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初一那年春天，学校组织春游，每个人交十元钱。

林泽川跟班主任说，我和小乐不能去了。

由于学校里将每个班去的人数与班主任的工作业绩以及奖金挂钩，所以，班主任很不愿意，苦口婆心的劝导他说，林泽川，你和小乐必须去！

回家路上，我边走边踢着小石头，我说，哥，我真想去春游啊。

林泽川看看我，眉心渐渐的浓，又渐渐的散开，他沉吟了半晌，说，好小乐，哥哥一定让你去！

第二天，林泽川拉我去老师办公室，恰好王小邬也在交钱。林泽川跟班主任说，他确实不能去春游！

班主任指着桌上王小邬交的十元钱，对林泽川说，你别耽误班集体啊，要不，我去你家里做做工作？

林泽川急忙摇头，老师，您别去！我们家穷，你别为难我妈。

班主任叹气，林泽川，再穷也不穷在十元钱上，你是个好学生，老师相信你一定会交上钱的，好吗？

林泽川叹气，拉着我离开。

改天上课时，班主任在班上说，昨天哪个同学在她办公室里拿走了十元钱，她心里有数。私下交回去她既往不咎。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凉生，此时林泽川正在睡梦中。

我看到班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推推林泽川，林泽川没理我，继续睡，自从林泽川答应我一定要让我参加春游后，每天晚上，我就极少听到他的呼吸声，我想，他定是犯愁，夜里不能入眠，所以在课堂上睡得这么香。

班主任罚他站了半节课，在他面前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上面的话，意思很明显，她说得偷钱贼就是林泽川。

春游前一天，林泽川给我齐了一个极整齐的流海，他端详了半天说，这样好看一些。然后又拉着我去镇上买新鞋，最终选好了一双红黑色的，他帮我穿在脚上，问我，合适吗？

我点头。他说，等哥有钱了，给你买很多新鞋新衣服！

我问他，哥，你从哪儿来的钱啊。林泽川看看自己的掌心，笑，小乐，你问那么多干吗？

春游时，小乐将十元钱郑重交到班主任手中，他说，老师，我真不能去，让我弟弟去吧。

班主任盯着那十元钱，说林泽川，这钱你从哪里拿的？

林泽川只说，老师，求求你，就带我弟弟去吧！为了这次春游，她齐来头发，买了新鞋子。

班主任压住怒气，拿出一副好老师的姿态对这个失足男孩循循善诱，她说，林泽川，你告诉老师，这钱如果是你偷老师的，老师不计较，老师给你们兄妹拿上钱就是，不要做小偷，那会毁掉你的一生的，林泽川。

林泽川低头，嗫嚅着，这钱就是我的。老师，求你带我弟弟去吧。

班主任几乎愤怒，我没空和你纠缠！林泽川，等我回来再找你家长！你和小乐，想春游？做梦！

林泽川紧紧拉住她手臂，近乎哀求，老师，求求你了，带小乐去吧。

老师甩开了他的手。林泽川愣愣愣的站着，我握住他的衣角，低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脚上林泽川给我买的新鞋子。

太阳升上了天空，偷吻了云彩，云彩满脸通红。

云朵下，林泽川张着嘴巴，放声大哭，对不起，小乐，哥哥没有让你去成春游……

我依旧低着头，看着林泽川给我新买的鞋子，伸出手，给林泽川擦泪，我想说，你看这鞋子真酷，可是我只喊了他一声哥，眼泪便滚落。

班主任莫名丢失的十元钱，让林泽川在王家庄的生活彻底的灰白，他只是一再重复，说那钱是他自己，但是从哪里来的，他却交待不出。

父亲脸上的皱纹仿佛用痛苦雕刻成一般，他抖着嗓子喊林泽川，你过来。

林泽川就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父亲用全身的力气撞向林泽川，他痛苦的嘶吼着，我没生你这样的儿子！

就这样，林泽川和残疾了的父亲一同躺在院子里，一同躺在班主任脚下。班主任有些讪讪，说了两句，小孩子，可以慢慢教育的，然后离开。

我扶起林泽川，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冷淡的笑，离开。林泽川抱着父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