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去而复回(2/2)
几天以后,谢东海和袁雷一起自动离职了。我简直惊呆了,那天晚上他们俩都没来上班,之后几天也没来。我打电话问谢东海,他说他们在外面找工作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祝他们好运。
然而那时候几乎所有工厂都到了淡季,根本没有一家工厂招工,天气又非常炎热,找工作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在大热天里找过工作的朋友们应该是深有体会,顶着烈日到一家又一家工厂去投石问路,结果总是石沉大海。
大部分年轻人都不懂得时间的珍贵。青春是一生中最珍贵的时间。而很多人都把它浪费在走马观花了,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学习一项安身立命的本领。很多年轻人都抱着对现实的不满意而执迷于电视上的花花世界。尤其是那些整天除了工作就是看电视剧的人,头脑空虚,只知道看电视,没完没了地看。电视剧也是没完没了地演。看了一部又一部,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只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换句话说就是浪费青春。这些人根本没有自己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学习的心思,大脑完全被虚无缥缈的脱离现实的电视剧情给控制了,好像生活就是看电视剧,一直看下去,直到猛一抬头,发现自己的人生竟是荒芜的一片,什么深刻的
记忆也没有,只有脑海里无数的电视剧,无数的明星,像是活在精彩的屏幕里的世界,而自己的人生只是得过且过的一天又一天,只要能继续看电视就行。像上瘾了一样,没电视看就感觉心里空虚得无助,非要看电视才不用面对自己空无一物的大脑。其实这些人之所以爱看电视,不是真的因为爱看电视,而是因为他们没有独立思考的意识和能力。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讨论电视剧,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像失了魂一样,好像只有埋头在电视剧中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想象自己是电视剧里条件优越的主人公,其实看电视跟做白日梦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开例会之前,袁雷忽然打电话给我说:“我们还能不能回来上班啊?”我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这个得问一下吴经理。”我打电话给吴经理说:“之前我手下自动离职的两个服务员现在又想回来了,公司还要不要?”我以为吴经理会大发雷霆,严辞拒绝,没想到他却说:“这件事由你自己做主好吧?他们是你手底下的人,你愿意他们回来就行了,好吧?”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和,让我怀疑自己以前对他极度苛刻的印象是错的。我马上打电话给袁雷说:“可以了,你们可以回来!吴经理说让我自己做主。”
袁雷问道:“那你让不让我们回来呢?”说完他自己都笑了,我也笑了,说:“你说呢?现在一楼就我一个组长,唯一的一个服务员还是跟二楼借的。你们快回来吧!”我听到了谢东海爽朗的笑声。
第二天晚上,他们真的又开始来上班了,穿的是当初离职时没来得及退回的工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回来了,我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像提心吊胆的父母终于盼回了离家出走的逆子,当初的恼怒瞬间变成欣慰。回来就好。失去他们的时候我感觉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上班的时候总是很无助。
可没想到,好景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再次自动结束了在乐连天的工作生涯,而且是永远地结束。
我刚来的时候,我们宿舍是没有钥匙的,而其他宿舍都有钥匙。室友告诉我出门的时候不要把贵重物品放在宿舍就好了,我也无所谓,因为我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之前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宿舍也没有钥匙,晚上加班也不锁门,锁也是坏的,锁不了,但门还是关上了。有一天我回来后发现宿舍门开着,我的背包不见了,室友的手机也不见了。我一下子傻眼了,不见的背包里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等等很重要的东西。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丢了就丢了,工业区是谁都可以随便进来的,宿舍楼也无人看管,何况我们宿舍又没有锁,风一吹就开了,就算是捡破烂的也能随便进我们宿舍拿东西。
没想到来到这儿上班,宿舍还是没锁。宿舍不是没有锁,也不是没有钥匙。但室友们都是年轻人,当初给他们的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哪儿了,而且他们随时有可能出门,进门,每次进门都要敲门的话,我也睡不好觉。刚来那几天,我是很注重睡觉这件事的,因为第一次尝试上夜班,很难适应,总是睡不够,晚上很难撑得过去,所以我一下班就直奔宿舍,洗澡睡觉,可宿舍里的那些人都是爱玩爱疯的小伙子,每天下班后都只在宿舍呆一会儿就出去玩去了,甚至回都不回来,等我刚刚睡着的时候,突然会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或者是我睡得正香的时候,他们突然闯进来。跟这些年轻人在同一个宿舍,我真有点扛不住。他们还明确提醒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锁门,不然会一直敲到我开门为止。
每天凌晨四点下班,我都困得不行了,他们却常常在十点钟,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把门一推,门撞到墙上,砰地一声响,马上把我惊醒。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但也不好说他们什么,毕竟我是新来的嘛,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不一定都是我们宿舍的人,还有其他宿舍的,也有的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朋友,他们一直说话啊,嬉笑啊,打闹啊,我也只能假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希望他们能快点离开。
那时候魏大同还在乐连天上班,而且跟我住同一个宿舍。他非常年轻,刚刚十九岁,非常有活力,就是把上班当儿戏,玩乐才是他生活的全部。下班后,他从不准时回来睡觉。宿舍里的大部分人睡觉的时候,他却不睡觉,当大家睡得正好的时候,却带一大帮朋友来宿舍吵吵闹闹的,说话也都是用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他有时会注意到朋友说话声音太大了,提醒他们说话声小一点,可他的朋友们却根本不听,继续哈哈大笑,说话声越来越大,魏大同故意骂他们几句,但很快又聊得忘形了,比他朋友说话的声音还大。遇到这样的室友真是倒霉。就算有人真的用很小的声音在旁边说话,我也睡不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保证其他宿舍就没有这种奇葩室友吗?
社会也是如此,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上,但你也不能一直逃离人,逃离人就是逃离社会,社会不就是人所组成的吗?有时候我们只有去适应恶劣的环境,相信总有一天会等到光明。
光明来临的那一天就是魏大同被无薪解雇的那一天。那天,魏大同连续旷工三天后,总算来上班了。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主管解释旷工的原因,换种说法就是编一个合理的旷工借口。你当主管是傻子吗?主管一脸冷血地说:“你已经不是本公司的员工了。”魏大同本着拿到点钱的想法,强装笑脸地说:“我是真的在外面有事,不然我肯定不会旷工那么多天的!”主管冷笑了一下,说:“你这是第一次旷工吗?我都记着呢!”他拍了下手里文件夹,冷冷地说:“一个月旷工六次,这次一次旷了三天。我不是没给你机会,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也向我保证过几次了,但是你做到没有?你当我说的是个屁的话,那不好意思,我也当你说话跟放屁一样!”
也许魏大同觉得要是真的有事的话,不应该再装笑脸,而是应该表现得很无奈,很纠结的样子,于是他马上换成一张苦瓜脸,央求道:“主管,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在旁边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看着玻璃墙外。员工们都站在公司大门口了,马上就要开班前例会了。主管整理着手里的文件,冷冷地说:“我再最后说一遍,你已经旷工三天,等于是自动离职,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想魏大同的计谋是先委曲求全,争取继续上几天班,然后辞快工,拿到半个月的工资,免得夜长梦多,总比一分钱都拿不到强。可现在他的诡计早被主管看穿了,他脸上讨好的表情慢慢变成了气急败坏,最后狠狠骂道:“操!去你妈的!”主管不动声色,照常给我们开班前例会去了。而魏大同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身上还穿着工衣呢!看来他今晚确实是打算上班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假如主管同意他继续上班,那就是说他还有机会拿到钱,但主管却一点余地也不留地将他赶走了,就像赶走一条始乱终弃的奸狗。你想想,要是你养了一条狗,你对它很好,但它却老是往别人家跑,你天天喂养它,照顾它,而别人随便丢一根骨头,它马上就跑过去了,这样的狗还值得去养吗?尽早赶走就是,以后它爱去哪儿去哪儿!
魏大同的离开让我好好松了一口气。那天晚上上班的时候我觉得倍感轻松,再苦再累也无所谓了,因为下班后终于再也没有人打扰我睡觉了。第二天凌晨下班后,我舒舒服服地从早上五点睡到下午五点才醒过来,多少天累积的疲惫总算是缓过来了。
之后来的几个新的室友,包括我老乡小苟在内都是比较安分,懂事的成熟的年轻人,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几乎从来不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在该睡觉的时候出去玩,不在室友们睡得正香的时候才回来吵吵闹闹。我总算是安息了。休息好是工作好的基本保证,而把工作不当回事的人也不会把休息当回事,更不会把别人的休息当回事,这样的人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别人也不把他当回事,更不会把他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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