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母爱情之 大姐郭浩云（2/2）

郭玉水一听，大哥说他老婆生产了！玉水一下从盐池里跳了起来，把手里的工具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像自己在工区驻地跑去——他必须赶紧向领导请假回家，马上！至于大哥说的话的后半句，玉水就听不见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在自己的心里想：我要当爹啦，我也有儿子啦！等等，大哥最后是说，生了个小子还是闺女来？

女儿的出生，让郭玉水既感到高兴，又有些失落，同时还有些忧愁。高兴的是，自己现在终于有后代了，终于当爹了！可是，受到根深蒂固的封建家族观念的影响，玉水还是希望自己有个儿子！——女儿归根结底是要出嫁的啊，是人家的人！更是他忧心的是，自己一个人工作，每个月只有十五元的工资收入，除去三弟玉溪每月的生活费五元，自己每月的生活费五元，留给宋兰花母子的，也就是区区五元钱啦！原先没有生孩子的时候，兰花自己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每个月有五块钱的生活费，买点油盐酱醋啥的还讲究着过，可这一生了小孩，两三个月不能下地干活挣工分，——一天不挣工分，秋后分粮食的时候就少分一天的粮食！——还得为孩子的出生多花额外的钱！孩子吃的、穿的、身体不舒服，都要花钱！等等，孩子大了上学？女孩子么，上不上学无所谓，就以后再说吧！

宋兰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简单而单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了比她整整大六岁的玉水。至于为什要嫁给他，兰花自己也说不出玉水好在哪里。只是在她心目中，她觉得她应该嫁给他，然后给他生儿育女，与他一起抚养年幼的弟弟，与他一起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在她出嫁的头一天晚上，她娘问他：兰花儿，玉水是个好后生，可是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在姨夫姨母家长大，他姨家也是穷日子！而且他还要养活未成年的三弟。现在玉水连一口正儿八经的新房子都没有，花儿，你嫁给他是图个啥呀——听着娘的唠叨，宋兰花突然自己有点想明白了：她喜欢这个个子高高的、因困苦的工作环境而被太阳晒的嘿嘿的男人！因为自她在六、七岁的年龄起，在周围人们的一致的赞扬中，就对这个自小不幸，却依然自立自强的男孩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啊呀，玉水这个孩子了不起啊，十多岁的孩子就能下地干活儿啦-----。呀，你看看人家玉水这孩子，十多岁的为了供他弟弟念书，去盐滩下了苦力呀!

啊呀，玉水这孩子好命呀，在盐场干得好好的，成了国家工人啦，了不起……就在这些声音里，兰花对玉水的印象，不再是那个瘦瘦黑黑的男孩，而逐渐变得高大了起来。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有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她应该为那个男孩子做点什么，她应该帮助他，爱护他，和他一起承担生活的风风雨雨,保护他不受伤害……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深的重在心田。

直到有一天，在下工的路上，碰到了刚从盐场回来的的玉水。那时，正是夕阳下，玉水穿一身整洁的、洗得发白的工服，蹬着自行车，远远的从东方行来。兰花远远的看着，不知不觉的停在了路旁。玉水来到兰花跟前，停下来车子，看了兰花一眼：“兰花，下工了？”

“嗯！”兰花低着头，在路旁站着。

“……”玉水沉默了一会，骑上车子走了。兰花看着玉水的远去的身影，内心突然有一阵失落。一阵信天游的歌声，从远处隐隐的传来过来：

青线线蓝线线，

蓝格莹莹的彩，

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儿数上高梁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哟惟有那个蓝花花好……

第二天，玉水就托人到兰花家里里提亲来了。兰花的父亲倒是看好玉水，加上兰花也答应了，便同意了婚事。兰花娘见父女二人都同意了，唠叨了几句，也就不说啥了。

兰花在当天便对自己说道：玉水，我要与你一起承担生活的风风雨雨，一起白头到老！兰花内心对自己的这一诺，便与玉水一生相伴，一世相随！

可是，善良贤惠的兰花，现在却对自己生了个女儿，觉得自己对不住玉水。是啊，玉水那么要强的人，怎么能没有儿子呢。好在自己年轻，一定要为玉水生个儿子！可是为玉水生儿子虽然重要，但是，眼下的日子该怎么办？自己坐月子不能出工挣工分，秋后的生产队分的粮食肯定比往年少，加上孩子需要的花费，又是个不小的数目。更重要的是，由于长期的生活困苦，致使兰花严重的营养不良，奶水严重不足。小小的浩云经常饿的哇哇直哭。

怎么解决小浩云的的“吃饭”问题，成为了玉水夫妻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

那个时代，新中国刚刚成立才十几年，人们在满怀热情建设祖国，建设家园的同时，却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新生的国家一穷二白，物资匮乏的现实！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几乎所有的生活物资，都是按计划凭票证供应的，比如说，买布需要布票，买粮食、副食品要用粮票，等等。否则，你没有各种“票”，有钱也不卖给你。

郭玉水每月的粮食“定量”标准，是每月四十斤。其中“细粮（指白面食品）”才十斤，多数是“粗粮（指地瓜面等黑色的面食）”。自己在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都不够吃的，还要尽量省出“细粮”来，在每月休班时，从食堂里买上几个白面馒头，回去给浩云娘俩儿“打打牙祭”。

在没有牙祭打的时候，小浩云的食物就是时有时无的奶水加高粱糊糊。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长，在小浩云还不到一岁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开始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人们大干快上建设社会主义，跑步进入**的热情高涨，全国各地在“超英赶美”的口号下，遍地建设起来小高炉、人民公社。清河村也不例外。宋兰花就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将自己家里的铁质物品全部收走去炼钢铁，包括大门上的铁钉、门窗上的折页，当然，也包括家里那口铁锅——都**了，就要在村里的大食堂里吃饭了，铁锅也就不要啦！这样以来，小浩云平常连高粱糊糊都吃不上了，于是她平常的食物就变成了奶水加食堂里的黑馍馍。再到后来，这一阵风似的“大跃进”过去了，集体食堂也散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自然灾害造成的饥荒又来了。这时，郭浩云三岁了，她的日常的饭食，也就由原来黑馍馍，变成了高粱稀饭。

在后来，郭浩云的记忆里，她的童年给她的印象，就一个字：饿！

在郭浩云五岁的时候，她的二妹郭浩荣出生了。再过三年，她八岁时，三妹浩月出生了。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兰花终于实现了为玉水传宗接代的宏愿——浩然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