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1）

却说日军进入南京城的第四天，12月16日傍晚，高田联队在队部所在地朝天宫举办“庆功”酒筵。日寇官兵们大碗酒，大块肉，狼吞虎咽，谈论的话题离不开对支那军俘虏大开杀戒的事……

上等兵士小杉不大会喝酒，才喝了几口，脸就红得像鸡冠一样，他站起身，指手画脚地说：“杀俘虏最多的是我们第六师团的龟田联队，他们把支那军俘虏排列在下关的江边，一排排用刀劈死，第一排杀完，命令第二排的人把尸体抛入长江里，接着再杀第二排。就这样一排排杀下去，从早到晚杀了两千多人。后来他们嫌这样太费事，改用机枪扫射。听说他们一共杀了七千多人，长江上飘满了尸体，血把江水都染红了！”

冈野鹤吉接上来狞笑着说：“我认识龟田联队的一个准尉，姓福冈。他告诉我，他和另一个准尉村野进行个人比赛。他们从下关出发，在街上不管是支那军还是老百姓，见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夫子庙。村野杀了一百零七个，福冈杀了一百零八个。村野不服气，要求再比。最后他们各杀了一百五十个人，真了不起！” 岛田渡边手下的一个劣等兵士谷川敏夸耀地说：“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算什么本事，我们的渡边小队长才真正称得上是个真正的大日本武士！”接着，他把那天高岛渡边与一名支那战俘在城墙上决斗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赢得了士兵们一片热烈的喝彩。 冈野鹤吉不以为然，阴沉着脸说：“渡边的确很勇敢，但用生命去做无谓的冒险，即使不说哗众取*，至少也太轻率了！”

岛田渡边瞟了他一眼，用讥讽的口吻说：“冈野讲的不错，以后我也应该稳重一点，别轻易去冒险，人毕竟只有一条命。”

冈野鹤吉脾气暴燥而古怪，在联队里是出了名的，要是别人讲这种话，他早就跳起来了。但在岛田渡边面前，他却不敢放肆，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那些支那猪是绝对靠不住的，一有机会就会暴动。你们听说了吗？昨天第十六师团把关押在幕府山的九千多支那猪赶到一片沙滩上，准备把他们解决掉，不料他们竟反扑过来，一下子冲垮了军队的警戒线，把两个机枪小队的人给活活踩死，开枪也无济于事。后来第十六师团出去了坦克，才把暴动镇压下去。在这次事件中，十六师团死了五六十人，其中还有一名中队长。不过那些支那猪也得到了惩罚，十六师团的人把他们手脚捆扎，一排排躺在地上，然后用坦克和卡车把他们碾成肉饼给军犬作饲料……” 想像着那副惨景，岛田渡边实在听不下去了。趁着屋里乱哄哄的，他悄悄站起身，离开了队部所在地。 夜幕已经深深地拉下来，点点繁星在头顶上闪烁。由于发电厂尚未恢复正常供电，城市内的大部分地区一片漆黑，四处闪动的火光更带来一片恐怖的色彩。那是日军在放火焚烧房屋。自从日军进城以来，大火终日不熄，中华门、夫子庙、朱雀路、中山路、陵园新村等地区，所有的大建筑物均被烧成一片废墟，此外，民房被烧毁的更不计其数。

岛田渡边在火光中踽踽独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乡久留米，想起了七月七日*节，想起了自己曾经热恋过的美纯加代子。

美纯加代子是镇上一家食品店老板的独生女儿，长得很漂亮，左脸蛋上有一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特别迷人。镇上的年轻人都想跟她接近，但得到她青睐的，只有岛田渡边一个人。他在小伙子们嫉妒的目光中拉起加代子的手，一起唱起了《草津节》和《拉网小调》。 聚会结束后，岛田渡边在送加代子回家的路上，把她拉进自己宽大的怀里，久久地吻着她那两片薄薄的鲜艳甜蜜的嘴唇，他们彼此发誓，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然而，这幸福是那样的短暂。过了不久，加代子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坚决禁止女儿与穷小子渡边来往，他认为女儿天生丽质，应该进入上流社会，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决定把大学毕业的女儿送到日本首都东京的姑妈家去，攻读硕士学位。加代子临走前的前一天傍晚，便偷偷跑出家门，与岛田渡边告别。他们在一棵大树下紧紧拥抱，相互疯狂地亲吻着……夕阳西下，不远处湖面上有一对白色水鸟凫在那儿，也在轻轻地相互摩擦着长长的脖颈，而后各自梳理着自己纯白的羽毛，忽然从原野的堤岸上，传来了加代子父亲喊女儿回家的粗暴嗓音，那两只白色水鸟却惊起飞向了远远的天际…… 想到这里，岛田渡边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他碰到的是一颗人头！ 这几天日军在南京大开杀戒，杀掉了数以万计的中国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刀劈杀的，因此身首异处的景象已不足为奇，但这颗人头被他重重地踢了一下，为何仍在原地不动呢？这倒有点奇怪了。 岛田渡边满腹疑窦，开亮手电筒仔细一看，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叫起来。 原来，这个人的身体整个埋在土里，只有脑袋露出在外面，还不止这一个，附近密密麻麻一片，都是这样的脑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其中有些被刀劈开，还有些遭到野狗啃咬。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一张张残破扭曲的面孔，就像来到了传说中的地狱的骷髅田。很显然，这些人是被一伙心血来潮的残暴的日军活埋的，而他们都是无辜的平民！如果说屠杀战俘还能勉强举出一两条理由，那么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毫无理由了，何况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