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羽箭（1/2）

“晓晓……怎么办?”王容容蹙着眉,正二八经地看着素晓。

素晓坐在床边,手拿桃木梳轻轻地通着披散的发丝,眼中含着一抹忧虑,耳畔又响起脚将将迈出雅间时,孟璜那阴柔的声音——孤的世子正缺个合适的奶娘,相了几个孤都不甚满意,这位素姑娘倒是很合孤心意,不知绍义可舍得割爱些时日?——接着那个叫落霞的女卫就把“小玉米”要走了,说是谨慎起见,需得找大夫确认一下真的没有感染疫症才好,让素晓先回驿馆收拾东西,第二天去太守府待命。

“唉……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时危急关头扯了个大谎,回来后仔细一想根本禁不起推敲。她现在并不认为孟璜真的相信了那番鬼话,可是又摸不准他的想法。素晓眼皮开始有些打架,想是白日里精力消耗太大……手中突然一空,原来是王容容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夺过她手中的木梳往床里一抛,就势握住她的双手,“晓晓,你真的很让人担心!我能理解你,可是你要清楚小玉米是你的女儿,但是那孩子无论再像小玉米,她也不是你的女儿!你真的没必要为她冒险……”

素晓心里一疼,心中无限愧疚:“容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现在我们可能已经在去往辽城的路上了,我……”

“晓晓,”王容容双手一紧,“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一冲动就犯傻。”她紧紧凝着素晓,用力道:“我们一起来的,要么一起回去,要么一起留下,不管能不能离开风城!你懂吗?”

“恩,我知道了,容容,我以后会时刻告诫自己的,你放心!”素晓反掌回握住她的手。

听她如此说,容容心下略略一宽,想了想道:“晓晓,我想……要不我们去找冯绍义吧?他没准会有办法,我们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他应该会帮忙的……”

素晓已经困得不行了,一头倒在床里,迷迷糊糊地想起马车上冯绍义一路闭目养神的样子,他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想必是气得不轻……她摇了摇头,闭着眼睛道:“如今再去求他,他也未必肯帮了……就算勉强帮了,为了我们开罪太子他也不会好过。欠人钱财好还,欠人情意难偿,况且他对咱们也是仁至义尽了……”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极弱。

“也是……晓晓,你说的对。”容容眼里划过一丝笑,“不过,没有关系,我直觉上,那个孟璜是不会为难你的。我总觉得吧,他不像是个坏人……晓晓?”

“恩……”素晓微弱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已与周公碰了面了!王容容见她累成这样有些心疼,也不再多说,扯过被子也跟着躺下了,可是翻来覆去,直到月至中天,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幔顶,脑海里一个淡青色身影若隐若现——清俊的面庞、沉稳的气息,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好像有种魔力般悄然地潜进了她的意识,让她久久难安……

与此同时,与她们相隔不远的厢房中却是灯火通明。素袍男子手执狼毫在面前几案上翻飞几笔,窗外星光与屋内烛火交相辉映,映衬得他俊逸的面庞更显出尘。他撂下笔,负手而立,垂目在画纸上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簇,将案上的檀皮宣纸用力一团,袍袖一挥,一把甩到墙角!

淡绿色裙角微微定住，一只柔荑探出袖口，将纸团轻轻拾起，小心翼翼地在手中展开——险崖危石后挺立一株兰草，柔弱纤细，随风劲舞，几欲折断依旧坚韧不拔。洒脱几笔，却已是意蕴生动。

“公子，此作甚好，为何要弃呀？”

男子负手对窗而立，淡淡月华勾勒周身，“气息不畅，败笔！”声音极为清淡,犹如冰下潺潺细流。

果儿探头，目光向吉儿手中一掠，撇嘴道：“我看不是画不畅，是公子心情不畅吧?”

吉儿听她语气不善,忙给她递了个眼色，她却视若无睹,用更加鄙夷的语气道：“公子明知她来路不明，还冒险帮她,她不但不知恩图报，还招灾惹祸!差点便连累了公子,吉儿你说!她是何居心?”

吉儿微微蹙眉,苦笑道:“你嘴也忒毒了些!我看她其实也挺可怜的，丈夫惨死不说，差点又与骨肉阴阳两隔!今日之事怕也是迫不得已罢……”

“吉儿啊，也就你会相信她那些鬼话罢了!我看她就是别有用心!否则怎会一路上没有解释过半句?”她气极,冷哼一声,“还不是想借公子攀龙附凤！”

吉儿看向冯绍义,见他依旧遥望窗外,身形纹丝不动,辉光掩映下,背影高超出尘,就像不涉尘世的仙尊一般,她微微踌躇了一下,缓缓道:“我看她……倒也不像那种人,就是不知道这太子璜到底是何用意,莫不是真的为了小世子找奶娘吗?”

“呵呵……”只听冯绍义含笑的声音悠悠响起“鲁后早甍,大王心思难测,太子妃翟选一事一再搁置。冯绍义孤陋寡闻，倒是没听说过太子璜几时有了小世子。”

吉儿闻言目光闪烁了几下,随即微微沉凝。

“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应声而退,才转过身,又听得一声——“叫冯齐着人去麓国查一查是否有个肖姓商人月前举家奔赴正国。”

(太守府.后庭)

鹅黄罗帐轻垂，水沉熏香弥漫，床前脚踏上错乱叠放着两色袍襟，粗重紊乱的喘息声从帐内溢出，间或几声娇喘，空气里因此凝结了几丝**之气,随着一声满足的闷哼，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男子掀帐而出，从脚踏上抽取出中衣,自行穿戴好,又将淡青色外袍随意一披，最后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条锦纹青色缎带，将散乱的发丝松松一系，举步向卧房门口行去。

“殿下……是妾身伺候的不好吗？”绵软的声音响起。

“与你无关，是孤有些事情要办，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房门一开，一道紫色身影夹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静立门侧,见孟璜步出,闪身恭谨一礼——“殿下!”

“事情办妥了？”

“回殿下，已觅得一男婴。”

“嗯。”孟璜脚下不停,穿过甬道,直走到书房西侧两株槐树下,前方是一段石阶小路,两侧修竹、太湖石交错掩映,直通到书房南侧的半月形荷池。

赤火一直紧随其后,见孟璜停下,自己也定住了脚步,“殿下，疾风已查到冯大人是在扶粮入城时在西门口遇到素晓姑娘的，当时与素姑娘一起的还有一位叫王容容的姑娘。据查,是王姑娘被粮车撞倒,冯绍义前去调停,后来把她们带回了驿馆。”

月光洒下，与树影相融，斑斑点点，犹如一泓碎玉，孟璜依稀想起白日里那个吓得浑身颤抖、把自己唇角咬破还坚持抱紧怀里婴儿的小丫头，那模样就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唇角不禁荡起一抹轻弧,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正如这般颤抖而坚决地保护着自己……

“殿下……”赤火见孟璜微微出神,试探性地出声,“是否需要派人到麓国查一查？”

“不必了，”孟璜闲适地捋了捋袖口处的褶皱,“据孤说知,麓国阖国上下,便没有一个肖姓商人。”

“啊?那……”

“她不是我们要找的细作。”

“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你见过肯如此轻易暴露自己的细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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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盔甲贴在中衣上,士午舔舔干涸的嘴唇,眼梢瞟瞟日头,还有两刻就到申时了,再坚持一下……

城楼上伫立的两排守卫铁甲锃亮,英武挺拔,表情肃穆,对目下的一切喧嚣置若罔闻。

城楼下,六骑黑甲奇兵,三排一列,交错奔驰。马尾上拴着的数串铸铁盾牌在地上反复拖动,卷起阵阵烟尘,盾牌相击声,伴着挑衅辱骂,声声刺耳……

“正国鼠辈!出城应战——”

“孟璜小儿!出城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