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神秘黑衣人(1/2)
终于到了发工资这天。
厂里发工资是发现金,刘晓飞领到三千多。他拿着一叠厚厚的钞票,双手禁不住颤抖,“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赚的钱啊!”
纹身男经过他身边时一把夺过他的钱,拿在手里拍,数了数,笑着说:“哇!真的比我们都多三百块耶!”
刘晓飞皱起眉头,伸手说:“快还给我!”纹身男耸着鼻子,大声说:“怎么!多三百块了不起啊!你妈的!”刘晓飞的脸发烫发红,呼吸急促,“没什么了不起,这又不是我偷来的!”他的右手摩擦着长了厚茧的拇指和食指,忿忿地说。
纹身男把钱用力拍在刘晓飞手上,嘴凑近他耳朵说:“我可又看见你跟吕小美在一起了!告诉你!老子叫胡勇,跟老子作对没好下场!”
刘晓飞默然地走了,他不想跟这个人纠缠。
上班的时候,中年男人悄声对他说:“你千万别跟胡勇斗!他是个小混混,在社会上认识人。以前有个男的泡了他喜欢的女孩,他就找人把那男的打成残废。现在还养了条狗,给狗取了个名字叫何祥义,就是他情敌的名字!他把狗栓在一个破茅房里,每天都只喂它吃屎,别的什么也不喂,动不动就踢它!你肯定听到过那条狗惨叫吧!你说胡勇变不变态?你还是不要去惹他!”
刘晓飞勉强笑了笑,说:“我才懒得理他呢!是他惹我!”中年男人摇摇头说:“你理吕小美就是惹他。”
工厂后面有条废弃的铁轨,铁轨上停着一辆废弃的火车。刘晓飞下班后常常一个人去火车里坐着。对于别人,过一天就幸福一天,他过一天就孤独一天,他常常这样想。
有一次他在车厢里睡着了,朦朦胧胧间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但在密闭又寂静的空间即使很小的声音也能放大数倍。刘晓飞半睁开眼,隐约见到有两个黑影在相连的那节车厢左右逡巡,仿佛在寻找什么。微弱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那两人身上,反射出很小但很刺眼的金光。
刘晓飞像触电般坐起来,“是黑衣人!”他不敢稍动,只有静静坐在原地。他也不敢看他们,怕眼睛反射出灯光被他们发现。
刘晓飞急得满头大汗,黑衣人正要踏入他这节车厢,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抓起座椅的垫布,慢慢从身下抽出来,轻轻盖在身上,把头也蒙住。
完全处在黑暗中,刘晓飞把命运也交给了黑暗。他期盼黑衣人快点离去。但黑衣人越走越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看着。他们走到他旁边止住了,刘晓飞也止住了呼吸。
黑衣人站在原地巡视,过了一会儿就继续前行。刘晓飞感觉灵魂出了窍,想象自己翻开垫布,跑过黑衣人身边,趴在地上,黑衣人从他身上踩过去,他一点也不动弹。
可是他毕竟没有动,躲在垫布里缓缓呼吸着。黑衣人穿过整个火车,在最后一节车厢下车了。刘晓飞大大出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厂的,在工厂门口遇见吕小美。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得走了!”吕小美吃惊道:“为什么?在这儿做不习惯吗?”
刘晓飞摇摇头,不耐烦解释,“我就是要走了,我有事!”吕小美急得快哭了,拉住他的手说:“你去哪儿?”刘晓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在这里!”
吕小美流下眼泪,抓紧他的手说:“那好,我介绍你去另外一个厂。”刘晓飞甩开她的手,生气地说:“我不要上班了,上班烦死了!”
吕小美脸色苍白,退后了几步,说:“那随便你!”说完就离开了。
刘晓飞回到宿舍,准备收拾点东西就走。他刚一进门,胡勇“啪”一声拍在他肩膀上。他怒目看着胡勇,说:“你拍我干嘛?”胡勇圆睁双目,手捏得更紧,“你不知道?你刚才跟吕小美手拉手,想到现在的后果吗?”
其他几个室友也围了过来,轻蔑地笑着。刘晓飞怒极反笑,大声说:“吕小美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胡勇看了看他的兄弟们,哈哈笑道:“你问问他们,吕小美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老大都睡了她十几次啦!你他妈的还当她是宝!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还泡妞?”
刘晓飞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吐了胡勇一身。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群向四面退去,给胡勇和刘晓飞留下一片空间。
刘晓飞抬起头,想说点什么,但还没说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他又想说,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还想说,又挨了一巴掌。
胡勇住手,刘晓飞冷冷地说:“打完了吗?”胡勇又重重打了他一巴掌,歪着嘴说:“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刘晓飞擦擦嘴角的血迹,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胡勇的兄弟们又把他围住了,有个人狠狠踹了他一脚。刘晓飞摔倒在地,爬起来继续收拾。
胡勇扬手止住了他的兄弟,说:“先别打!”他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对刘晓飞说:“给我舔干净,舔干净就不打你!”他的兄弟们又哈哈笑起来。
刘晓飞回头冷漠地瞧着胡勇,淡淡地说:“你还是打我吧,打完我就走。”胡勇不禁愣住了,和他对视了几秒,说:“这可是你说的!”
刘晓飞背着包走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他真不知道要去哪,要做什么,怎么活下去,活下去干嘛。路灯照在他衣服破烂的身上,他的脸肿着,浑身上下是青色的。但他不感到疼痛。只是感觉恶心,无力。
不知不觉又走到他刚来这座城市时去过的医院,刘晓飞望着医院门前亮着的灯发呆。
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停住,车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抬着一位孕妇下车。孕妇的老公在旁边焦急地问医生:“哎呀,是不是保不住了?”医生安慰他说:“放心,保得住!”男人哈哈笑起来。
刘晓飞满脸苍白地看着,心想:“哼,又害了一个人!”他觉得这世界太恶心,太无情,父母根本没权利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受苦。父母都是罪人,孩子以后做坏事,痛苦,堕落,绝望,怨恨,都是因为他的父母。刚刚出来社会,他就厌倦了社会。婚姻就是一个人的未来,家庭是一个人的归宿。可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去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流浪。
他不知道去哪儿,流浪不需要方向。
他朝着远方前进,只想离开这个城市。去另一个地方,再离开。他不久就发现,来到,仅仅是为了离开。
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到过好几个城市,又离开了它们。没有一个朋友。仿佛全世界都遗忘了他,可那是因为他先选择遗忘全世界,甚至把自己也遗忘。
他看起来像一个乞丐,实际上他早已变成了乞丐。
刘晓飞在某个城市的街边坐着,行人扔给他一块钱硬币,他捡起来放进口袋。突然一根木棍打在他手上,掉在地上,有个头发蓬乱的乞丐怒目看着他呵斥道:“这是我的地盘!要饭别处要去!”
刘晓飞漠然抬头望着他,什么也没说,挪了挪位子,准备捡起硬币时,乞丐一脚踩在上面,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刘晓飞缩回手,靠在栏杆上闭起眼。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在他原来的地方。
过了半天,经过的人不少。但没有人往他们身前扔钱了。乞丐忍不住对刘晓飞大为光火,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老子的运气都被你赶走了!”刘晓飞站起来走到乞丐面前,乞丐恶狠狠地看他。
刘晓飞说:“我不是乞丐。”乞丐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是乞丐,你是做什么的?大老板?”
刘晓飞说:“我不是大老板,我跟你一样,只是失败者而已。”乞丐不屑地笑起来,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何祥义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以前也上过班,兜里也揣过上万块钱!哪像你,小小年纪就跟狗一样要饭!”
刘晓飞不禁愣住,他回想起有人跟他说过,胡勇当年把他的一个情敌打成残废,还养了条狗在茅房,每天喂它吃屎,给狗取了情敌的名字,叫何祥义。他低头看着乞丐,脸上带些同情,说:“原来,你就是那条狗啊!”
乞丐莫名其妙地瞧着刘晓飞,刚刚反应过来要回骂,刘晓飞从兜里掏出三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乞丐,走开了。乞丐拿着钱惊讶得张大嘴,半天合不上,他看着刘晓飞离去的背影,口水都流了出来。
你呆的地方不是你应该呆的,属于你的天地比这里大。你将取得恐怖的成就。在此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用计较。
刘晓飞有时候离开一个地方时会生出这样一种莫名的豪情。但离开远了,从孤独走向孤独,他最终得出真实的结论:我不想身为我自己。
下雨了不打伞,烈日也不躲避,刘晓飞活得像一棵植物。
“无聊的人生,坚持到这里,也算是种成就了吧!”
他躺在街边睡觉,晚上下起大雨。只有朦胧的路灯照耀着他。他感觉不到寒冷,深深地沉睡。
忽然他觉得雨没下了,他反而醒过来。他看到一把伞遮在他头上。雨打在伞上如同冰雹。夜灯茫茫中,仿佛一个天使出现在眼前。刘晓飞坐起来,准备说话。那个女孩先说:“你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雨?”
刘晓飞眼眶湿润,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流淌。他似乎哽咽了,“我……”
“你跟我来吧!”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他。
“我叫刘晓飞。”
“晓飞,我叫袁柳。我看你在这儿淋着雨睡觉,你跟我去我家里吧!”袁柳的嗓音清脆,像一股甘泉流入刘晓飞干涸的心灵。
刘晓飞想:“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啊!”他站起来,点点头,说:“谢谢你!我跟你走!”
雨仍倾盆而下,袁柳想跟刘晓飞共同打伞,刘晓飞坚持说:“不用了,我习惯淋雨。”袁柳呵呵一笑,说:“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淋雨?”
她拽着他的胳膊,把伞大半移到他头上。刘晓飞心砰砰跳着,用余光瞟了一眼袁柳。袁柳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束起马尾,在背后左右晃荡着。刘晓飞不禁心里一动,脸红了起来。
他低下头,静静听着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噔噔噔的声音,觉得这是人间最动听最温暖的音乐。他抿着嘴笑了。
“也许她是个骗子?”刘晓飞经过上次老乞丐诱骗后变得警觉。他神情严肃地望着袁柳,袁柳天真无邪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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