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渐渐明朗【二更】（1/2）

吴德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绿豆大的眼睛瞪着顾清和，心里琢磨着她这是要帮他呢还是要整阿保机呢？

“呃……清和姑娘，你这跟阿保机将军有何愁何怨？”吴德才不怕死，藏不住心里的事情，开口问道。

顾清和挑眉一笑，“没仇没怨，就是犯冲。”

先不说阿保机这金国的二皇子对大齐的百姓做了什么，单就是他在锦绣坊做的事情，就让她反感。正好有人帮她，她就春风一阵，送他前程万里，然后崩的摔个稀巴烂！

吴德才小眼睛眯眯，直呼不能得罪女人，他正襟危坐，微微颔首，在心里寻思了一番，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微微皱眉，提出了质疑，“你的意思是将粮仓走水的事情推给阿保机将军，还在皇上面前谎称粮仓完好无损，就连大片的民宅也说成是抢救及时？错在阿保机将军，我却是个好知县？”

顾清和乌眼弯弯，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就第一条，我可以在折子上写成阿保机的下属在临江县胡作非为，阿保机不做约束反而放纵其下，意外烧了粮仓，这还能说的通。”

吴德才毕竟是正规参加过科举考试的，和那些买官的乡绅老爷不一样，肚子里面有墨水，所以将折子写个天花乱坠，编个故事不是不可以。

而且他这一说也是有技巧的，阿保机的属下确实不怎么守规矩，也说了是意外，看着似是合情合理。

“但是这第二条却是粮仓完好无损？这怎么可能，里面的粮食都烧了大半，粮仓外面走已经是断垣残壁，我这么说和瞒着皇上有什么区别？药材大会一到，还不是要倒霉？”吴德才连叹了三声，摇了摇头，不再讲话。

这个不可取！

“非也非也。”顾清和学着私塾先生的模样，左右晃了晃脑袋，缓缓道：“粮仓烧毁，粮食却没有烧毁，则更显吴大人您救火有功。”

“粮食还有大半，怎么就没烧毁！”吴德才坐不住了。

顾清和斜瞥一眼，这就是急了。

她偷笑两声又道：“秋冬之际刚好是屯粮的最佳时节，这个时候临江县的百姓家中都有存粮，少则一家三口人，多则七口十几口，每日就按一人三餐的食量来算，也该有一月半石的消耗，三口之家如果有小孩算在里面就是一石多一点，七口几十口也这么算，每年临江县除了盛产药材的田亩用于生长药材，余下的田地都用来长粮食。临江县的粮食比起其他县城是少了点，但是也算有余粮，大人你只要用朝廷的名义向底下的百姓号召，以高于市场三倍价格收购他们的粮食，我想他们必定是愿意的，那么这个粮仓就能填个小半。再加上每年粮食发霉的坏掉的也不少，大人您上报的时候可以稍稍一提，相差的数量就差不多了。”

“可是朝廷并没有这样的命令，更没有拨银两下来，我从哪里来得来这么多银两去收购？”吴德才有些不解。

顾清和眉眼一舒，双眸亮晶晶，勾唇一笑道：“大人，朝廷没有命令，没有拨银两，可您是临江县的父母官，您代表的就是朝廷，银两您那也不少吧？对了，我记得那个时候陈老爷送了一副字画给知县大人您，那好像是当朝大儒宋之宏的亲笔字画，价值连城呢。大人，您这没银两是个什么说法？”

吴德才这人一定虽不是什么大奸臣，但也是个小贪官，一定吃了不少民脂民膏，现在让他吐出来是最好不过的，而且他还不能说个不字！

顾清和心里一阵窃喜。

吴德才哪里不知道顾清和话里的意思，他听的是明明白白，心里一阵嗷嗷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为官的前几年虽是也贪，但是大部分的银两都交个了自己的上官，自己所得堪堪，而这些年好不容易调任到临江县，手里富裕了一些，这银两还没捂热就跑出去了，他能不哭吗？

顾清和火上浇油道：“大人，这是你保命的机会，而且自此以后您就是清官一个，百姓人人爱戴，一举两得，利民利国。”

面上的这张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理，心里找就笑的不行，若是没人在她就要捧腹大笑了，她真的要装不下去了。

吴德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道：“空了也好，空了我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罢了，罢了，还是命重要，钱财没了就没了，好歹他还有个官位，以后再捞点油水就好了。

这么一想，吴德才的心里才好过了一些，不再愁眉苦脸了。

“那这第三条又该怎么说？”

前面两条还好安排，这最后一条他有些焦虑。

顾清和清了清嗓子道：“民宅烧毁，大人您去派人记录到底有多少人丧命在大火里，有多少是壮丁，有多少是老弱妇孺，最好的方式是大人您一一登门致歉，最好能动之已情，给死者的家人补助，选个日子集全县的百姓一起在大火之地立墓而哀之，一来掩盖大火烧毁民宅的实情，二来，他们也会感念大人体恤百姓。”

顾清和只能尽可能的为他们想办法，银两不能弥补失去的亲人，但以后的生活却少不了这铜臭之物。

吴德才连听三计策，当真是如醍醐灌顶，他绝没想到看似死路却是柳暗花明经过刚才的沉思，他已然觉得能散财免灾的都是幸事。

“妙，真妙。只要我不将这件事情泄露，就不会有人知道，就算走漏了风声，朝廷派巡查下来，也是查无可查。我没银两在手，又为百姓做了好事，他们回去之后也只能这般上报，如此一来可就天衣无缝了。”吴知县两眼发光，双手一拍，差点没跳起来。

“大人，我可没说天衣无缝。”顾清和心里一阵嗤笑，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惊着正在乐头上的吴德才。

吴德才嘴角的笑意一僵，扯着道：“还有哪里不妥当？”

“大人，喝醉的守卫您打算怎么处置？”顾清和淡淡的吹开茶盏上腾起的雾气，有条不紊的开口。

这些人居然在守夜的时候和酒，该死！

“……他们都……死了。”吴德才的眼中恢复了平静，低沉的开口。

什么？

都死了！

顾清和心里大惊，转念又想大火都烧了大半的粮仓，他们喝醉了酒，早晕了过去，丧命火海也是失职而已，没什么可同情的。

“吴大人，恭喜您，这下是真的天衣无缝了。”顾清和嘴里说着恭喜，却是皮笑肉不笑，“还有，朝廷拨下的那个钱两，大人打算怎么用？”

粮仓被毁，朝廷必定会大量拨钱下来，吴知县为一县之主，当然是能捞多少捞多少。

吴德才心里一咯噔，该不会自己的想法被她知道了吧，当即就呵呵道：“当然是修葺粮仓，吴某人自然是不敢摸水的。”

“哦？这么说大人是打算都用来修葺粮仓了？”顾清和呵笑两声，掩住眼底的精光。

“是，当然得用在修葺粮仓上，这里面的一分钱吴某人都不会贪的。”吴德才嘴上这么说，心里一阵不以为然，反正她也不知道。

“那正好，原本我还想说如果大人修葺粮仓只用部分朝廷的钱两，其余的都在县账上，以待不时之需，我就不开口了，现在大人自己都怎么说了，那我就帮大人一把，反正朝廷拔下的银子多，够的。”顾清和哈哈一笑，直接让吴德才钻了一个套。

她看也不看吴德才诧异的脸色，笑笑道：“吴大人，我想过了，粮仓走水一部分是人的原因而另一部分就是物的原因了。人这边我想大人应该是吃一堑长一智，但是我还想说的是，如果县里有常备的衙役专门负责灭火之事，可能大火就不会延及无辜，所以这边清和想了想，想了几点，一是，可以给县里分拨一部分的衙役，甚至是招收平民百姓，从中抽出几十名身体强壮、行动敏捷的男子，组成一支灭火队伍，专门担负城内救火任务，这些人都要登记造册，上报官府，由官府每年发给一定的银两，并且给这些救火兵丁身着特别的衣服，远看就能明了。二是，给他们配备专门的灭火工具，这个锦绣坊的孟东家可以给大人您提供帮助，这些人有了工具之后需要明确分工，以便在救火时各执其器，稳而不乱。三是，在县城里建立一座望火楼，每夜专人巡视，分时间段换人，一但走水也能及时发现，并在人口密集之处设长亭以达到确实地点的目的。”

顾清和想到了现在的消防员，也依葫芦画瓢给了这么一个大概的想法，至于怎么确切的施行，她不需要操心。

吴德才听的是一愣一愣的，这法子是好，可是建楼设亭找火兵需要不少的钱两，这应该从县里的账本支出，可是一笔不少的钱，不过这法子新颖，朝中无人提过，他要是在折子上一些，皇上说不准一高兴就给他升了官，那是大喜啊！

顾清和不怕他不答应，这是好事，如果能实行下来，也能在他的政绩上添了一笔，算是不小的诱惑，主要是这么一来吴德才能贪的钱也就少了，虽说不能完全阻止，却也是小有作用吧。

“好，我应了，从明日起就加紧时间组建火兵，还有三日，不，还有两日就是药材大会，会上都是大量的药材，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这也是必须的。”吴德才微微颔首，拧着小胡子，眯起眼睛道。

“大人，如果没什么事情了，清和得走了。”顾清和原本走至大门就是为了去看看那炮制坊烧的怎么样了，却被吴德才拦住了，如果她没有猜错，陈老爷应该已经先行一步了。

“那我也回县衙了，有好些事情需要安排，得抓紧时间。”吴德才起身，给顾清和作揖道。

顾清和微微颔首正打算离开，一人唤住了她。

“你，过来。”声音柔柔媚媚，不是江姨娘是谁？

她华衣锦服，裙裾逶迤缓缓的走到了顾清和的身边，身后跟着蒋妈妈。

吴德才见陈府女眷从一侧的房间出来，没多留就走了。

顾清和眉心一皱，感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她正欲开口拒绝。

“我同你有话要说。”江姨娘直接上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竟是拉住了她的衣袖。

顾清和猛抬头，见到了她秋水送波的眼睛，一阵诧异，却是没有抽手。

“蒋妈妈，你去守着点，莫要让人听见了。”江姨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明明是淡淡的开口，却在转身对蒋妈妈吩咐的时候眨了眨眼睛。

蒋妈妈恭恭敬敬道了声，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姨娘才屈膝离开。

“又见着你这个聪慧的小丫鬟了，怎么了，你是要出府？”江姨娘抚了抚鬓发，不咸不淡的开口。

“回姨娘，炮制坊现在一团乱，老爷一个人去不行，小姐之前就吩咐了清和，让跟着老爷。”顾清和随意编了一个借口，反正她不能去找陈君绮求证。

“大小姐的命令重要，我这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小丫鬟，你且听听，如果觉得我说的不重要，你就去，我不留你。”

顾清和料到江氏是有话要说，否则也不可能让蒋妈妈去外面望风，看她特意前来，当是有话交待。

“姨娘请讲，只一会儿是不会耽搁的。”顾清和微微低眉，顺势退后一步，将自己手从她的手里抽出。

“昨夜我让蒋妈妈给我热些饭菜，可是她瞧见了方妈妈在柴房，上前抓了她，回禀了老爷。”她没有在意，反而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这件事情刚才不是讲过一遍了吗？

“不过我却发现一件更奇怪的事情，陈老爷的义女，柳含烟——”，江姨娘咧嘴一笑道：“她在南库房出现了。”

顾清和眉心一拢，微微眯起了眼睛，收敛了眼中的精光。

南库房？

方妈妈说的话她是信的，柳含烟也确实可能会鼓动陈君晰做蠢事，但是她上前救人的行为又不合理。若是柳含烟知道方妈妈被江氏瞧见，为了防止方氏将她供出来倒是有可能会演苦肉计，但是方妈妈被蒋妈妈撞见是意外，时间有一点偏差都不会看见，她就这么救了陈君绮，目的是何？

除非——

顾清和水漾的眸子一闪，如波光粼粼的江面，泛动华光。

除非她被江氏瞧见了，迫不得已才演了出苦肉计！

而江氏这个时候肯定也不会多说，说了陈老爷也不会相信。

可以江氏为了要来告诉她呢？

柳含烟在南库房？

顾清和抿嘴锁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