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啊，救，救了（1/2）

眼见着麟州抵死顽抗，城门久叩不开。淳于昭便亲自挑选了四位军中好手趁夜潜进了麟州。适逢麟州城内断粮断水已有七日之久，街道上已无半点行人踪迹，只有饿殍满地。那四人越走越是心惊，直到麟州知州府前，才总算是见到了活人。

“二毛的身手最好，留在知州府放火。我们在城门一旦瞧见火势烧起来，就立即趁乱开城门。二毛，你自己要小心，一旦得手就立马撤回城门去，千万不可恋战。”说话的是这四人资历最老，官阶最高的，姓常，是一位百夫长。二毛是这四人里年纪最小的，却是因为身手矫捷，被百夫长留在知州府放火。“常大哥放心，殿下都是叮嘱过的，俺二毛一定听命行事。”

百夫长不放心的又看了二毛一眼，“你小子没个定性，嘴上答应着，就怕你一打起来就失了分寸。要不叫强子跟着你，好歹还能有个人管着你我才放心。”二毛“噌”的一声站起来，“我三下两下的功夫就能成事，何必再叫强子哥多此一举。你们城门那里全是守卫，最是需要人。还是叫强子哥跟着你们。”

那个名叫“强子”的对着百夫长一阵苦笑。“也好，我腿脚没他快，还是叫二毛速战速决。”百夫长点了点头，“那好，二毛你自己小心。”二毛拍了拍胸脯。其余三人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匕，“手脚都麻利些，殿下还在城外等着咱们呢！”

四人分开行动，二毛轻手轻脚的翻过了知州府的院墙，顺着墙根就来到一处院落前。瞧着外头的匾额上题着仨字，二毛认了半晌也看不出上面写了哪三个字，这才作罢。“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瞧瞧这院子就比我们村里晒粮食的场地还大。居然还能在小院子里挖一个水池子出来。啧啧啧，还真是个财主。”

二毛嘴上不闲着，手脚也是干脆利落的进了院子。里头静悄悄的，看着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二毛心里暗道“天助我也”，于是就定下了要在这处放火，若是那个袁吉平瞧见了火势，定然就会来叫人救火。到时候所有人都忙着救火，还有谁惦记着城门。若是常大哥那里进展顺利，定然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城门打开，迎接殿下和兄弟们进城。到时候，麟州的百姓就有救了。二毛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趁着夜黑寻到了柴房。正打算搬运柴禾助燃，却突然听到柴禾堆里传来细细的呼吸声。

“谁？”二毛心内警觉，从腰间拔出短匕，直指柴禾堆。“出来，否则就别怪你二毛爷爷对你不客气了！”那呼吸声骤然加重，一下下就像是喘在了二毛的心上。二毛双手握着短匕，常大哥跟他说过很多次了，刀不能双手握着，可是他改不掉这个坏习惯。因为当他害怕的时候，手心里冒出来的汗会叫他握不住刀把，两个手还能教他安心一些。

二毛小心翼翼挪着靠近了柴禾堆，“你自己出来！”那呼吸声越来越大，二毛心里阵阵惊颤，一扬手，就将柴火堆扫开，露出了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那人浑身上下俱是脏污，瞧不出来本来面目。头发也是凌乱不堪，大半张脸都被头发挡住，着实难以辨认身份。“老天爷，怎么还有人？”二毛连滚带爬的上前去，“你，你是谁啊？”二毛刚要过去扶他（她），那人就瑟缩着往后躲。“救，救……”二毛摆了摆手，手里还拿着短匕，二毛思忖一下，转手将短匕又塞回腰间。“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二毛摊开手，示意那人自己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你是谁？你怎么会这个样子……在这儿？”

“救，救……”那人嘴唇嗫嚅着，二毛须得趴在那人的身边才能依稀辨认出他（她）在说“救”。“救？救谁？救你吗？”二毛就着屋里洒进来的月光，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一身白衣早已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瞧着身量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二毛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常大哥只教我放火，却没教我救人啊！”

那人突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二毛的手腕，“救，救……”二毛无奈，“救谁啊？”此时，那人的眼睛睁得奇大，仿若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般。“好好好，救救救。你先说救谁，我这儿还有不少事儿呢，要不你先等我忙活完行不？”

二毛依旧听那人还在“救，救……”二毛想了想，估计是个疯子吧？无法，二毛只得先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他答应了殿下一定会完成这次的任务，不管是什么事，他都得先保证配合常大哥他们将城门打开。二毛二话不说，抱着柴禾往外走，身后，那人还在“救，救……”

救谁？二毛自己也在心里嘀咕了一番。会不会是这人是原来知州府上的家仆或者什么人，被袁吉平的人害了，扔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由他自生自灭？在这处院子的各个房间都堆了柴禾，二毛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袁吉平这小子还真是心狠。那么多灾民说饿死就饿死，现在他自己真不定正在这里哪块地方逍遥快活呢！呸，该死！”

火折子将柴禾点燃，挨门挨户的都点了一遍，确保整个院子都能烧的片瓦不存。二毛转头看了看在院子角落的那间柴房，眼睛一转，只得唉声叹气的将那人一起带着离开。谁叫他是个心肠软的。现在麟州遭了难，大家都是一样的平民百姓，还能没个难处咋的。该帮就帮一把吧。

二毛背起那人，正欲离开，就听见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来人了？”二毛暗呼一声“不好”，只得带着那人退回了柴房。此地不宜久留，若是火势一旦蔓延过来，他和这人都得葬身火海。想想若是自己死在自己放的火里，岂不是天大的冤枉。二毛听到外头院门被人踹开，心中开始慌乱了起来。

那人声音大了一些，“救，救……”吓得二毛一个激灵，赶紧捂住了那人的嘴。“我的祖宗，您别说了成吗？咱们连命都快没了，谁也别救了，自己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柴房外全是杂七杂八的脚步声，看来火势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要往这里来救火了。二毛急得团团转，这个柴房连个后窗都没有，若是想跑除非是有通天遁地之能了。那人拉着二毛，“救，救……”二毛从腰间抽出短匕，似乎只要一狠心，杀了这人，自己就能走脱一般。那人见到短匕，非但不怕，还一直拉着他往前凑，“救，救……”

二毛望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二毛想起了一个词儿，“清澈”。这还是当初强子哥用来形容他媳妇儿的词儿。军营里全是老爷们儿，除了像二毛这样没媳妇儿的，就是像强子哥这样成了家，每年还能回家探亲一次的。到了夜里，一群老爷们儿孤枕难眠，二毛就总是撺掇着强子哥讲他媳妇儿。强子就一脸春意的跟他讲，“我的媳妇儿，特好看。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脸若银盆’？对，那脸就跟脸盆子那么大，头发黑漆漆的。尤其是那俩眼珠子，嘿，那叫一个清澈。”每当这时，二毛就觉得自己快要到了。脑子里全都是一个长的十分喜庆的大姑娘样子，吃吃的望着他笑。二毛手上一快，长舒了一口气。

强子每到这时就劝他找时间回去领个媳妇儿，总是这样子不是个事儿。二毛也只是笑笑，“快了，快了。”快什么二毛没说，强子哥也从不问他。二毛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一直在街上乞讨，若不是一个老乞丐收留，只怕还轮不到他上战场。

如今二毛瞧着这人的眼睛，他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清澈”。二毛想，这要是个姑娘家，带回去做媳妇儿多好。这样想着，手上的短匕却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猛然间，柴禾堆里隐隐间有光亮传出。那人动了动嘴唇，却是再也没发出声音来。二毛拨开柴禾，果然见后面有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狗洞。二毛心中一阵狂喜。“哎哟，你这人还是个福将！”二毛想也不想就要把这人从狗洞推出去，却不料那人突然猛地挣扎起来，“救，救……”二毛这才慌忙停了手，“什么，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到底是让我救你还是不救你啊？”

二毛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你叫我先走？”那人没说话，只拿被头发挡了个大半的眼睛觑他。柴房外一阵脚步声响，此时再不走，只怕真的就来不及了。二毛一咬牙，“等着我，我出去了，就回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