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古镇行（五）翡翠平安扣（1/2）

周凌浩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或许是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不习惯，也可能是处在陌生的地方，秦亦筱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秦亦筱闭着眼睛数羊，就在她不知道数了几只，已经快要跟周公来个甜蜜约会时，听到了一声急切凄凉的呼喊：“妈妈。”

这一声“妈妈”拉回了秦亦筱的意识。她再去听，果然又听到了一声。

她掀开被子，打开了床头的橘黄色台灯。灯光下的周凌浩眉头紧皱，被子被他抱在怀里，像溺水的人抓着一耳光救命稻草，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白色的枕头上有了一小片水渍，那是他的眼泪。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秦亦筱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凌浩，更没听过周凌浩这样孤独无助，急切慌张的语气。

那浓浓的颤音里全是悲伤与绝望，秦亦筱的心揪了起来，鼻子一酸，差点要掉泪。

“周凌浩，周凌浩，你醒醒。”她摇晃着他，想要把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醒醒，醒醒。”周凌浩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一向深邃有神的眼睛此时完全是茫然的，空洞的。

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一样，他那样无可名状的凄惶刺痛了秦亦筱的眼，连带着心也一阵钝痛。她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如水：“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这一句话将他的茫然打翻，他瞳孔里的秦亦筱渐渐清晰，看清眼前秦亦筱流露出的关心与担忧，梦里的无助像是找到了光，他忽然抱住了秦亦筱。

他力气很大，秦亦筱觉得自己快要碎了，但是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周凌浩身体里散发出了难过与压抑。

“我是做噩梦了，我从来没从这个噩梦里醒过，筱筱。”他从喉咙深处溢出这一句低咽，秦亦筱只用行动回应他，用拥抱给他温暖与支持。

他说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样一个月色溶溶的夜里，对一个自己爱的人慢慢倾吐自己那么多年秘密。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内容。

故事很简单，一个小康之家的女儿与一个大学肄业的年轻人相恋，女孩的爸爸不同意，怕她吃苦，又觉得男孩非是良人。

但是她一意相随，两个人一起打拼，事业有成，又有了一个儿子，女孩家里人终于默认，幸福生活随之而来。

故事到这里该有多好，可是生活本就是福祸相依的。

婚姻有痒，男人有了婚外情，对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孩。女人跟他闹，跟她吵，但男人依旧不改，家成了一个旅馆，外面才是他的家。

女人大受打击，精神抑郁，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日，跳入了冰凉的河水里。

来找妈妈的七岁儿子看到了漂浮的妈妈，惊慌失措，也跳下了水，差点被淹死。幸好被好心人救了起来，但是爱他的妈妈，却在也没睁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爸爸得知，也很难过，但是难过了没多久，就娶了另一个靓丽的女孩，那个破坏婚姻的第三者。从那开始，他小小年纪就懂了很多。

他和爸爸的关系也就再没好过，叛逆就一直跟着他，爸爸不喜欢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包括后来一阵子的纸醉金迷，虽然他讨厌那样的生活。

他慢慢地讲，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秦亦筱却从中听出了他一个不幸的童年，他对母亲的思念以及对父亲的怨恨。想及他喜欢去自己家，尝尝不经意流露出对平常温暖家庭的羡慕，现在都有了解释。

这个人，爱凭嘴，爱逗趣，还爱开玩笑，平时总是一副笑脸，谁又怎能想到他的心底里还有这么多的苦涩。

讲完，他没有说话，秦亦筱打破静寂，艰难地开口：“那个男孩·····”“是我。”他仰起头还是在笑，秦亦筱自己很没出息的哭了。她又用了抱了抱周凌浩：“想哭就哭吧。”感受到他一直紧绷的身体，秦亦筱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他慢慢放松下来，头靠在她的颈窝里“是，我很害怕。看到妈妈在水里，我怕她冷，想把她拉上来，但是自己却掉了下去。水很凉，我快要冻僵了，水从鼻子嘴巴里灌进来，我快要不能呼吸了。我想我快要死了。可我没死，有人把我从水里救了出来。

我看到了妈妈，她的脸好白，像是锅里刚蒸出的馒头，可是她一动不动，我叫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来那些人把她送到了医院，再后来，爸爸对我说，我妈妈走了。

我问爸爸，她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带上我，我好想她。家里的佣人哭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我不喜欢他们哭。

再后来我就看到妈妈在照片上了，我知道了，她再也不会对我笑，在也不会追着我，叫我捣蛋鬼，再也不会给我唱歌，哄我睡觉了。”

他的声音里早已哽咽不已，这段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但是秦亦筱完全听懂了，听懂了他的一字一句，听懂了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思念与哀伤。

秦亦筱的脖子里满是滚烫的泪，那是一个孩子对母亲最深切的思念。

秦亦筱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筱筱，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她会不会冷，她会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

“你很想她？”“想，很想。”他完全不掩饰，在秦亦筱面前他是最放松的，最赤诚的，像个孩子一样，此刻依赖着秦亦筱。

目光触到那盏荷花灯，她心中一动：“穿上衣服，我们去个地方。”两个人穿戴好，秦亦筱拿着那盏河灯拉着周凌浩，就近来到一条小河边。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还有人，只不过很少，偶尔有一两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在这月色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