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节 -因为萍聚,所以离开(2/2)
阿本红着眼睛掐他,他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道醒梦中人的字儿。
“带……手机没,”他艰难地说:“带了……就快……报……警!”
“哦!”
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可是号码没来得拨出去。
因为阿本开始大吼,他松开了手上的绳子,冲着蠢蠢欲动的凶狗吩咐道:“靠!老狗,去对付他!”我吓得傻掉了,手机呆脑壳一样地掉到了地上,我忘了捡。
那狗,那条站起来只比我矮半个头的大狗嗷嗷地叫着,尖尖的牙齿裸露在流动的空气了,于是就是阵阵的腥臭。
和梦里一样冒着冷汗,我因惧怕而尖叫。
而现在奔我而来的是无处可躲的危险,我看着它扑过来,势不可挡的架势,仿佛是咆哮的:决意在瞬间,将我撕碎!
“小心!”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但很用力的一只细细的胳膊,用力撞开了我。
“啊呜!”
一声凄惨的呜咽,我循声望去,竟看到柳薪像狂了的野兽一样,更为凶猛地,咬断了那只狗的喉咙!我终是吃惊的,眼皮像卷帘一样啪啪哒哒地翻起,眼球也颤抖,因为震撼的缘故。
曾几何时,我遭遇过同样的场景,那是一种如出一辙的血腥,就在一条很窄的甬道里:一个少年,和一条断了的腿。
他骂我没出息,他跟我要钱,他耍猴一样的玩儿弄我的感情,最后抛弃了我,而今时今日,他带着我不敢面对的惧怕卷土重来。
我不确定我们是否爱过,或许只是因为寂寞,而犯了些年少轻狂的错,我因冲动与他相拥,他因冲动而护了我,最终被狗咬断了一条腿。
这该是罪过的,因为报应,所以我们终将后悔,不再温存,只因爱情钟像那条接不回去的腿一样:不再鲜活。
那些像心动一样不再跳动的感动没有了,所以我以为这样的巧合不会再有了,可是又有人救了我,不同的是,那是第一时间的反应,她毫不犹豫的。
我确信她恨我,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她还是舍弃自己,来保全我。
与阿本有别的是,她从未索取,她曾是那么单纯地爱着一个人,而我,无论是出于愧疚,空虚,还是刺激,我终还是不单纯地凑合了她的单纯。
这是我这辈子最懊恼的可耻,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与阿本无异。
“啊~”
“蜜豆!”
又是接连着的,两声惊叫。
我扭头,发现窦泌晕了过去,寸草用力地在阿本的胳膊上踢了一脚,然后挣脱了阿本。“窦泌!”
我怔了,她倒在他的怀里,我不知该不该跑近,因为我紧张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寸草用力地掐了掐窦泌的人中,然后皱起眉头看着我说:“没事儿,她只是晕血。”
“晕血?”
我深知不妙,寸草在这时候大手一挥,错愕地指着我斜后方那充斥着腥气的旮旯:“蜜豆我能顾好,管你该管的去!”
终于,我不可置身事外地看向那场厮杀,漫天都是血红,狗就这样子败掉地倒在了血泊中,而柳薪少了一只眼睛,那眼眶里空得只剩血,那曾经有过视觉的温度,就这样凉在了狗嘴里,从此那便是肉球,毫无生气,而那条拼死也要嚣张的狗,终于也僵直了身子,怎么也喘不出气。
“柳薪!”
我跑过去,有些抱歉得哽咽了。
她捂住了左眼处再没有眼球的血窟窿,不知是因为疼,还是怕不想尊严受到怜悯的侮辱,她最终把唯一能睁开的右眼紧紧闭上了。
“为什么呢?”我说不出悲喜地问:“为什么这么傻,为了一个不爱你的我,为什么那么久了,还要那么傻呢?”
她说不出话,只是咬着牙,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我愣了,可是忽然间又想明白,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对我,或许和我对寸金是同一种情感,不是爱上的人不该爱,而是爱上的人,爱上了该爱的人。
寸金爱窦泌,所以他爱的人不是我,但我爱他,与他无关。我爱寸金,所以我爱的人不是她,但她爱我,与我无关。这是一种执念,自己觉得美好,那就是美好,或许有奢求,但奢求不来也没关系,就像花儿枯萎后小草依然翠绿,天黑了月亮依然明亮一样,那么简单,那么浅显,那么无需浓墨重彩,却照样地感同身受。
“喂!苗俊!看后面儿!他冲你们过去啦!”
很突然的一瞬间,寸草捂着头跌坐在地上,他警醒地唤我,我扭过头去,却没看到阿本的身影。
“臭婆娘,我们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你敢扯我后腿!”
更突然的事儿发生了,我再次猛地把头转回来,竟然看到了阿本!
他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但却是风一样地绕开我,死死地掐住了柳薪的脖子:“去死吧!”
空气中像沙哑的沙子一样,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咳嗽声,柳薪的脸像一个脏了的苹果,有些灰的色调,却又像快要死去的太阳一样,沉得通红。
“呀!”
我豁出去地吼了,鬼使神差地冲过去。他掐着她的脖子,而我掐着他的,我深知她需要帮扶的挣扎,而我的狰狞,他终将不见。
时间似是路客,早早走过,止步不前的故事里,有她,有我,也有他。
爱是疯狂,爱也是犯罪,谁都希望报复的结果没有代价,但冲昏了头的,就是埋在回忆里的痛苦,兴许偶尔清醒,但永远,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那一刻,他干巴巴地笑了,他是放手的,可是我最终没有松手,柳薪一边咳嗽一边推开我,她开始大叫:“出人命了!”
我还是清醒得迟了,他还是快死了,就在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一刻,我忽然糊涂,因为我始终没想要他的命,可他的青春,还未曾怒放,就花儿一样地枯萎在了我的手里。
“呵呵,好家伙~”
他招招手,我附耳过去,他狠狠地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可是我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或者说,是麻木得忘记了痛。
“你终于横,”他极其泄愤,也极其感叹:“而我终于可以不恨。”
我望着他,望着这个罪不至死的人,这段可恶的缘分,和这次挽回不了的罪过。
哦,为什么最后的最后,会是这么忧伤的事以至此呢?我没想过这一天,竟然会有终结,可是这何曾是我渴望的结局?只有我知道,原本的初衷是多么简单,对因果的期待,不过好聚好散。
哟,阿本,阿本,我从儿时就注定的羁绊呵!他总是我那个烦心又恼人的魔咒的,所以这辈子,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我朝着南北,他奔着东西,风也好,雨也好,都是水里煮得裂开的月亮,拼死了,都无法破镜重圆。
我总盼望着结束的,但是我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的破碎,会支离得这么彻底的。
而曾经,不是没有甜蜜的,他曾经是那么用力的拥抱我,也曾亲昵地亲吻着我的耳朵,低语着告诉我:“你是我的了,这就是第一次。”
那暧昧得,叫人面红耳赤的心动呵,再怎么后悔,也终究是给了他的。
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我们的第一次亲吻,还有那弥漫在红云下,蓝天里的初恋,回味一下,就是灰一般,陈旧的气息,却也不失味道。
回忆太多了,我都记不清有哪几次有甜蜜,哪几次有期待,哪几次有犹豫,哪几次的躲不过,陪同我一起度过了没有他的无边岁月。
不过现在,刻骨铭心的来了,他第一次咬了我的耳朵,我第一次失手结束了他,于是哀伤铺天盖地地将我裹了去,而这样子忘了痛的痛,大抵也是最后一次。
“不是的,”我说:“我没想过要这样子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呵,这不叫对不起,这叫该。”
他说:“要死就该死在你手里,苗俊,这互不相欠,因为真的该。”
最后的对话了,而他最后一次不那么大声的说话,竟是那么第一次酸酸地,双皮奶一样弹跳在心上,我又想起那次早有预谋的相遇,或许事态超出了他的规划,我们真的爱过,只是终究没能合适,于是我被甩了,他不甘地离开。
而最终的回来,该是为着永别的,因为**裸的来,所以不得不**裸的离开。
我,也要离开了。
像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在打酱油的人,他们的青春,我参与了,而我的青春,还得我自己走。
哦,不。
或许,必须带上阿本,也必须带上柳薪,那些已经离开的,和将要离开的,都终将离开。走过的,没有回头,而再见,亦或是再也不见,始终都不是那个,最至关紧要的因。我要说的那个,是至关紧要的果,像是萍聚,也如错过。
我走了,可是别送了。长亭该是断肠的,青松该是煞风景了,偶尔的游云将同我漂泊,不一定欢笑,只要不流泪就好。
所以别了,爱我的人,别了,我爱的人。青春开始散场,但愿后会,还能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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