:“不是至亲,才不用徇私情,因为没什么情分可徇私的。同样的道理,等太孙有一日起来了,看这些叔叔们,怎能比得上自己的儿子亲,到时候他还能容忍这些叔叔们怙恶不悛继续为非作歹下去吗,他恨不得把这些罪状都公布天下了,然后名正言顺地收拾大家。现如今皇上让长史教导藩王,等到太孙手上,就是夺爵废庶人,给他的儿子留地方了,就算是咱们府上自问无愧,只要他看不过眼,那还能留存几时?”
“好了,”高炽站起来,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子走到张昭华身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你要知道,咱们是臣子,在皇上面前尽子职,将来在太孙面前尽臣职,如此而已,无愧本心。你看得越清楚,将来就过得越糊涂。”
他这样说完就自去睡了,只留着张昭华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动弹。
等到第二天,监生又解说了齐王的罪状,说齐王“唤生员陈胜教唱词曲,及至朝廷得知差人前去提取陈胜,又令本人自缢身死”,也就是说,京师府印衙门的人说的是真的,齐王就是这样的本性,犯了错事等到朝廷来勘验的时候,要么是将尸首抛出去,要么干脆连挫骨扬灰,让朝廷根本无所勘验。
说到周王朱橚的罪状,实在引人发笑,因为皇帝说“谪迁云南,及至召回,问以云南并经过州郡城池广狭,山川地理险易,民情风俗皆无所知,自古至今愚蠢无有如此者。”
洪武二十二年的时候,周王朱橚做了一件很费解的事情,“擅自弃国”,忽然带着老婆孩子从封国开封跑回了凤阳,皇帝非常生气,把他贬谪去云南呆了一年。
结果回来之后,皇帝把他召到近前,询问他云南山水地理如何,民情风俗怎么样,周王是一问三不知,也就是说这一年到云南是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到景点玩乐,如此旅游了一圈回来,问他啥也不知道。
皇帝气得骂他是从古至今都没比他更愚蠢的人。
其实张昭华是知道的,周王因为气愤皇帝不许他们停留京城奠马皇后灵,才干出弃国的事情的,去云南一年,他也不可能说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周王也是个文人的心思,当年就藩的时候皇帝也清楚他这个文艺的儿子,特地赐了二十七名乐户随行,像这样的人,应该是见到一草一木都会赋诗填词,哪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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