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愤青(1/2)
2004年2月中旬,云南大学学生马加爵杀害了同寝室的四名同学,于是一开学就是班主任的各种谈话,另外这学期还多了一门课程,叫《大学生心理健康》,由班主任负责,由于没有书,去了也是在教室里面吹牛,上了几节课后,大家都觉得没意思,寝室里除了李茂符必去外,其余都没有再去,结果才旷两节,班主任就找上门来了,处罚措施就是每人5000字的检查在下周的课上念。
由于王利坤的检查写得很特别,所以我当时特意保存了下来,现抄录如下:
首先感谢寝室各位兄弟的不杀之恩,三年了,我至今依然健在,不是我有多完美,是兄弟们不够残忍。三月十七日,就是五栋202宿舍为十五日在海南逮捕的马加爵君开庆功会的那一天,我独在寝室外徘徊,遇见田老师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马加爵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至少五千字,因为马加爵生前就很爱和先生玩cs。”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开的枪,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能暴头的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半条环境中,毅然能被我干掉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寝室里那帮混蛋一天在里面搞得乱七八糟的,我只能去打cs,可我们的半条环境又并非人世间。马加爵君被我暴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打完cs之后的。而此后的半条生涯里都是别人向我开枪,尤使我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半条环境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这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的确,真的cs完家,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过他们用的不是锤子,而是强火力的纵组。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考试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学生的成绩,来换取学分,仅使成绩单上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补考的机会,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大学生活。这样的世界要四年才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家爵君被捕也已有两星期,应班主任之约,我也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我们一起完cs的青年之中,马加爵君是最爱被暴头的一个,所谓暴头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是“枪法不错的现在的我”的对手,是为了完cs让别人感到暴头快乐的中国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前几个月的报纸上,杀了云南大学的几个同寝室的学生的时候。以前我们打cs时有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他杀了人,然后逃跑之后了,才有人指着报纸上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这就是马家爵。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上网打cs,几锤头就砸死人,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总是低着头,样子很温和。待到后来他被带回云南,关进监狱,法院开始审判他之后,我才开始真正怀念他,于是我打cs的次数少了,也始终被人暴头,很是难受。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因为以后我一直都没有钱买报纸。
我是在四月十日晚上,学校发了补助才有钱去打cs;没过多久又被人暴头,一个平素一直被我认为是21世纪最后一个菜鸟的小子居然向我们组开枪,死伤好几人,而我即在被暴头之列。但我对于这次集体失败,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技术再差,也不信竟会水到这地步。况且是始终我认为只会开关机的菜鸟,怎么会被他暴头呢?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作证的便是网吧里的cs玩家了。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开了作弊器。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cs玩家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那个菜鸟,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玩游戏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开作弊器的。但我们的水平实在不差啊,我竟然被暴头,是致命的创伤。同去的一个寝室同学想过来教训他,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他还有血的,另外一个他们一组的过来向他仍了颗手雷,于是死掉了。
始终认为技术还不错的另一个同学也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尸骸为证;大家都被人家干掉了,有网吧里的网管为证。当几个英俊的男人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cs里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我们以前熬了好多个通宵换来的一流cs高手的业绩,我们逃课所练的枪法,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那几个菜鸟却居然昂起头来,好象不知道他们这次是侥幸的……。
时间永是流驶,网吧依旧热闹,有限的几次失败,对于我们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抨击”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偶尔的失败。玩成cs高手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这次是不在其中的,更他们还可能开了作弊器。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那几个菜鸟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都这么说,一是网管后来也这样证明。
我目睹了这次那几个菜鸟的行为,我又开始怀念起马家爵君来,他虽然屡次被我暴头,但从来不开作弊器的。但我们也始终没有那几个菜鸟作弊的凭证,所以也就算了。
苟活者在成绩单那淡红的血色中,会更加打好cs;真的cs玩家,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谨以此文记念马家爵君及今年的《大学生心理健康》!
结局可想而知,田老师暴跳如雷,当场就哭着跑出了教室,我们当时也觉得王利坤有些过了,李茂符和寝室几个兄弟赶紧追到田老师寝室去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最终结局是报系里撤销王利坤学生会体育部长职务,请家长到校给田老师当众道歉。
……
到了四月的时候,学校在南区举办第六届运动会,李茂符被安排过去参与后勤工作,他一老乡来找他,我就带了过去,下午时在花溪公园后门边一个小饭馆吃了顿饭,当时还有一计科系的,是李茂符的同乡,叫李文双,我对此君印象比较深刻,以前经常在校园里碰到他,因为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学生,黑黑的,经常不穿上衣,裤袋也是用一颗布条代替,十足像一个火车站门口替人扛东西的“背箩”。
吃完饭后,大家无聊,就沿着花溪河准备从后门进花溪公园玩,快到后面时,门口有几个“黑脚杆”(站街女),李文双就跑过去问价格多少,一女的回答说80元,李文双就回答说太贵了,就往前走,那个女的就追上来说,别嘛,哥子,你可以摸摸试试看,货真价实的。李文双还真就摸了,结果摸后他还是坚持说价格贵,就走了,待进入公园后我们就开始笑话他,一分钱没得还得便宜摸一次。
不过后来没过几天就听李茂符说他被人砍了,住进了花溪医院,原因是他第一次得手后,就每次都去摸,结果人家那几个黑脚杆都认识他了,也知道了他的德行,就找人砍了他,我听后都觉得好笑,哪有这种人嘛,一直往一个地方去占便宜,不过我那天下午还是和李茂符去花溪医院去看了他,当我们正好要走出医院的时候,也进来了一帮人,他们是李文双班里的同学,我一看,习敬轩也在里面。
这是我们将近一年来第一次见面,结束后,我俩就单独走了出来。
出了花溪医院往右拐不多远,就是花溪桥,过桥后往左,穿过公路就是清华中学,我们沿着国道往孟关方向一直走。
“人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他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似乎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没有回答,我们并肩走着,我用脚不停地踢着地下的小石子。
“如果有来世我想我不会在选择做人了,我想做一个孤魂野鬼,在天地间随风飘荡。”他继续说道,“我最近在反复地看《挪威的森林》。”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仍然没有说话,依然用脚踢着先前的小石子。
“枯井,空旷的草原,栅栏。对,还有个废弃的栅栏。你认为木月为什么要自杀呢?”
“可能是因为颓废吧,还有孤独,还有对未来的恐惧。”我打断他的话说道。
“这是潜在原因,直接原因还是因为直子,直子后来能和渡边交往,那他们以前肯定有关系的。”
“她只是把渡边当着木月的替身而已。”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应该是抑郁症吧。”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分我一支后,自己掏出一支点上,前面是一个小山坡,公路转弯处有一条羊肠小道,我们沿着小道往坡上爬。
“你和多少人睡过觉?”他问。
“两个。”我答。其实只有叶知秋一个,但可能是虚荣心作怪吧,所以我回答的是两个。
“我说的是大学以前。”
“大学以后没有。”
“黄依死了。”
“多久的事?你认识她?怎么死的?”
“肝硬化。上个星期的事。”
“你认识她?”我继续追问道。
“很小就认识,世界其实就这么小。”他接着说道,“人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就像村上春树说的一样,生并非死的对立面。”
我们一直继续往上爬,越往上,杂草就越多,路面就越不清晰,路旁有一些结着小红果实的灌木,他用手撸了一大把,转身过来问我是否能吃,我则点了点头。
他吃了一大把后,又撸了些分给我。
“哎,不错的,酸酸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接。
“吃多了嘴会涩的。”我说。
“其实农村蛮好的,啥时候到你家去一趟。”
“嗯。”我接着说道,“我读大学的目的就是离开那个鬼地方。”
“你比我强,你有目的,而我没有。”他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也许吃东西也是释放压抑情绪的办法之一,我明显感觉他心情好了许多。
“你有人爱,也爱着人,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明显有些酸楚。
“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我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靳瑜瑾。他继续说道:“太了解了。”他继续加重语气说道:“如果太了解了,就没有恋爱的感觉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当然最好是两个思想迥异的人,比如,如果你是个女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说实在的,我当时很不理解,因为他现在的生活就是我追求的目标,我觉得他是瞎折腾,吃饱了撑的。
很快就到了山顶,顿时有觉得没啥意思,随便绕了一圈又走了下来,或许正如习敬轩所说,人活着需要一种目的,需要一种理想。
待下山时,已是华灯初上,习敬轩中途打了个电话,叫瑾弄好饭菜。
到达后,瑾已弄好饭菜摆着,记忆中很丰富,有鱼,因为瑾叫我坐在鱼头对着的地方,我仿佛看到那条鱼死死地盯着我,特别恐怖,所以那鱼我一口也没敢吃。
由于租的是单间,所以特别窄,地上铺的是榻榻米,饭菜放在一张小方桌子上,我们仨就围绕小方桌席地而坐。
自然少不了酒,习敬轩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三杯,喝了一些后,就准备从瑾的杯子那边继续加,瑾小声地说了句,“够了。”他就把里面剩余的酒均分在我俩的杯子里。
“饿了吗?”靳瑜瑾夹了些菜放到习敬轩的碗里。
习敬轩笑了笑,没有回答,夹了些菜放到我碗里,说:“多吃点吧,也没有冰箱,坏了蛮可惜的。”
饭后,靳瑜瑾出门去洗碗,我双腿伸直背靠墙坐在榻榻米上,眯着眼养神,习敬轩则横躺在榻榻米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房间里一片寂静。待瑾洗完碗后走了进来,才有了声响,她从习敬轩兜里拿出香烟,然后拿来烟灰缸,点了一支放在他嘴里,然后分了一支给我,自己亦点燃一根抽了起来,但她显然不太习惯这个烟味,抽了几口就掐灭在烟灰缸里,只有我和习敬轩仍自我陶醉的吐着烟圈。
直到今天,我仍然痴情甚至于迷恋我们当时的环境,大家都没有说话,甚至找不到共通的语言,但都没有感到一丝丝合不来亦或一丝丝不自在,因为所有的言语都不能表达我们彼此内心的情感。
也许是安静,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大家竟这么昏昏糊糊睡了半宿,被他摇醒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此时醒来大家睡意全无。
“走,咱们操场上打球去?”我提议道。
“我眼睛不好,晚上看不到篮筐。”
“那算了吧。”
“别介啊,跑步咋样?”
“算了吧,跑回来满身是汗,你这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我回答道。
“有啊,旁边那个卫生间可以洗澡的。”他用手往门口过道方向指了指。
“行吧。”我说着就站起了身来。
瑾也没有了睡意,也跟着我们走了出来。
进入校门后,穿过物电系的大楼不远就是足球场,此时已接近凌晨两点,校园里冷清清的,偶尔会在路灯下看见一两对接吻的情侣。
到达足球场后,我和习敬轩开始沿着环形跑道慢跑,瑾则坐在草坪上,慢跑一圈后,习敬轩提议比赛,跑五圈,操场环形跑道每圈是800米,正好四公里,瑾当裁判,三圈下来,我就累得跑步动了,赶紧趴在了草地上,他则走过来拖起我,要求继续跑,最后只得拼命陪他跑了五圈。
“你现在身体怎么这么老火?”我们跑完后,仨人坐在一起时,他笑着问道。
“没锻炼,体育课都没有去上了。”
“你应该经常锻炼的,否则长胖了,你现在肚子都有些大了。”
“我喜欢胖一点好。”由于太热,我说话的时候,直接把上衣都脱了。平铺在地上后然后趴在上面。
“胖了身体就变形了。”
“不,瘦了,看起来有些寒酸。”
“会吗?我觉得我现在看起来蛮好。”他说着也把上衣脱了下来,铺在草地上,学我趴在了上面。
“你天生就比较帅气,而且关键是洋气,我不一样。”我笑着说道。
“哈哈,有吗?”他也笑着应道。
“真有。”我肯定地回复他。
“哎,对了,今天的比赛算我赢了。”
“对,你赢了。”
“这就好。”
我俩就这样趴在草地上闲聊,瑾则在旁边玩着手机。
那时是四月,天气依然很冷,不一会就冻的哆嗦,我们就起身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地方。刚刚汗水打湿的衣裤这时冷冰冰的,习敬轩找了两套睡衣带着叫我一起去洗澡。
“我俩一起洗?”我笑着问道。
“对啊,我俩又不是同性恋,你怕个鬼。”
“关键是我还得回寝室呢?”我指了指他手里的睡衣。
“别回了,明天我们徒步去天河潭。”他用手推了推我继续说道,“快走吧,正好可以给我搓背。”
洗澡间是卫生间改的,本来就比较窄,两个人在里面洗就特别拥挤,不过由于我俩关系铁,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所以一小会就自然了,给他搓背时,就问他,“你睡过多少个女人?”
“十多个?或者二十多个?反正记不太清了。”
“里面那个知道吗?”我用头往靳瑜瑾住的地方点了点。
“你傻呀,我怎么能让她知道?”
“你们不是经常都在一起的吗?怎么能让她不知道?”
“偷,不然怎么叫偷呢?”
我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洗完澡后回屋,瑾已穿好睡衣躺在床上,地板的榻榻米上亦弄好了铺盖。
“你睡床上还是和我睡地上?”我对着习敬轩问道。
“都睡床上吧,地上太冷了。我还信不过你吗?”
“没事,我习惯了。”我边说边往被子那边走去。
他抢先过来把被子折了起来,说道:“你睡一头,我和靳瑜瑾睡一头不就行了吗?”
见他那么坚持,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待他上床睡在中间后,我才上床休息。
本来那种环境就很难入睡,再加上上半夜睡了那么久,所以我迟迟无法入眠,直到瑾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我才顿觉困意来袭。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早上十点。洗漱完毕,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了早餐,亦或可以叫着中餐。
抵达天河潭时已是中午一点,那时收费还不是那么严格,我们在大门口一个小吃摊上每人吃了碗凉粉后,就按那个老板娘的指示,沿着铁道穿过一片杂木林就溜进了景区。
那时还没有开发好,景区一片荒凉,隐约记得是一个大坑,沿着石梯往下走大约半个小时可到谷底,谷底有一条小溪,景色确实很美,没得如果付诸笔端就回显得苍白。
“应该把吉他带来。”习敬轩小声地说。
瑾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太静太幽,所以大家都很少说话,偶尔几句也尽量把声音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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