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海棠胭脂（1/2）

“为何见到本宫迟迟不行礼。”大长公主的眉心皱成了川字，目光冰冷。

“大长公主，顾大夫她是第一次入海棠会，更是第一次见您，可能是有些紧张了，才未尽礼数。”恭宁王妃替她圆场。

接着轻咳了一声，示意顾清和赶紧行礼。

顾清和蹙眉，恭恭敬敬的福身，道一句大长公主千岁。

她并非是忘了礼数，恰恰相反，她这么做本来是极其正常的。

以前姑姑说过大长公主不拘泥与礼数，做事只凭心情，反而讨厌死板的规矩，是以方才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行礼，反而是出声质问。

看来有些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顾清和低眉，紧抿唇，思考对策。

这时，大长公主斜睨了恭宁王妃一眼。

显然是嫌她多事。

恭宁王妃也低眉，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顿时全场无比的安静，那些之前幸灾乐祸的女子们纷纷抿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声。

众人驻足屏息，齐刷刷将目光落在顾清和身上。

陈君绮急得额头冒汗，却只能有心无力。

大长公主没有开口，她只看着依旧保持福身状态的顾清和。

顾清和就一直半蹲着，身体稳稳当当的没有动。

良久，她将目光落在顾清和的脸上，颇具威严道：“宴会中只有你一人离开去了南苑，若不是你，海棠花丛里有为什么会有你的衣料。”

她的语气透出十分的不满，眼眸中隐约闪动着异样的神色。

一旁的恭宁王妃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耳垂，双目在二人身上流转。

闻言，顾清和没有低头，反而是直视着大长公主，想要从她的脸上探出究竟。

她真的会因为一株海棠就抹杀一条人命？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大长公主。

“清和在宴会上被大长公主的丫鬟泼湿了衣角，后王妃派了两丫鬟随我去换衣，清和觉新衣不合身，就让她二人中一人前去取了熨斗熨衣角，另一人被您府中的丫鬟叫走，且这是清和第一次入府，根本就不知道海棠花会在南苑。就算知道，又怎么可能不被府中丫鬟拦住，行走自如？”

长公主不让她起身，她还得蹲着，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为自己争辩。

要不是因为恭宁王妃身边的丫鬟被长公主府中的丫鬟叫走，她现在根本就不会有嫌疑。

当时她也是心怀警惕，可奈何对方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让恭宁王妃身边的丫鬟帮忙并没有不妥。

所以就剩下她一人了。

“素雪，你出来。”大长公主扫了一眼顾清和，皱眉道：“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唤作素雪的丫鬟恭恭敬敬的从一众丫鬟里出来。

顾清和眸光微收敛，这个人就是方才那个故意茶水打翻到她衣裳上的丫鬟。

她将目光落在她的腰间。

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条朱色的宫绦和大长公主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的衣着一致。

她居然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

素雪应声出列，不急不缓道：“之前素雪给顾姑娘送茶，不小心打翻在她的衣裳上，随后顾姑娘就和恭宁王妃身边的两个丫鬟离去，奴婢瞧了一眼，正是南苑的方向。”

顾清和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她对大长公主府是不熟悉，方才去了什么方向她根本不知道。

除非是恭宁王妃？

不，不是她。

如果是恭宁王妃，那她根本不用提醒她丫鬟的事情。

说起来倒是大长公主有些奇怪。

顾清和趁机打量众人，环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了素雪的脸上。她明明就有问题。

“王妃，你的两个丫鬟呢？”大长公主扫了一眼旁边的恭宁王妃，声音虽淡，却威严十足。恭宁王妃左右看了一眼惊觉人不见了。

“禀大长公主，王妃的两个丫鬟睡在了东苑假山旁的石凳上。”这个时候又走了一个丫鬟。

顾清和暗道一声不好。

当时她确实是跟着两个丫鬟出来的，可那两个丫鬟只送她都大门口，如今谁在假山旁岂不是证明她根本就是自己过来的吗？

“大长公主是否见她们？”

大长公主点了点，示意她们进来。

“你们去了哪里？”一个大丫鬟出声问她们。

二人看了一眼恭宁王妃又看了一眼自己，揉着脑袋道：“我们一个去取熨斗，一个被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叫走，后我二人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东苑的时候……”

“你们睡着了，根本没有回去。”大丫鬟出声提醒道。

“是，回禀王妃，我们确实睡着了。”二个丫鬟还不清楚里面发生一切，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但是她们手里有拿着熨斗，自然不会是回去过了。

“你怎么解释？”大长公主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情绪。

顾清和心颤，她似乎明白一些了。

这是掉包计。

现是找人让她必须有离开宴会的理由，再换掉恭宁王妃给她的两个丫鬟，以假的冒充。所以她后来看到的两个丫鬟是假的。

这样一来，外人更加以为她在撒谎。

“顾姑娘能在两个丫鬟都不在身旁的情况下从南苑到这里，还真是聪慧。”早已经有人看不顺眼了。

“话都说清楚了，那拖下去杖毙。”大长公主冷着一张脸，完全是一副要她命的样子。

“既然如此，清和无话可说，只是想知道大长公主的西府海棠在何处，又是怎么被毁坏的，大长公主难道不该让清和再看一眼。”她迅速调整了情绪，不卑不吭出声道。

大长公主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一开口就要杖毙只能是因为西府海棠过于珍贵。

既然海棠花被毁必然是有人陷害于她，她要亲眼见到那株海棠，说不定能从里面发现什么。

这个陷害她的人，如果是这个人，那她该如何？

现在只能看大长公主的态度，若是她不愿意，那自己岂非陷入死局？

“你想要去看看西府海棠？”大长公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声音格外的冷酷。

她嘴里道无话可说，却偏要去看西府海棠，这不就是变相的否认吗？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

顾清和点头，并道：“回大长公主，清和只是想找出真相，难道一个偌大的公主府藏了异心人在，大长公主都不在意吗？而且我为什么要毁了西府海棠？”

说完她弯唇笑了，眼眸里闪烁着光芒。

“好，本官可以让你看。”大长公主盯着她，不见悲喜道。

众人经过抄手走廊，再经过阆苑就到了培育西府海棠的南苑。

大长公主走在前头，恭宁王妃在她身侧。

顾清和侧是被一群丫鬟婆子押送着，就好似她已经被定罪了一般。

未等大长公主开口，南苑门口站着的丫鬟就自觉的推开大门，恭恭敬敬让众人进去。

走进去之后，众人皆是一愣。

顾清和也愣住了。

南苑中有一大块琉璃瓦盖成的暖房，内有数个热气腾腾的暖壶，不间断的有丫鬟添水，摇动一旁的摇杆，暖壶倾斜，顺着竹管子流入地下，而所有的正中间有一树开得热烈明艳。

西府海棠峭立枝头，浓绿细叶相衬，花色尤为娇艳。

人道海棠花开娇艳动人，但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曾经顾府的花王已经被大长公主养护得更加明媚动人了。

一瞬间顾清和仿佛回到了顾宅，满园芬芳袭来，入眼皆是云霞。

顾尚妍身姿矫健一枪梨花穿芳丛，花瓣纷飞，如雨落下，而她捧着医书笑语盈盈的依靠在梁栋上，任由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有些时候她也会摘些海棠枝放置内室便能芳香萦满屋。

顾明远总是站在远处嘴角含笑望着她们，从不出言训斥。

顾宅的海棠多如霞，可见顾明远必然是爱花之人，她曾问他为何爱花却不惜花。

得到的只是一抹笑。

此刻，一片花瓣缓缓落下。

顾清和伸出手接住了它。

以前她不惜花，现在它也不属于自己了。

“清和！”陈君绮走至她的身边，见她看得有些痴，不由拽住她的衣角，小声的喊了一声。

顾清和收回了目光，对她笑了笑。

难怪有睹物思人之说。

现在她信了。

不过所有的一切有一点瑕疵。

最南端一处的指头被生生扯下一截。

那上面还留有她衣上的丝绸。

“你也看到了，虽然西府海棠只是被折了一小截，可在大长公主府，即使大罪。”大长公主冷眼看她，一字一顿道。

“大长公主的这株海棠确实美，可清和想送这株海棠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在乎海棠花是不是娇媚。”顾清和仿佛见到了曾经顾府最热闹的时候。

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陷害她的人就是大长公主，自己明明就是第一次来，她为何要刁难自己。

说起来她还是恭宁王妃举荐来的。

难道连这点薄面都不给吗？

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送花之人？”大长公主眼中闪过寒色，心里杀机再起。

“你知道？”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顾清和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我就是这么觉得。”

“你觉得？”大长公主一阵嗤笑。

恭宁王妃想说两句话相帮她，发现自己插不了话，心里干着急。

陈君绮手心手背全是冷汗，大起不敢出。

光是看她和长公主对话就心惊。

“你们先退下。”大长公主看了一眼顾清和，突然下令让人离开。

众人皆是一愣。

董柔皱起了眉头。

“董姐姐，我们快走，怕是大长公主不让我们瞧见。”齐玉沁识趣的拉着董柔的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董柔低眉，顿了顿提步离开。

“素雪，带人下去。”大长公主扫了恭宁王妃一眼，出声道：“你留下。”

恭宁王妃只能点头。

今日本事好意，如今这般该怎么办？

她心急如焚，垂眸看了一眼鞋面，再抬眸的瞬间对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个颜色。

二个丫鬟点头，急匆匆往外走。

随后，恭宁王妃抬眸看向大长公主。

发觉她无任何的反应，才走进两步。

等人都散了之后，大长公主才道：“王妃为了自己儿子无可厚非，但是今日这事谁求情都无用。”

“大长公主的意思？”恭宁王妃心里一阵不安，她算是明知故问。

不多，不该是这样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大长公主凉凉的看向她，似乎没有任何为威胁。

但是顾清和心里很清楚。

这句话虽然和方才所言一摸一样，但是意思却完全不同。

第一句想听她辩解，第二句则是问她遗言了。

噗嗤——

顾清和笑出了声。

恭宁王妃微微张口，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身侧大长公主的脸色后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她确实笑了。

而且毫无畏惧。

大长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的心中涌出一阵不解。

她为什么笑？

继而又眯起眼睛。

难道她真的以为裴衍能救她？

做梦！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大长公主也笑了，不寒而栗。

“不是，清和只是觉得大长公主不会杀我。”她微微一笑，缓步走向西府海棠。

“您安排这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清和自认为没有得罪过您，大长公主煞费苦心对付我一个晚辈究竟为何？”顾清和目光炽热，盯着她。

“哈哈……”大长公主仰头笑了三声，目光流出一丝赞赏。

“不错，是我安排，你的聪慧我看出来了，只不过你没有选对路，莫怪我。”

“大长公主何不说的清楚一点，清和没有您想的那般聪慧。”顾清和收敛了眸光，走近几步。

大长公主虽然屏退了众多贵女，身边却留有伺候的丫鬟。

当然也包括素月。

顾清和只走了两步，她就挡在前头。

居然还是个会武功的！

“素月你让开，我很想知道他能做什么？”大长公主虽然看向顾清和开口，眼中倒影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另一人。

“我可以告诉你，若非你曾经是裴府的人，这次宴会我也不会刁难你。”大长公主只以为她必死无疑，微微笑着道。

“是因为裴衍？”顾清和皱眉，既意外又不意外。

按照大长公主的脾气却是会这么做，可她不过是曾经住在裴府的一个女大夫，她大费周章弄死自己是为了什么？

出口气？

可裴府的人多了去了，不管是黎叔，还是飞翔无冷，他们才是忠诚于裴衍的人。

她不过来到达京都一个月多而已。“你方才的自信不就是心中认定他会来救你？”大长公主走到她的身旁，嗤笑道：“你应该听说血债血偿，我不能动他，那么就让他也尝尝这世间最孤独的感觉。”

顾清和愣住了，不为其他，只因为大长公主的话。

她的意思——

说完，大长公主举起了手。

“若非你救过小王爷，现在的你早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等等！”顾清和出声阻止她的动作。

大长公主还真停住了，“你有遗言，放心，我会亲自带给他。”

声音机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已经不用本宫，该用我，可见恨之深。

“大长公主的这株西府海棠原本是在顾宅，后被移都南苑，如今已经繁盛如盖。”顾清和没有笑，而是凝视着高她数许的棠木。

大长公主的神色微微一边，不由的皱着眉头。

她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只有几人知道。

顾清和只停顿了片刻又道：“大长公主，你可知海棠不惜胭脂色？”

大长公主的双瞳猛地一缩，轻置于交椅上的手陡然一紧，她差点就要起身了。

恭宁王妃也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不由的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海棠不惜胭脂色？

这句话能让她有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