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断江北（2)（1/2）

军部议事厅内。

“刘武能，你的脸怎么了？”王允叼着一颗雪茄问。

“还不是那个李小嘉，一副书生的样子，还不是和他老子一样，土匪！”

“土匪？哈哈哈哈——”王允弹了弹烟灰，态度颇为不以为然。

“听说那小子可是个大才子，剑桥大学的高材生。你却说人家是什么土匪？想必是跟人家抢女人碰了一鼻子灰。”

刘武能捂着半边紫涨的横肉，“我的王公子，您就别说风凉话了，我们军部的人被那小子欺负了，你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王允幽幽的吐出一丝烟雾，呛得那刘武能咳嗽半天。

“又不是我被人揍，我急什么？”

“哎！王公子，您这话我刘武能就不服了啊，我被打那丢人的可是军部，可是三公子啊！还是被个娘们打，真他妈的憋屈！”

王允双腿交叠，慵懒的躺在沙发里，“你不去惹人家，人家能给你两个耳刮子？我还不知道你，见到个绝色的就黏上去。”

“这回可不是我的错，我连摸都没摸上去，那践人就给了我两个耳刮子！哼，还不是仗着李小嘉那小赤佬，逮着机会，看我怎么收拾她！”

“那小女子倒是个脂粉英雄，连你都敢揍，王某着实佩服！”

又伸手拍了拍刘武能的肩章，“下回见了，给我指指，我得看看那巾帼英雄。”

‘哐当’门被关上又阖上。

“聊什么呢？你小子的脸怎么了？还挂彩了？去校场练摔跤去了？”纳兰宇问刘武能。

“三公子，您可来了，我正要跟您汇报，李小嘉带着一个贱女人把我打了！这打狗也得看主人啊，我告诉他们我可是你三公子的人，没成想，那贱女人一听，二话不说甩了我两个耳刮子！疼的个我。”说罢，又捂住腮帮子呼气。

“李小嘉？李爷的儿子？”

“就是他！那个小赤佬，竟然不把三公子放在眼里，打量我们军部没人了！连李爷见了三公子你都是恭恭敬敬的，他竟然如此放肆！”说罢，又拿冰袋子捂住那紫涨的脸颊。

“算了，据我所知，他这个人还是规矩本分的，定是你惹了他。书呆子要是发起脾气来，谁能拉的住？”

说罢，又对着王允相视一笑。

刘武能仍旧不服气，便又捶胸顿足的说：“反正我不管，这口气我忍不下去。被李小嘉羞辱我就算认了倒霉，可当着那么多人，那女人竟敢打我两巴掌。”

纳兰宇笑道：“我说呢，闹了这半天，你这胖子竟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找人家李小嘉的。没出息！”

话一出口，却又僵了一下，父亲也骂过他：没出息。第一次挨骂，是为了她！关清婉。

他从烟盒子里头抽出一根雪茄，王允忙递上火。

他狠狠大吸一口，吐出层层烟雾来。

睥睨的看一眼刘武能，“那你想怎么样？说来听听。”

“我要那个女人。”

王允笑道：“我倒是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能把你警备厅厅长大人迷成这样！要真是佳人，可轮不上你了。”

刘武能笑道：“那是自然，美人配英雄，三公子面前，我怎敢造次！”

“算你明白，你这个人身子虽胖，脑子却抹了油。”

她端着浓烈的红酒站在露台上，漫天的星辰如琉璃般闪烁。从滴酒不沾到现在的千杯不醉。她苦笑。这一年，她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披上它，当心冻坏了身子。”

她笑着接过李小嘉臂腕上的呢大衣披在身上。

“又睡不着？”

“嗯。”她垂下眼睑说。

“你当真要复仇？可我觉得你还爱他。”

“不！我不爱他！我只想复仇。”她逼迫自己说出违心的话，坐着违心的事情，这一年她就是这么过的。习惯了就不觉得痛了。此刻，她眼中含着的分明是水雾。

“清婉，你的眼睛欺骗了你。”就算是变成世故女人，她的眼睛仍是那样澄明。

她漠然不做声，许久回了一个坚强的笑容，“小嘉，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她瀑布般的长发松松挽了一圈，垂发落在胸前，遮住那片雪白。李小嘉打第一回见她就觉得她是个美人。淡雅的那种，不会喝酒、不会和陌生人握手。感觉有点怪怪的。可是，现在的她俨然一副看惯风月事态的女人。她妖娆美丽、成熟性感。甚至于有些世故。

他啜了口酒，“清婉，我怕你会后悔，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情，包括你，你这样做只会激起他的愤怒。”

“愤怒？”她冷笑。眼神中闪过阴鸷。

“小嘉，她们杀了我的孩子。”她垂头低声啜泣，嘴角却微微勾起，佯装坚强。

“任谁也无法阻挡我，我可以不管什么争斗，可是，孩子事情，我一定让她们两个付出代价！”她仰脖一杯杯灌酒，嘴角一直带着阴鸷的笑。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其妙心疼。

李小嘉不由分夺了那酒瓶子，“不要喝了！要报仇是么？我帮你，让那些践人得到报应。你是个好人，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她喝的身子瘫软，伏在他肩上狂笑，“好人？李小嘉，你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啊？”

他不响。

她破碎了，就像是个琉璃珠子一样碎成了千万块。李小嘉扶她到床上，掖好被角。

睡了，眼角还挂着泪。映着大吊灯的光线熠熠生辉。清婉是个好人，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纳兰宇不懂得珍惜才致使明珠蒙尘。

夜凉如水，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少有。蓝黑的天幕四合，唯有他这别墅还有些光亮。只是这光亮终究进不去她心里。他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外头都说李爷有本事，有气魄，是这北洲的枭雄。外头的人认识他，对他李小嘉点头哈腰也是因为这么个父亲。

而他不过就是个傀儡儿子，只靠着老子耀武扬威的败家子。除此以外，他什么也不是。活着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那侵入骨髓的疼痛无人能懂。外头许多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盼着他李大公子能出去，一着不慎，被某个堂口的老大一枪毙命或是拿他威胁大名鼎鼎的李爷，就是为着弄点‘袁大头’（银元）花。

他常常疑惑不解，这条烂命怎就值这么些钱？小时候偷偷翻墙出去玩，被人绑了票，赎金竟是五百万！

北州饭店的宴会上名流云集，衣香鬓影，闪烁的霓虹照亮胭脂色的脸颊。北洲这个地方一向不缺美人，几乎遍地都是，这年头，一个女人的容貌最是不值钱，几块大洋就能买得到。以色示人能得几何？

她淡然自若的躲在墙角从银色夹子里头掏出一支女士香烟，熟稔点烟，朱唇吐出一圈浓浓烟雾。

李小嘉轻拍她香肩，“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她蹙眉又笑着摁灭芝麻色的香烟残躯。水晶缸内一缕香雾升腾陨灭。

“梅雪小姐，幸会幸会！”

华商会会长李年云笑容可掬的与她握手。

“你好，李会长。”她应付着说。

李年云是个十足的商人，无利不起早，这会子巴巴跑来打招呼定是有所图谋。今天，她穿了一身粉色长裙，香肩露出半边。眉目如画，眼若星辰。不加修饰便已经是全场焦点。又听闻近日这个叫梅雪的女子开了好几家银行商号，这背后的势力不免令人遐想连篇。如今看来，这女人背后的人便是清风堂少主李小嘉！

“梅雪小姐风华绝代又如此善于经商，我们华商会很需要您这样的巾帼英雄增光添彩啊，不知梅小姐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华商会，你我共同创造一个乱世盛景如何？”

她娇声笑道：“李先生，您太瞧得起我了，这乱世盛景可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只是小女子，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那李年云不啻为老狐狸，竟比那狐狸还要厉害三分。

“那不知梅小姐您有什么小女人的心思未了？李某有没有帮忙的机会？”

机会来临，她也不会错过，“李先生，你果真是一只老狐狸。”

李年云笑道：“梅小姐骂得好，只怕这北洲除了梅小姐还没有人敢当面叫我老狐狸。”

两人皆欢笑一声。

“言归正传，我想要一个人退出华商会——叶婷云。”她慢慢的转着杯子说。

“叶婷云？恐怕不行吧。梅小姐，你也知道他父亲是行政次长。”

“李先生，我听说纳兰氏不喜欢女子在外头忙生意的，您夫人不时纳兰氏的密友吗？你说呢？”

李年云顿时会意，“还是梅小姐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上头，梅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去拜见总理府人。顺便说说她大儿媳妇叶婷云是华商会会员的事。”

“结果，老太太大发雷霆，让她滚出商会去。”

李年云饶有兴味的问：“冒昧问一句，梅小姐和叶小姐有什么过节？”

“李先生，你很聪明也很有求知欲，保持点神秘感不是更好么？你说呢？”

正说着，那李年云见李小嘉走到他们身侧，早就笑吟吟的迎上去谄媚去了。

“大少爷来了，幸会，幸会。”

“哦，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李小嘉侧脸去问梅雪。

“我和李先生真是一见如故，他还诚挚的邀请我们加入商会呢。”梅雪笑着说。

“是么？李先生，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大少爷言重了，李爷仗义，北洲人都知道，大少是剑桥大学高材生，李某对您早就神交已久了。”

李小嘉冲着梅雪眨眨眼，又对那躬身行礼的李年云说：“李叔叔可是我的长辈，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说罢，便又扶了他胳膊示意免礼。

宴会接近尾声，清婉和李小嘉早就一溜烟跑了。走在草地上，她脱了那累死人不偿命的高跟鞋拎在手指上头，荡悠悠的。

漫天星辰如琉璃般闪烁不停，她指着最亮的一颗对李小嘉说：“那些是北斗，最亮的那颗就是玉衡！天权是最暗那颗。

他仰头往她手指方向看去，“那颗伴星是‘辅’。是最美的星星，就像你一样。”

后头那句说的极轻，她没听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她于草坪那头喊道。

他摇头叹息，这话，她或许永远也不能听得到。他也永远不敢说出口。

兜兜转转，两人足迹在草坪上画了个圈，又回到原点。这是他们这一年来形成的默契。从一处出发往相反的方向行走，最后碰头。

“清婉，你今天跟李云年说了什么？”

“小嘉，我第一步计划开始了。”她下意识的回避他的质询。

“是么？需要我帮忙吗？”他关切的问。

她摇头笑笑，“谢谢你，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不能继续欠你。也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