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奈选择‘封箱’(上)(2/2)
韩有才压根就没认可和小红的事情,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他和小红交往了一年以后,他认为,甩掉小红的机会已经具备,他和父母商量,要离开居住的村子,去外面谋生,说是去外面谋生,他一没手艺,二不肯付出辛苦,哪里也不可能要这样的人,于是,他想到了他的舅舅,他的舅舅,在一个政府部门任职,手里有点权力,但也没到了可以遮天的地步,属于能说上话的那种。
父母一开始坚决反对,父亲的意见是,他家和小红家,有口头约定,如果小红的母亲,发现有才一声不吭的跑掉了,她会到派出所举报他,那他儿子,就逃脱不了蹲班房,可儿子的一句话,似乎又给父亲吃了定心丸,儿子的原话是这样的:
“口头约定,谁作证?说他强奸,证据那?大不了说,两个人搞对象,发生了关系,都是成年人,要追究责任,小红也有份。”
有才的母亲,虽然护犊子,但也被儿子的话吓到了,她说,这不可以,这会让人戳脊梁骨的,韩三则对她说,儿子的话,有一定道理,这件事也过去一年多了,如果小红的母亲愿意再提起,她也没法自圆其说,因为提亲那天,见证的都是小红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有才是小红的男朋友,现在她突然说出,是有才强奸了她女儿,被迫两个人在一起的,说出去,连她家的亲朋好友也不会相信,她家人都不相信,办案人员就更难相信了。
有了父亲的支持,韩有才走了,去了舅舅家,他跟舅舅说,他想找个踏实的事做,不想荒废人生,听着一向不被看好的外甥,竟说出不想荒废人生的话,身为舅舅有些欣慰,他问外甥,有什么专长,外甥摇头,又问,笔头子的功夫有没有,还是摇头,舅舅告诉他,想在仕途上发展,少不了笔头子的功夫,要是想去企业发展,就要具备一定的专长,两者都不具备,他就要另辟蹊径,为他考虑另一条路了。
有才在舅舅家住了下来,一方面是躲避小红一家,另一方面是,等舅舅给他的另一条路,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晚上,舅舅在饭桌上,告诉有才,他找到了一个适合他的事做,有才问,是哪个企业?哪个机关?舅舅直言不讳的说,不是企业,也不是机关,是沙峪村生产队副队长,韩有才一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舅舅接着说,就是这个副队长,他还动用了不少人脉,他说,他的一个老同学,在农口任职,他老同学的下属,在沙峪村当队长,碍于面子,人家答应,给他个副队长当。
舅舅说,别小看生产队的副队长,大小也是个干部,管着一百多人,再说,那又是他的老家,趁着年轻,回家闯出一片天地,适当的时候,把漂泊在外的父母,接回沙峪村定居,也算是荣归故里,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舅舅的话,打开了他的视野,他跟舅舅表示,他不会让舅舅失望,一定要做出成绩,向那些至今不看好他的人证明,他韩有才是真的有才。
就在韩有才预展宏图的时候,小红的母亲,发现联系不上有才了,她问小红,小红说,约会一向都是双方家长促成的,她根本不知道,韩有才会跑到哪里,小红的母亲沉不住气了,她领着小红,来到了韩有才的家,家里家外找遍了,没有有才的身影,小红的母亲,质问韩三,把儿子藏到了哪里?韩三装作比她还无辜,他说,儿子突然离家出走,没有留下一句话,他和他母亲也急得不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而在韩三说这篇话的时候,有才的母亲,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情绪,而是用眼睛,偷偷的观察着母亲,这一幕,被小红的发现了,她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母亲,母亲坐在有才家的炕上,对有才的父母说,既然你们言而无信,她和女儿,就吃住在这里,直到有才露面,有才的母亲见状,竟也一改以前的态度,开始指责母女:
“你们这是耍赖皮,想讹上我家儿子。”
“拍拍良心,到底是谁在耍赖皮?是谁答应我们,只有女方可以提出分手,男方不准提出分手?又是谁承诺我们,一年后,给两个孩子办结婚,如果不是你们承诺,你家儿子还能踏踏实实的在家,早就被关进局子了。”小红的母亲说。
“你说的这些,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呀,是有才承诺你们的?那你就找他好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你想指控我儿子,要凭证据,你有证据吗?”韩三说。
这句话,还真把小红的母亲问着了,除了口头的约定,还真拿不出东西来,那个她认为的证据,手绢,还不知扔到哪了,小红在听到有才父母的话以后,哭着跑回了家,原本还想用吃住在他家,逼迫韩有才露面的母亲,也跟着女儿回了家,现在母女两,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女儿的心里,多少有些对母亲的埋怨,但是,面对翻脸不认人的有才一家,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并不意味着一点办法没有,小红的母亲,凭着记忆,经常托人打听有才的下落,就想找到有才,跟他讨要个说法,无巧不成书,就碰见了大虎。
大虎早上的时候,才听金昌硕说,韩三的儿子,要回村当生产队副队长的事,在听了女主人讲述的事情之后,勾起了大虎打抱不平的心里,他想告诉女主人,韩有才在沙峪村当副队长的事,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他不该只听女主人一面之词,就把韩有才的行踪说出来,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而女主人听了他的话,来沙峪村找韩有才算账,后果可能是很难控制的。
从女主人家回来,大虎把韩三的儿子,回村当副队长的事,告诉了兰珍,兰珍说,你是马后炮了,今天,韩三的儿子,已经走马上任了,李有亮带着他,这走走,那转转,动静还不小,李有亮说,明天还要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在会上正式把韩有才介绍给大家,兰珍告诉大虎,韩有才的派头,比李有亮还大,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大虎叮嘱兰珍,不要多嘴,不管谁当副队长,咱们就本着一条,靠自己的双手,靠付出劳动挣钱。
第二天一早,大虎和兰珍,来到了队部参加会议,李有亮走到大虎跟前,小声的跟他说:
“大虎,我先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一会的会议,可能会涉及到你木匠的内容,希望你能端正心态,服从队部的意见。”
“是吗?牵扯到我?”大虎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有亮说。
李有亮之所以,在开会宣布决定之前,跟大虎打预防针,是跟昨天他和新上任的副队长韩有才,商量的决定有关系,李有亮和韩有才被找去,参加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要加强对农村闲散人员的管理,并要求拿出具体的方案,两个人回来以后,便开始对沙峪村的闲散人员进行梳理,经过梳理,李有亮发现,村里的确有不少的劳力,在农闲的时候,在外面打一些零工,补贴家用。
但严格的说,这些人不应该被纳入闲散人员,因为他们并没有摆脱生产队的管理和控制,他认为,闲散人员,应该指那些,常年在外,没有正当职业,游手好闲的人,这个时候,韩有才提到了大虎,他说,大虎就属于闲散人员,理由是,一年有大半年在外,生产队的活,干的很少,李有亮对此持不同意见,他说,大虎是个手艺人,在外面干的是正当职业,不应该被列为闲散人员。
为了说服李有亮,韩有才找到了为他当上副队长,牵线搭桥的他舅舅的同学,不知他是如何介绍大虎的情况的,总之,下午,李有亮就被有关部门找了去,并被告知,韩有才反映的大虎的情况,应该属于沙峪村的闲散人员,必须对其加强管理,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干部,别的没学会,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回到村里以后,他表示,赞同韩有才的意见,韩有才见李有亮败下阵来,他又提出了新的意见。
要加强对闲散人员加强管理,首先要把闲散人员控制起来,而控制的最好办法,就是要他们回生产队干活,李有亮提醒他,你让干了大半辈子的木匠,放下手艺,回生产队耪地,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论农活,他肯定不及一般的老农,工分和口粮肯定定的低,那他怎么维持今后的生活?加强管理的初衷,不是为了降低他的生活水平,面对李有亮的分析,韩有才有他的说法,他认为,甘蔗没有两头甜,在加强管理的时候,必然要触及个别人的利益。
韩有才的固执,让李有亮有些发憷,他担心,自己再为大虎说话,会出现被领导招去谈话的后果,在面对强他的对手面前,他选择了明哲保身,说到这里,可能会让人产生疑问,韩有才和父母一直在外面生活,当上了副队长以后,怎么会对一直在村里有威望的大虎,产生敌对情绪,细分析,这个始作俑者就是韩有才的父亲韩三。
当年,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造成了金、韩两个家族,不再来往的事实,连就他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也对他提出了质疑,对此,他不是选择反省,悔罪,修复两家的感情,而是选择了逃避,离开沙峪村的时候,韩有才才几岁,在韩有才的成长过程中,父亲韩三,不是如实的给儿子讲述离开沙峪村的缘由,而是歪曲事实,把他当年犯下的错,说成是沙峪村的金家,容不下他韩家,逼迫他家离开,四处漂泊。
我们说,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是父母,可见父母的言传身教,会影响孩子的一生,韩有才正是在韩三的这样的言传身教中,成长起来的,父亲的灌输,已经融化到了他的血液里,有点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虽然没有见过大虎,但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他曾在心里发过誓,如果有机会,他会跟大虎算账,报一家人被迫漂泊的仇,其实,韩三这样做,实实在在是害了儿子,就拿他强奸小红一事,已经向韩三证明,这个儿子被他带坏了。
韩有才不是不知道,大虎是凭手艺挣钱,算不上闲散人员,可他必须利用这个由头,把大虎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手心,也就是说,他要把大虎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想什么时候找茬,就什么时候找茬,他要把大虎制服,他要用行动,告诉父亲,儿子长大了,有权了,可以为他雪恨了,他甚至勾画除了一个画面,全村的人,特别是老金家的人,站在村里的两边,夹道欢迎他的父亲,荣归故里。
因此,这次的会议,也是他回沙峪村后的第一次亮相,他要高调,他要证明,他,韩三的儿子不是孬种,会议正是开始,本应李有亮主持的会议,变成了韩有才主持,他的开场白,铿锵有力,措辞犀利,本来就是一个落实对闲散人员管理的话题,让他给搞得变了味,李有亮见状,也没有了提醒的欲望,在发表一番陈词后,韩有才把毛头对准了大虎,他说,大虎常年在外干私活,属于被管理的对象。
经过他和李有亮商量,做出了决定,从即日起,大虎不准再外出揽活,到大田队干活,工分和口粮,按照最低的劳力水平给付,听了韩有才的话,坐在大虎身边的兰珍不干了,她要和韩有才理论,看到兰珍要冲动,大虎把她按下了,这个时候,大虎才品味出,李有亮在会前,对他说的那片话,会议时间不长,但韩有才达到了目的。
在回家的路上,兰珍问大虎:
“你怎么这么窝囊,你不争辩也就算了,为什么还阻止我说?”
“兰珍,我早就说过,咱们靠双手,靠劳动挣钱,他让我去大田干活,我就去呗,还能怎么样,大田的活,我又不是没干过。”大虎说。
“可他把工分和口粮定的那么低,咱们多亏呀?”兰珍说。
“过去那么艰难的日子,咱们都走过来了,少给点工分,少给点口粮,咱们就活不了了?你别把眼光看的这么近,什么事情,往远处看,往开了想,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的事。”大虎说。
“真拿你没办法,你总是这样,该维护自己的时候,放弃维护。”兰珍说。
嘴上规劝兰珍,其实大虎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好受,他没有心思吃饭,直接回屋,躺在了炕上,兰珍跟进了屋,她说:
“我给你出个馊主意,他韩有才不是不让咱们干私活吗?咱们不明着干,咱们私下里干,他横不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监督咱们吧,你白天在大田对干活,我出去给你揽活,揽到活以后,咱们晚上干。”
“这绝对不行,要是让他发现了,后果会更严重,还是不要想了。”大虎说。
“那你还真想封箱呀?”
兰珍的这句问话,提醒了大虎,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封箱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吃过晚饭,他独自走到院子里,开始整理他用了大半辈子的工具。
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工具,大虎的心里难过极了,他原本想,他在闭眼之前,都不会和这些老伙计分开,没想到,现在他就要告别它们,大虎小心的,把工具一样样的,从箱子里拿出来,摆在他眼前,他的眼睛湿润了,情绪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到厨房,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盅酒,他喝了一口酒以后,就开始对着‘老伙计’自言自语起来。
他对斧子说,我曾经用你,把劫匪给吓唬住了,让他放弃了抢劫我的念头,也是靠你,劈开了无数根木头,可是,有的时候,你发起威来,也真够吓人的,记得那年跟着师父,去一个财主家打家具,快要结束的时候,师父不小心碰到了你,结果,师父的脚踝被你砍伤了,为了这,我还回沙峪村借了驴车,拉着师父去接活。
他对锯说,你也很了不起,看你四平八稳的,不管多粗多长的木头,只要你一出手,它们就变成了你的臣民,想让它变什么模样,就变成什么模样,这些年,你是劳苦功高,你不但能干活,还帮我留在了师父的身边,记得第一天跟师父干活,用的就是你,那天师母,差点把我撵走,还是你帮了我,你是有功之臣。
他对刨子说,你就是剃头挑子里,那个刮脸的,不管多难看的木头,经了你的手,立马变得光滑平整,让人刮目相看,我推了你这么多年,也磨了了这么多年,你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忍辱负重,可你也有差点失手的时候,记得那年,我在屋子里刨板子,三女儿躺在炕上睡觉,由于板子顶在炕沿上,我使劲一推,你越过了炕沿,差点碰到了三女儿的脑袋,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再也不敢在屋里刨板,不过,这是我的疏忽,不赖你。
大虎拿起了凿子,他说,你是连接木板的桥梁,有了你,光滑的木板,组成了各式各样的家具,永远的粘连在了一起,别看你又小又不起眼,可你的作用很大。
大虎一一的对老伙计,说着心底的话,与它们做着最后的告别,这种告别,不亚于与自己的亲人告别,心里的难受程度,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也许是对这些老伙计的不舍,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虎的眼泪流了出来,为了不让兰珍看见,他迅速的用手擦了,可坐在屋里的兰珍,通过大虎的背影,看出了大虎的悲伤,她没有走出屋,她想给大虎流血时间,慢慢的缓解烦闷的心情。
二女儿看见母亲,一直盯着院子里的父亲看,她好奇的问母亲:
“我爸爸对着那些工具,念叨什么那?又不是人,能听得懂吗?”
“你懂什么?在你爸爸眼里,它们个个都是有生命的,只是不会说话。”兰珍说。
“真有这么神?既然他这么看重它们,干嘛还要封进箱子里那?”二女儿问。
“都是大人的事,以后你就明白了。”兰珍说。
为了不让这些老伙计受苦,大虎找了个大的木箱子,用油纸把它们,一件件的包好,放进了木箱,还用苫布,把木箱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它们被风吹着,被雨淋着,总之,是怕亏待了它们,封箱以后,大虎把俩个儿子叫出来,帮他抬到装杂物的小房子,还自己写了封条,标明了封箱的日期,然后,依依不舍的回了屋。
晚上,大虎躺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好久不抽旱烟的他,起身坐在炕桌,抽起了旱烟,兰珍也睡不着,她索性也不睡了,想陪着大虎聊聊,大虎告诉兰珍,明天他去大田队报到,也不知道情况会怎样,兰珍劝慰他,大田队长人不错,不会难为他,大虎说,他指的不是这个,大半辈子都是跟木头打交道,心里总有不舍,大虎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兰珍见状,把头扭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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