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奚顾井（1/2）

天河县云奚一带有一个有点特别的小娃娃，是顾家第四个孩子，单名一个井。这孩子素来没多大规矩，家里人宠着还不算，全村子的百姓大都宠着她。她自个琢磨不出原因，大底是自个长得好看，爹娘乐善好施，在村子里头有些许名望，大家便对她有所迁就。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有人道此是灾祸，也有人道此是福分。小井儿并未多想，从小如此，便早已习以为常。

永康十六年，顾家小井儿已经六岁，顾夫人正琢磨正让着顽皮的小井儿学一些东西，本想着这小娃娃天生活泼爱闹，便从戏班子里叫了一位老师傅，教她唱黄梅戏，有趣也不枯燥，也好磨磨她的性子。结果这小娃娃整天咿咿呀呀不晓得唱些什么，正经的不听，总是乱七八糟的唱着，一下子变成妖魔鬼怪，一下又变成什么太上老君，什么阎王爷，然后披着被单开始上蹿下跳，把老师傅气得不行，直道，“这小妮子性子野得很！哪里是我教得了的！”硬是把老师傅气走了。

现刚过小暑，外面的天是越来越热了，小井儿总爱跑出去玩闹，顾夫人自然是拦着不肯，可这小娃娃又如何甘心，便跑去了书房，缠着顾老爷。

“爹爹！”小井儿一路小跑，到书房前便软软糯糯的唤了几声，顾老爷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听见小女儿的声音便笑嘻嘻的抬起了头。

一进屋里便是满是泼墨香，房里格局巧妙，陈设却是简单，大多是书籍和挂画，书桌上摆了一只青花陶瓷小花瓶，插了两三朵小花，给这屋里填了一丝生气。阳光透过窗户变成一条条的光柱照到书台上，让房间里既亮堂又温暖。

“今日到得空来瞧我，可又犯了什么错？”顾老爷一面笑着询问，一面上前把迎面跑来的小女儿抱起，然后坐下。

“爹爹，你看今天天气可真真是好呢！”小井儿笑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爹爹，伸手指着门外正那挂在天上耀眼夺目的太阳。

顾老爷一眼瞧出小井儿的小心思，乐呵呵的笑了笑，问：“不过是你这女娃娃想去逛一圈罢？”

小井儿听到这话，眼睛里立马亮起来，可一转眼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委屈的小声说：“娘亲说，最近这天热着，只许在家待着……”

顾老爷假装非常惊讶，“哦！那岂不是就去不成了？”

“是呢爹爹。”小井儿用小小脑袋轻轻蹭了一下顾老爷，一脸忧伤的望着门外，“这样好的天，却困在这院子便就好了吗？浪费美好景色，便是辜负天意呀，你说呢，爹爹？”小井儿回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顾老爷，顾老爷被逗得直笑。

“你这孩子，今天若是不带你出去走这一圈，便要被你说成罪过了。”顾老爷笑笑，又是一问：“可回头你娘问起来，你要爹爹如何答？”

小井儿笑了，似乎早有预感顾老爷会这样问，立马便答：“夏日好景，为不负天意，携女一游云奚，趣味良多，何乐不为？”

“哈哈哈。”顾老爷不禁大笑，这小娃娃是越发机灵了。“好好好，就带你出门走上一圈，但是先说好，不收街坊邻居给的吃食，不跑乱，要听我的话。”

“谨遵父亲教诲！”说着，小井儿便亲昵的搂紧了顾老爷，脸上是得逞的笑容。

顾夫人在屋里教着两个女儿学女红，小井儿皮得很，并不肯学。所以顾老爷出门的时候，顾夫人也不知道，以为两人还在书房还是哪里呢。

这天的天气确实是好，前几日下了雨，虽说太阳晒人，但也未必就那么热。卯时刚过，街上开始热闹起来。顾老爷右手牵着小井儿，从东侧门出了顾家，走一段小巷，拐个弯，经过花婶门前，便看到了一棵老柳树，这就到了平阳正街。

正街左右两边大多是商铺，现在这个时辰，是买东西最好的时间，有卖各种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的小摊贩，又各种各样好吃好看的小点心。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手里拿着各自的收获。街上好不热闹，摊贩吆喝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小孩的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和顾家院里的和谐安静大不相同。

难得出门，可把小井儿给高兴的，一下嚷着要去福生戏院看看那位被她气走的老师傅，一下嚷着要去西街尝尝谢寡妇的烤鹅，一下又说走得累了，要去映夕茶馆听书喝茶，真真是活力十足，想到一处是一处。顾老爷被缠得不行，看见王大娘在街上卖山楂糕，便上前买了一块，用竹签插好了，给小井儿吃，堵了这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嘴巴。

“顾老爷，带小井儿出来玩呀？”王大娘和蔼的笑着，然后温柔的看着正在一大口一大口吃着山楂糕的小井儿。

“今儿天气好，便带她出来走一圈。”顾老爷笑笑，晃了一下右手，小井儿才注意到王大娘正看着她，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脸儿红扑扑的，可爱得紧。

“大娘好！”小井儿嘴里塞得满满的山楂糕，却偏偏要说话，鼓起的腮帮子就一动一动的：“大娘的山楂糕定是天河最好吃山楂糕，不然怎么会这样好吃呢。”

王大娘听了高兴得不行，乐呵呵的笑了，见她把山楂糕吃完，便又拿了一块，插上竹签，直接递给小井儿。

“又是这般没规矩！让人看了笑话。食不言，寝不语，知道了吗？”顾老爷嘴上嫌弃着，却拿出小手绢帮小井儿擦了擦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