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从天而降(1/2)
伊远的日子被拉的漫长而又无聊,常常一整天,没有一辆车路过,也就是说他也就没有一件事情可做。思念虽然在疯长着,迫于环境,他什么也不能做。伊勇奇每天除了叫他把餐馆的卫生打扫了,就不再安排他干什么,餐馆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一天的时间漫长的好像一年,伊远后悔没有多带几本书来看。他想着是不是要给王睿写信,叫他给自己寄些书来,他列出一个书单,准备写好信交给叔父。伊勇奇去镇上采购,答应给他带些颜料和纸张回来,他总得打发时间啊!来这里有半个月,伊远没出过院子,他说想出去走走,伊勇奇说:走什么。外面都是一个景,没啥看的。
几个月过去,伊远慢慢适应了这里慢节奏的生活。隔几天就有车停下来或者吃饭或者住几天,那个时刻,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伊远忙着给叔父打下手,叔父的菜炒得好,简单的蔬菜经过他的手就变成了美味佳肴。能来的几乎都是回头客,最后伊远也记住了谁爱吃什么,那个又喜欢什么酒。还有绝妙的面食,每个客人都赞不绝口。面粉是伊勇奇自己在内地采购的,一年一次,气候干旱,面粉也不担心会坏掉。
颜料没有书也没有,伊远每天总在院子里想着找点什么事情做。想起伊勇奇那晚喝了酒给自己唱起了家乡的山歌,想起他唱歌的时候遥望着远方神往的样子,伊远决定吧这些都写下来。还有叔父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叔父说的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个人如果占据了你的心房,就不要再让别人住进来了,太挤,不好!这样的话从叔父嘴里说出来,伊远很诧异。也许就是错失了自己的爱人,叔父选择吧自己放逐在这戈壁滩上。伊远感慨地想:自己不也是在放逐自己吗?
这天,伊勇奇从镇上回来,伊远跑出去帮忙卸三轮车上的东西。东西不多,够一个星期用的。最后伊勇奇从座位下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伊远。伊远疑惑不解,除了王睿没人知道这里,自己给王睿的信才寄出去。
接过来撕开,真的是王睿写来的,这个家伙不是说见写字就头疼吗,怎么还主动些信给自己呢?
十分钟后,伊远把看过的信放回信封里去,点了根烟,骑坐在矮墙上发呆,有点发蒙。没法相信王睿信里的话。王睿要结婚了,居然娶的不是静华。也不对,静华现在读书,不可能结婚。可是王睿信里除了委屈就还是委屈,细述了自己被逼婚的经过,情绪很不好。伊远也为王睿感到愤愤不平,也只能愤愤不平而已。他只好又写了一封信给王睿安慰他,叫他想开些。又觉得自己的说辞也还是那么苍白无用,毕竟对于王睿而言这是他一生的幸福。只能遥祝他好运了!
平淡无奇的日子冲淡了很多以为无法忘却的记忆伤痕,伊远的心慢慢平复了些。他常常望着东方的天际,白云变换着模样,静华的脸就在白云间浮现。算日子,静华该放暑假了。她回家来了吧?也许这一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再见面。王睿说静华参加婚礼的时候还带了个同学,是男同学,显然是她的追求者,对静华很好,外表看起来也稳重实在而且家底殷实。伊远的心里五味杂陈,按理说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他该祝福她,可是心底里还没痊愈的伤口又在撕裂开来,许久不曾回忆的往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伊远,干嘛呢?伊勇奇大声的喊他。伊远从矮墙上跳下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明天我去镇上,你要啥不?
有信纸的话给我带一本就好了。
要不然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为啥?店不开门?
明天是本地人的什么节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怎么样?
算了吧,我不想去。
好!你不去就给咱看门。伊勇奇翻翻眼睛说着,在心里却说:早晚会过去的!
他早看出来这个本门的侄儿的心事,原本不想成全他的,自己这里缺人手是真,叫谁来都可以。他心里理解伊远的苦恼,也许自我放逐是最好的疗伤方法了。当年的自己远比他现在痛苦得多,现在不是也过来了吗?
伊勇奇到了水清,照例采购完果蔬和肉类,夏季东西不能太多。最后,他去了供销社买些日用品。没有多少人,相比镇上的热闹而言,这里很冷清。
依曼和一个女孩子坐在柜台后面说话,伊勇奇叫了她一声:依曼!
依曼回头看见他,对那个女孩说:你看,他来了!
依曼走过来说:大叔今天要什么?
伊勇奇没有说话,好奇的看着跟在她身后也走过来的女孩。问:这是谁?
依曼笑了:我姐姐呀!
什么话,十几年没有姐姐,现在天上刮来了一个姐姐吗?
大叔,我问你,你那里是不是换了新伙计了?
是啊,你早不就知道?
那你那个伙计怎么从没见过啊?
他不愿出来。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他,问这个干嘛?
是我要问!方静华接过话茬说。
你是谁?
他是不是叫伊远?方静华紧接着问。
伊勇奇吓了一跳,女孩热切的等着他的答案,他熟悉那眼中的渴望因何而来。
好吧,一会儿我来接你,带你去见他。伊勇奇说完,出去了,连东西都忘记要买。他心里说:不会吧?能追到这里来?
伊勇奇到附近的居民家里拜访了一个他的老熟人,略坐了坐,就要走。对方极力挽留,往常他总会坐到午后才离开,今天就不能了,说是有别的事情,下次来再一起喝酒,说不定还住下不走了,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迈步离开了。时间马上就正午了,还是赶快回去吧,带着那个女孩。
两个小时后,静华被带到勇奇餐馆的门口,她看见餐馆的名字,想起来地址就是找他的家人要的,伊远在这里,一定在这里。方静华跑进院子,兴奋地大声喊起来:伊远,伊远,伊远......
伊远正在后院里,蹲在一只狗面前。这是伊勇奇喂着一条本地土狗,个头不大毛发呈黄褐色,它站在戈壁滩上如果不动,你就很难看到它,一双眼睛敏锐的好像是天上的鹰眼。不过它现在老了,很少活动,也吃的很少。伊远打算给它吃过了,自己再弄点吃的。静华的叫声传来,他听见了,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不止一次的他听到静华这样的呼唤声,醒着也好,梦里也好。伊远对着狗狗说:阿音,我又听见她叫我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啊?
静华站在伊远身后,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和那只叫做阿音的狗说话,激动的泪水流淌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急忙擦去,害怕一眼不见伊远就消失了,已经算不出来又多久没有见过他了,最后一面是雪中偶遇.......
伊远看着阿音吃东西,自己觉得还不饿,就想在院子里转转,他站起来,一转身,他看见了静华,好像梦一样,伊远揉揉眼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有那么点疼。他怀疑自己在做梦,大白天做梦看见静华还是第一次,一种本能的他伸出双臂拥抱静华,如果不是梦,一定抱不到静华的,他想。
然而静华叫着自己的名字哭着扑进自己的怀里,怀里实实在在的这好像是真的。伊远抚摸着静华的脸,擦去她眼里不断流下的眼泪。他们就这样一直拥抱着,久久地不远分开。就在这空落荒凉的后院里,他们再次拥抱在一起,在阔别了一百多个日夜之后,静华忘情的抬起自己的脸望着伊远,伊远深深地吻下去,他没办法拒绝她,他爱她!
伊勇奇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时间许多往事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眼睛也湿润了,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在他看来就该是这样。他没有打扰他们,默默的去了厨房,等他们亲热够了,就该要吃饭了。他乐呵呵的在厨房里做饭,耐心的等着他们。
伊远拉着静华的手,带着她来到自己房间。让她看自己先前画的画,有蓝天下的隔壁滩,还有戈壁滩上的野草,最后面还有一幅画,伊远压着不给她看,静华要看,最后拗不过还是被她看了,那是一副背景是戈壁滩的画。一株孤独的胡杨站在画面的左下方,蓝天上白云好像一卷卷的羊毛,戈壁滩上除了砂砾和几乎不可见寥寥数笔的野草,与别的画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静华仔细一看,那蓝天的背后隐约的是一张女人的脸,若隐若现。那是自己,静华明确的知道,那是她在镜子里无数次看见过的自己的样子,不过因为很朦胧显得更美一些。伊远看她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静华也笑了,问他:你把我藏这里了?你就是这棵树?伊远的脸红了,说: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哎,我看看别的画里还有没有?静华调皮的说。没有了,真的的没有了。伊远老实地说。
来,你说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笑闹了一会儿,伊远问。
我厉害吧?
说说!
好,我就是去了你家,你嫂子说你的地址在你叔父家里,我就去你叔父家里要了你叔父的地址,然后我等了两个月,一直等到放暑假,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努力学习,不至于补考,做好所有的准备,瞒过家里人说是要去旅游,还说要去看云瑶。
你,不生我气?还去我家里?
生气?怎么不生气?可是我就是要问你一句话!
啊?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要问我一句话!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
那你问吧!
我现在不问了!
为什么?
不用问了啊!
嗯?什么问题啊?现在不问了,你是知道答案了?
嗯,我知道了,从看见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当伊远向她伸出双臂的时候,伊远眼睛的除了爱和渴望,没有别的。她只要他爱自己,不要更多!她还需要去问他吗?
谈恋爱,就谈饱了,不用吃饭了吗?你们。伊勇奇靠着伊远的房门,说。
静华本来和伊远坐在床边,两个人靠在一起的,听见伊勇奇说话,立刻分开站起来,静华的脸通红,伊远也有点失措的笑了。走,我们吃饭去。
一桌丰盛的午餐正等着他们,他们厨房那边的香味都飘过来了。静华和伊远去了厨房,静华一边问伊远这是什么菜那个又是什么肉,一边帮忙把菜端出厨房来摆好在餐厅的桌子上。伊勇奇不怎么说话,坐在桌边等他们。等他们坐下来,他破例给伊远倒了杯青稞酒,自己也斟了一杯,又看看静华,略犹豫了一下,也给静华倒了一杯。
来我们欢迎这位,伊远,她的名字?伊勇奇扭头问。
噢,叔父,我给你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方静华。伊远站起来说。
坐下,坐下,又没有外人。她就只是同学吗?伊勇奇开玩笑说。
伊远笑着,不说话。
好了,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方静华同学。伊勇奇故意把远道而来说得很重,静华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碰了杯,伊远和叔父一饮而尽,静华也想喝完,被伊远拦着,你别喝完,这是白酒。静华说:我试试看,再说今天高兴啊!伊远就随她了,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静华说得多,伊远说得少,伊勇奇几乎只是听着他们说话。屋子里弥漫着家的温馨,伊勇奇享受着着难得的感觉,在心底里希望这样时光绵长久远,也期待着他们的未来幸福美满。这一刻,成为静华这一生难能可贵的美好回忆之一。
对于伊远而言更是唯一的美好!
静华就在店里住下来了,伊远吧自己隔壁的客房收拾打扫出来,找出最好最暖的羊皮褥子来给她铺上两层,拿出店里储备的还没用过的新被子出来,晾晒在院子里。伊勇奇看着他忙活着,带着一点羡慕一点嫉妒,更多的是祝福。
伊远,你把我的家底都掏空了,今年的工资不想要了吧?伊勇奇站在餐厅门口喊着说。
伊远知道叔父在和他开玩笑,就说:随便你,如果你不发,我就不要。给我攒着吧!
攒着?攒着干嘛?娶媳妇吗?伊勇奇笑出声来。方静华在厨房收拾碗筷,这才知道因为缺水,每次用水都要反复使用,最后才会倒掉。收拾完了,到门口听见叔侄两个的对话,心里既羞又甜,不敢说什么,走出去帮伊远晾被子。
好了。少晾一会儿,不然全是灰,你还让人家姑娘睡灰里了!伊勇奇识趣的走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才不过下午四点钟,气温已经降下来,穿着衬衣的静华就感觉到了冷,伊远和她一起收回被褥给静华铺床。伊远说:冷吧?把外套穿上吧。
这里到处都是灰,你看。
是啊!一直刮风,灰尘很大,刚来的时候,我真不习惯,你感觉还好不?
没事,只要你能适应,我就能。静华说。
嗯,这里这么苦,你少住几天就回去吧!我担心你的身体!
我才来,就想着我走,你就是狠心!
是,我狠心,不过我怕你觉得无聊啊,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在西安什么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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