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疫区暴动（1/2）

城区疫区。

姜医士一身严实的白衣站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数十个同样白衣的弟子。

“所有发热的病人都先站到东面，未发烧的病人都留在原地。”

城西疫区中，姜医士正带领着弟子将所有病人按照病情划分，因为青霉素有限，他只能将病情中还算轻的一部分患者用汤药医治，将最有效的药剂留到最后的时刻。

“现在跟着长安堂弟子去营帐领口罩和干净的衣物。”姜医士有条不紊的指引原本乱糟糟的队伍行进。

因为之前他的药方很有效果，再加上被他带走的几个病人全都停止了呕吐，众人仿佛又看了希望，对他自然比张元要信任的多。

毕竟一个是要救他们的人，另一个却是要杀他们的人，他们选择相信谁，根本就没有悬念。

姜医士带着长安堂的伙计不停的忙着，倒是让一旁闲晃的张元看着扎眼。

他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十分的焦虑。

找这样的情况，可是大不妙了！

“姜医士，有一个病人完全退烧了！”正想着一个弟子从旁欢喜的蹿了出来，根本就无视张元。

“好，我去瞧瞧。”姜医士面色一喜，眼底发光。

太好了！

“怎么样，是不是真的退烧了？”出声的是一个守卫的军官。

他虽然在这里可也依旧怕死，若是人真的活了，那可是好事，这说明患病的人并非是有一条死路，他们还有活路。

“是，是退烧了，而且是完全退烧了！”姜医士抑制不住的喜悦随后又起身道，“走，我们再去另一个营帐看看，哪里也有几个同时救治的病人。”

姜医士走后，张元装模作样的走进了军用大营帐。

“你们去外面守着，我看病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他清了清嗓子，示意里面站着的几个侍卫出去。

侍卫对视一眼，低头出去。

“他难不成真的将烧退了下去？”张元在人走后，皱眉自言自语道，不由的走到了放置病患的草席便。

他提起衣摆，收了收衣袖，以手搁在一个面色有些发白的男子额头。

“还真的退烧了！

张元心里一颤，陡然觉得不好，要是一直都是这样下去，那岂不是整个疫区的百姓都能好了？

这可不行。

“如果他们都好了，那我就要掉脑袋了，不行，绝对不能让活下去！”张元捏紧了拳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虽然好转却还没有脱离危险的男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晚间。

姜医士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取来册子在上面将白日里病情变化一一记录在案。

“姜医士，有您的信。”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一个侍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恭恭敬敬道。

他放下手里的册子，抬眼起身道：“有劳了。”

“不敢，姜医士多亏了您在这里，否则这些病者可真的要没命了。”侍卫眼底满是钦佩，伸手将信送到他的手里。

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出。

人走后，姜医士立刻坐下。

“这应该是清和的信。”他将信撕开，看到了里面的纸条。

“师父，切勿和病人的排泄物以及呕吐物接触，石灰明日就到，长安堂病人一切安好……”姜医士看着信上的内容，点头笑笑，也坐下提笔回信。

“疫区一切进展顺利，但望你能尽快呈明病情。”他写的少，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要顾清和能道出病因，并让更多的大夫加入。

长安堂内院，厢房处有两个人影。

素衣女子坐在床榻边，赭色衣裳男子小心翼翼的站着。

“体温有所下降，呕吐暂时止住，一个时辰后再测体温。”顾清和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妇人，从床榻边起身。

她的身旁一直站着一个焦急的男子，左右看就是看不清床上的人。

“林封，你也别担心，虽然你娘送来的迟，但是我们手里有药，治好是迟早的事情，你娘很幸运。”顾清和转身看了一眼男子，让他上前。

男子眼底满是感激，却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有些窘迫道：“顾大夫，您能够不计前谦，真是个好大夫，我替娘再谢您。”

说着还准备下跪。

“打住！”顾清和高喝了一声。

男子一愣，腰已经半弯，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嘴颤抖了几下，僵住了身子。

顾清和走了两步，面容严肃道：“林封，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不要再跪了，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顾大夫您有事情要拜托我？”男子诧异，继而重重点头道：“不管顾大夫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那倒不用，就是需要你去一趟疫区，你愿意吗？”顾清和笑了笑，收敛的严肃的面容，出声问道。

“去……去疫区？”男子舌头打结，说不了话。

手有些颤抖。

他得过这病，自然知道患上是几要死去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好，又要去病区了吗？

万一再染上怎么办？

心里一时间涌出太多的情绪，有惶恐也有惊慌，还有羞愧。

明明顾大夫一个女子也敢救治收留他们，可自己却要——

“我……愿意。”男子咬着牙，做出了最终选择。

顾清和欣慰的笑了，好在没白费。

“其实这病是不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只要你换上干净的衣物，戴上口罩，基本是不会被传染的。”她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

“不过最好不要触碰病人的排泄物和呕吐物，这一点还是要小心的。”顾清和补充道。

男子点头，接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能不能等我娘醒了之后我再去？”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开口，可还是不放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本就没有想要你现在就去，毕竟需要两个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你娘。”

“这是什么意思？”男子一脸疑惑，有他一个人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他娘？

顾清和看他脸上隐约有担忧，便出声打消他的疑惑。

“你和我去疫区，你娘留在长安堂，我需要两个证人，证明此病有药可医。”

闻言，男子稍稍安心。

“今晚你还要小心看着，虽然已经退烧，正在往好的方向走，但是还要注意，病情在未完全好之前还是容易反复的。”

“还有，小丫那里有药，你去拿就好了。”

“我先去前堂看看药制的怎么样了，你去看看你娘吧。”顾清和准备转身离开。

男子应声，连连点头。

顾清和疾步走到了前堂。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停歇。

娟娘正低头赶紧缝制更多的口罩，绛珠在旁缝合边口，就连老旧药铺的阿香也在白日来到了长安堂自愿来帮忙。

陈君绮身着干净的白衣在指导小伙计将更多的青霉运到后面的提取房。

董林不见踪影，还埋在提取室。

她只是来瞧一瞧，所以脚步放的很轻，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来了。

“顾大夫，您来了！”就在顾清和准备悄无声息退下去的时候，一个从内院出来的小伙计刚好与她撞上。

这一喊所有人都抬起头。

“里面那病人怎么样了？”出现出声的是小丫，她是跟着小伙计一同出来的。

“是不是已经好了？”阿香虽然刚听到消息，但内心忍不住的喜悦，要是人好了，那京都的人就有救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退烧了，我准备让林封好了之后再去。”

“对了，我还得再写些传单，等天亮一并让董林发散到全城。”顾清和看了一眼众人，脱下了手套，目光落在水盆处。

“顾大夫，您的手镯沾到水了。”小伙计眼疾手快，在一旁递来水盆后诧异的看了顾清和的手腕处。

墨梅顺着伙计的声音望去，转身去案几取了一块干净的娟帕子三两步走到顾清和的身边，道：“清和，得赶紧擦干净，这种木质的镯子可不能碰到水，容易腐坏。”

以前她的首饰盒里也有不少的精致首饰，可是和这个镯子比起来，那还差得远。

顾清和笑了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手接过墨梅递上来的帕子，出声道“这点水算不得什么，你要知道，当初它可是在江水里泡了一夜。”

这是柳含烟当初送她的镯子，当时收下它就是觉得这镯子看上去不错，好歹值几个银子，手头拮据的时候可卖了换点银两，可自从戴上之后，她就觉得手镯闻着很舒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有一股特别的草药味，很好闻，今日听墨梅一说，才知道是木制的。

“清和，你这镯子看似像玉没想到居然是木镯子，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手镯，这是不是你们顾家传的宝贝啊？”墨梅的目光落在她的镯子上，微微笑道。

“家传的宝贝吗？算是吧，不过不是我的。”顾清和微微皱眉，抬手看起细腕上的精美镯子。

这应该是柳家的宝贝吧，将手镯送给她的时候，柳含烟说的那些话，她至今仍历历在目，如果不是因为阖家遭难，她也不会是那样的性情。

柳家最后在世上的东西，她既然交给了她，大约是相信她的。那么，这只镯子她会好好保存的。

想到这里，顾清和将手镯从手腕处慢慢取下，“是很重要的东西，还是摘下吧。”

顿时她觉得手里镯子变得沉甸甸了，万一损坏了，可就再没了。

“顾姑娘，将这只手镯交给娟娘去处理吧，虽然现在这上面的水渍擦干净了，但是你刚才说它曾经在水里泡了一夜，我觉得不抹点香油的话，木质的镯子是很容易开裂的。”娟娘抬眸看向顾清和征求她的意见。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清和将目光从墨梅处移到了她的脸上。

“应该的。”娟娘抬头淡笑道。

“顾大夫，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愿意相助。”一个熟悉的人影很快便从一旁走来。

顾清和侧身望了一眼来人，她虽然生的不如墨梅艳丽却有自己的一番风味，是那种很舒朗的的感觉，似乎还没有被醉香楼的乌烟瘴气熏染。

人如兰，真是也。

“兰姐姐，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不是还病着？”墨梅赶紧往她的方向迎去。

“我总也不能闲着的。”说完她看向顾清和，又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兰姑娘可是会写字，既然你愿意帮忙，那就同我一起多写几分传单。”顾清和微微一笑道。

“好，那我现在就随着顾大夫去。”她对墨梅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最后跟着顾清和到一旁。

后半夜，众人有些吃不消，顾清和提议先下去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有精神明日继续，众人应声，纷纷回房休息，只留了一个阿泉在大堂内看守，毕竟他白日里已经休息过了，真是时候轮流也好，夜陷入沉寂，但是平静终究被打破。

“董林，大事不好了！”阿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最内院。

董林正在和另一波休息完轮流的弟子在一起制造青霉素，被人一喊，当即转身，堂内众人也纷纷向他看去，皆是一阵不安。

可如今城中还有什么更糟糕的消息吗？

“阿泉，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隐约觉得眼皮子直跳，心里非常不安。

“少爷，出事了。”阿泉的身后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董林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家里的大管家怎么来了？

城西疫区。

”大人，该怎么办，我怕倒时候所有的人都出来。“士兵皱眉向站在一旁的军官禀告。

“尽量不要伤害百姓，如果没有办法，就只能对闯入的人……”他没有再说话，面色却很是难看。

原本已经有些好转的情况却因为姜医士的病倒而再次失控，病人已经不相信他们人。

收边的士兵看着不断涌出的人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连姜医士都倒下了，还能有谁能让暴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这些天姜医士的药似乎很有效，不仅仅将一些高温的病人安稳下来还将一个上吐下泻的病者硬生生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现在居然也染了疫病！

难道真的到了那一步，这样姜医士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军官皱起了眉头，手里握着佩刀，却不知道该不该下命。

“大人，防护的栅栏已经被暴民推开了，人怕是全都要出来了，再不下命就迟了！”小兵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是战场上，将军一声命下，他们就要拔刀相向。

可是这些人可都是齐人，里面还有他们的父老乡亲，叫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军官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听我号令。”

“谁说没有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们望向那个出声的方向。

一辆简朴的马车悠悠的停在外面，身后跟着数十个穿着白衣的人影，在这些黑压压的人群里面显得既突兀又显眼。

一双素手掀开了遮着的车帘。

“姜医士是我师父，他倒下了还有我，我倒下了还有长安堂的弟子，长安堂的弟子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夫，疫病不除，绝不离开！“女主声音清冽，一双清澈的眼眸满是坚定。

”将军，我是长安堂内的大夫，是来接替姜医士的，麻烦让我们进去。“顾清和从马车上下来，抬着一双明眸对他拱手道。

军官顿时晃了眼，只瞧见，一身素服白衣，面色微怒，容颜较好的女子，一步步走来。

到了面前才觉得醒了过来。

”姑娘是？“他还是拦住了，心里有个答案却呼之欲出。

”长安堂顾清和。“她抬起水漾的眸子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