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偷闲（2/2）

诸葛香兰一听，马上从厨房跑出来说，史主管，你先去送丁经理，他的事才是大事，我四弟说了，要优先满足他！

丁海刚把很多事看得淡，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也有个犟脾气，你越说不行，他偏要行，面对史智力的推辞，他马上撒谎说要去开发区，这是大事，史主管，那就麻烦你了。

闻总工盯着丁海刚看，他纳闷了：丁经理咋个忽然去开发区？要去，咋不叫上我？

史智力拉长脸，出去发动了皮卡车。其实这车是上上个工地遗留下来的旧车，除了喇叭不响啥都响，没啥坐头的。这车跟人一样，档次低，名声就不好，明明是皮卡车，大家却叫他拖板鞋，有点欺负车。

丁海刚和闻总工坐上拖板鞋，史智力呜嘟嘟地开走了，来到沙坪阵公交站，史智力忽然停了车，盯着丁海刚他俩不说话。

丁海刚一看这架势，就晓得史智力和他顶上来牛了，就赶紧下车笑道：够了，史主管你去忙你的。

史智力一走，闻总工又开始骂起了史智力，是欠收拾。

怎么收拾？

闻总工说，这多简单，史智力是个一根筋，他和二掌柜邓二排有利益冲突，随便戳一下，他们就会咬起来。

算了，都是打工仔，工人不要整工人。

哼，闻总工冷笑道，不整工人，难道去整母人？丁经理，史智力是面带猪相，其实心里嘹亮。他是北总安排在工地上的一个钉子，我们有啥风吹草动，他马上就会去打小报告。新工地开始了，你不给他三百杀威棒，恐怕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

算了，出来打工，和气生财。再说了，全世界的鸡蛋联合起来都碰不过石头！

闻总工听完，哈哈大笑，鼓掌叫好。说，像哥哥这种丘二，简直是天下难找啊！

薄雾在寒风中散了又来，行人都缩头缩脑的。闻总工也缩短了脖子，一双眼珠净往女人身上瞧，就显得有点猥琐了。

丁海刚往站台棚里退了退，马路上忽然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一个红衣少妇穿着一拤高的高跟鞋朝这边走来。大概走得急，热了，她的红色羽绒服敞开着，里面黑色打底衫里面的咪咪高高顶起，车站这边就起了小小骚动。

养眼！闻总工砸吧着嘴说，哥哥，快看，美女时隐时现，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小姐。

公交车来了，大家都往车上挤。丁海刚和闻总工却谦让着后退，和后来的红衣女走在了一起。女人一回头，丁海刚和闻总工都认出了女人，原来是滨江路按摩店的杨红枫。按摩时，她曾对丁海刚和闻总工说住在白虎山，她居然没撒谎。

公交车开动了，一股浓香吹来，丁海刚打了个尿颤，这是他二十多年前就熟悉的香气，只有农村小姐才用这么艳俗的化学香水。

也许是香水的刺激，一个老头开口了，他说蜀都就要直辖了，三江市要变成省会，白虎山的地要占完。

另一个老头马上说，好啊，那我们的房子就更值钱了，肯定要翻几倍。到时候卖一套吃一套，这辈子啥都不愁了。

这就是典型的小农意识，它的核心就是小富即安，要是人们都这样，这个国家就会停滞不前，安逸一阵子又会落后，然后由会挨打！丁海刚一下想起楠木沟，那里的几个老农也一样，拿到水库占地款，他们混泥土也不打了，钢筋也不扎了，回到家当起了老太爷，啥都看不惯了，老婆蒸的包谷粑粑和红苕也不好吃了，每天早晨，三五成群坐上三轮车，下山来到书楼坝去吃豆浆小笼包。不过，再一想也没啥不对，有了钱不消费，怎么刺激生产？生产上不去还会落后，落后了日本鬼子冲进来照打不误。

杨红枫的香气让丁海刚有点眩晕，使他胡思乱想起来。窗外忽然灌进来一股寒风，红衣女人打了个寒颤，赶紧把羽绒服拉上，她胸前的美景就不见了，丁海刚和闻总工都伸手去关车子的玻窗。

女人看在眼里，抿嘴含笑。闻总工手短，没抢赢丁海刚，但他很快得到了一个空座位，他马上转怒为喜地请丁海刚坐。

丁海刚一阵感激，一阵得意，但一坐下就后悔了。因为闻总工像替补队员一样站到了红衣女人旁，贪婪地盯着女人。丁海刚心里苦笑，哎呀，闻总工的花花肠子真多啊！

公交车停站了，一个老婆婆牵着五六岁的娃娃上来。丁海刚赶紧让坐，然后和蔼地说：小朋友，你书包咋这么大？是读初中还是高中？老婆婆笑着摇摇孙子的手说，告诉叔叔，我们宝儿读的是大班。丁海刚说好啊，大班读完就上大学，上完大学就当大官。老婆婆高兴得合不拢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老婆婆抹了一把脸，看清了前面的杨红枫。马上大声喊起来：杨主任，剩那点征地款啥时发？再不发，我们就要去政府门口静坐示威了哟！

杨红枫回头说，黄婆婆，白虎山三个生产队都撤销了，我早就不是村主任了，啥时候发钱我也不晓得，你要去闹，你一定通知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老婆婆马上拉下脸，狠狠地朝地板吐了一口浓痰：死贱人，给我装傻逼！

杨红枫的脸马上变成了猪肝色，满腹委屈和愤怒。生活太不容易了，当村干部不容易，转行当小姐更不容易。人啊，难道就不能多一点理解和宽容吗？

杨红枫朝窗外张望起来，丁海刚估计她要下车了，心里马上就纠结起来：我今天既然是出来偷闲的，眼前这美女就是可偷之物。眼看她就要下了车，我是跟着下去呢，还是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