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厉明晟死（1/2）

温暖陪着厉明晟，走在已经有些陌生的校园小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说实话，对于曾经，温暖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不是她薄情，而是她要向前走，前面有她想要的幸福，有她想要的生活，她已经很久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回忆曾经了。

当然也没有必要回忆。

她每天都生活得充实，甜蜜蜜，压根就没有时间回忆。

但，厉明晟不一样。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强迫自己生活在回忆里，折磨自己，不允许自己忘记。当年的一点一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是用生命在记忆。

温暖听着厉明晟在说当年，满心的愧疚。

她已经忘记，他却刻骨铭心。

在这一刻，温暖觉得在那一段感情中，她才是背叛者。

温暖搀扶着厉明晟。

厉明晟却更想像当年一样，牵着温暖的手。感受着她掌心暖暖的温度，但现在，他舍不得，舍不得让她感受到自己手心的冰凉，他害怕这种冰凉让她难过。

厉明晟任由着温暖扶着他，慢慢的行走着，有不少同学从旁边经过，有人步履匆匆，有人说说笑笑，有人在谈情说爱。忘记了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小学生一队队，中学生一堆堆，大学生一对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曾经，他和温暖也是这样美好的一对。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这里好像都没有变。”温暖看着艺术楼面前的那个标志性雕塑，目光有些深幽。曾经多少次，厉明晟站在这个雕塑前等她？温暖嘴角微微扬起，他们每次都会玩‘猜猜’的白痴游戏，乐此不彼。

每次她从艺术楼出来，都会掩耳盗铃的悄悄走过来，从身后捂住厉明晟的眼睛，让他‘猜猜我是谁？’厉明晟每次都配合着她玩，每次都会假装的猜测‘某某’‘某某’，然后在她的娇嗔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我最爱的姑娘。’

厉明晟也想起了那些美好，虽然平淡，却足够让人刻骨铭心的瞬间，不是因为有多轰动，而是因为爱得甜蜜。厉明晟闭上眼睛，舍不得离开，想要重来。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他一定会紧紧的抓住温暖，这个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如果生活可以重来，一切都会容易很多。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错过了。

“我累了，我想到杜鹃花架下去坐一会。”厉明晟本来是想要和温暖一起重游旧地，把那些曾经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体验回味曾经的过往，可惜身体力不从心。

厉明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无力，越来越难受，他强制着自己，让自己忍住。厉明晟有些奇怪，按理说，他吃了老博给的禁药，精神气应该能够支撑一天的，但现在，他却连走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很疑惑，但厉明晟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的病情过重的原因。

厉明晟和温暖终于来到杜鹃花架下，他们恋爱时候的老地方，为他们留下很多幸福美好瞬间的地方。

温暖扶着厉明晟，让他坐下来。

厉明晟整个人都靠在温暖身上。

温暖感受到来自厉明晟的身体重量，好像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暖有些担心，“明晟，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厉明晟闭着眼睛，“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厉明晟闭着眼睛，靠在温暖身上，鼻尖传来的已经不是他曾经熟悉的茉莉花香的味道。二十多年过去了，暖暖的喜好也变了。

曾经那么喜欢茉莉花香的暖暖，以前，不管是沐浴露，还是洗头水或者是各种护肤品，暖暖都喜欢茉莉花香的味道。但是现在，他在暖暖身上已经闻不到半点茉莉花的味道了。

现在暖暖身上传来的是淡淡的荷花香。厉明晟知道，荷花是明北城比较喜欢的一种味道，明北城的香水就是定制的荷花香。厉明晟再一次认识到，他的暖暖已经不是他的暖暖了。

厉明晟心口隐隐作痛，“暖暖。”对不起。

当年伤害了她，是他一辈子的伤，一辈子的痛。现在，老天终于要惩罚他了。

“怎么了？”温暖有些疑惑。

“暖暖。”我爱你。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

看到厉明晟的眼神，温暖才明白，厉明晟想要说什么。

温暖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能说什么。说过去？已经过去了，再也没有必要提起。现在？她的现在和厉明晟没有关系。未来？也和厉明晟没有关系。

温暖突然的觉得有些讽刺，二十多年后，她和厉明晟再一次来到这里，却已经物是人非。

曾经甜蜜幸福，现在心情复杂。

“暖，暖。”厉明晟有些吃力的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毛绒盒子。温暖的眼神跳了跳，然后深深的叹口气，眼泪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我……”厉明晟哽咽出声，“我一直都想要送你这个。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没有机会……”这个戒指，是在车祸发生的那天买的。

那天，温暖和苏茜约在一起逛街，他去接温暖，然后在一家珠宝店挑选的戒指，本来打算向温暖求婚的。但是……也就是那天，发生了车祸事件，苏茜为了救温暖重伤入院，并且摘掉了子宫。

温暖接过红色的盒子，轻轻打开，是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看着那小得看不见的钻石，温暖就知道，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买的。那时候的厉明晟还处于创业阶段，没有钱，这样的一个钻石戒指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已经是天价。

温暖轻轻的摸着戒指，上面刻着他们的姓氏，‘温，厉’。温暖捏着戒指的手紧了紧，这个戒指迟到了二十多年，她的手指上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送的价值连城的红宝石戒指。

“暖暖，原谅我。”

“不要记恨我。我，真的很爱你。”

“暖暖……”

“我很累。”

“没有了暖暖的生活，很累。我努力的在生活里挣扎着，看不到光明，我，找不到出路。”这二十多年，他生活在记忆里，痛并快乐着。

他想要忘记，又害怕忘记。

他痛苦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怎么生活？怎么对待自己？

他矛盾着，疯狂着。他想要忘记温暖，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他害怕，害怕再也想不起那个很爱很爱的女孩儿。所以，他努力的让自己生活在回忆里。

他把温暖书城顶楼布置成他们曾经的家，那个小小的出租房，承载了他们最幸福日子的出租房。他把一切都布置成过去的样子，一点一滴，一角一物，一模一样。

他每次到缅怀过去，回忆过去。

快乐，痛苦，随行。

就好像苏茜说的那样，他疯了，生生的把自己折磨疯了。

“你，何苦呢。”温暖语气幽幽，明明可以活得更好，却偏要让自己走一条最苦的路，偏要让自己生活在地狱里，偏要让自己行尸走肉的活着。

自己折磨自己，直到把自己折磨死。

“有什么意义？”温暖闭上眼睛，眼泪唰唰的流。

厉明晟嘴角苦笑，“可能就是为了惩罚吧。”惩罚自己，惩罚别人。

“我想要忘记你，投入新的生活，可我做不到。只要闭上眼睛，就全是你的影子，我很努力的想要忘记你。下决心要忘记你。可我，很害怕，怕有一天我会想不起你的样子，想不起你的脸。我又努力的去回忆，去记住，去寻找曾经的足迹。回忆，很痛苦，然后我又想要忘记……如此循环着，如此纠结着，如此矛盾。”

这就是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足以把他逼疯。

厉明晟消瘦的手抓过温暖保养得很好的手，轻轻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温暖的手心触到一脸冰凉的泪水，心突突的痛。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后悔了。我恨我自己，很恨。有时候，恨得想要杀了自己，然后我就会拿刀子在我的大腿上狠狠的割一刀，一点不疼，一点也不疼。”因为心更疼。

温暖咬着唇，差点痛哭出声。

“这二十多年来，我想要去找你，可又害怕。害怕你会恨我。”

“暖暖，不要恨我。”

“不恨。我不恨。”曾经恨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在很久以前就不恨了。

“可，我恨自己。”恨自己伤害了你。

温暖伸手搂住厉明晟，“过去了。”真的已经过去了。不管曾经谁对不起谁，也不管谁忘记了谁，都不过是缘分不够。

厉明晟靠在温暖身上，“暖暖，我累了。”或许，就这样的睡过去，是一种解脱。

“明晟。”温暖哽咽着。很多话压在心头说不出来。

厉明晟闭着眼睛，靠在温暖身上，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暖手里拿着钻石戒指，小小的钻石，即使在阳光下也没有任何的光芒。

“暖暖，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放手。”

“好。”温暖的眼泪滴落在小小的戒指上，泪珠比钻石还要耀眼。

厉明晟叹口气，“真好。有你在身边。”

“我，一直在。”

“嗯。”厉明晟很艰难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其实，他知道的，她已经不在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她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人，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一直都知道。

“暖暖，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暖暖。”

“帮我告诉明扬和一一，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们。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我对不起他们……我，想要补偿，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来不及了。我，也很爱他们。”

“我知道。明扬和一一也知道。他们都知道。”

“那就好。”我就没有遗憾了。

“暖暖，让我靠一会，我累了，想要睡一会。”

“好。”

厉明晟靠在温暖身上，温暖搂着厉明晟，两个人相互依靠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阳光慢慢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两人身上。

淡黄淡黄的夕阳，柔和在风里，笼罩着杜鹃花架，映着粉红的花朵儿。

温暖看着前面绿色的湖水，想起他们曾经在这个花架下一起看书，一起画画，一起互相依靠着诉说着将来。在这个花架下，厉明晟偷偷的亲了正在认真看书的她；在这个花架下，他很认真的说要一辈子在一起；在这个花架下，他说，让她成为最美丽的新娘，最幸福的妈妈，最开心的老太婆。

温暖的眼泪滴落在厉明晟的手上，冰凉冰凉的。

“其实，你不懂。看见你把日子过成这样，我更愿意你和苏茜好好的过日子。看见你痛苦，我更愿意看到你幸福，即使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温暖捏着厉明晟的手指，目光悠远。

厉明晟靠在温暖身上，沉默着。周围有小鸟飞过，停落在杜鹃花架上。

温暖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会，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去了，气温也有些低了。温暖抬起头，看着盛开的杜鹃花，“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秋天的尾巴了。秋去冬来。”

身凉，心冷。

其实，b市的冬天也不见得有多冷，但心却一片冰凉。

明北城坐在远处的石凳上，远远的看着，看着温暖和厉明晟。

温暖的双脚有些麻，有些酸，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是时候回去了。

“明晟？”

“明晟？”

“我们回去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温暖轻声的叫着，却没有得到厉明晟的回应。

“明晟？”温暖轻轻推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厉明晟僵硬冰冷的身体，心里一跳，“明晟？”

厉明晟面色黑青，双眼紧闭着。

温暖惊叫出声，“明晟？你怎么了？明晟，不要吓我。”

温暖的眼泪刷刷的流，“明晟。”

“暖暖，怎么了？”明北城看到温暖的异样，跑了过来。

“北城。快……我怕。”温暖浑身发冷的惊吓着尖叫了一声，厉明晟因为温暖的大动作而倒在草地上，那个小小的钻石戒指掉落在草丛里。

明北城看了一眼厉明晟的面色，已经猜到了结果。

“别怕，没事。”明北城的手指放在厉明晟的鼻翼处，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放在心口处，也已经没有了跳动。明北城握住厉明晟的脉搏，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他，已经去了。”

“可是，可老博不是说……不，不可能的。他，刚刚还在和我说话。”温暖浑身发冷，面色青白的可怕。

“可能是他一直撑着，直到今天。”再也撑不下去了。

明北城抱着浑身冰冷一脸泪水的温暖，拿出手机，给殡仪馆打电话，然后报警。厉明晟就这样的死在这里，肯定会引起各种议论，他不希望温暖处于议论中心，所以直接报警，让警方确定病逝的消息。但是，明北城没有想到，就算他在怎么周全也无法躲过一直盯着他们，准备算计陷害他们的人。

“北城，我……”温暖的眼睛通红，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厉明晟会死在她怀里，即使在最恨，大骂他去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

温暖瑟瑟发抖，冷得厉害。

“暖暖，已经过去了。他，也解脱了。”明北城抱着温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亲，“人生的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不管结果如何都自己一人承担。”能死在温暖的了怀里，厉明晟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有些感慨……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他会死，死在我怀里。”温暖哭倒在明北城的怀里，脚下草丛里的戒指上的泪珠在闪着光。

明北城轻轻的顺着温暖的背，“会过去的。”

“我……他，浑身冰凉，我……我害怕，我难过。我，我知道他病了，可我不知道……”他会就这样的死了。死在她的怀里。

明北城也没有想到，明明老博说应该还可以支撑三到五天的。明明厉明晟是准备撑着最后的时刻，见了温暖最后一面，然后离开b市，不让温暖因为他的死而难过的。

怎么会突然的就这样的死了呢？

明北城的眉头皱起来，觉得这件事很意外，按照厉明晟的预想和准备，他是绝对不会死在温暖面前的。难道真的是厉明晟支撑不住了吗？

不过，看厉明晟的心性，就算是强撑着，他也会等到离开温暖后再死的。厉明晟是绝对不会这样吓温暖，更不会希望看到温暖哭得如此的伤心难过。

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

明北城抱着温暖，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他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温暖看着倒躺在地上的厉明晟，蹲下来，看着他已经消瘦不堪的脸，眼泪滴滴的落下来。

“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今天，今天就不会过来。或许，他能活得更久一些。”

“暖暖，别哭。他不愿意看见你伤心难过。”

“哇。”温暖扑在明北城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