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一世浮华,几度潮涨潮落(1/2)
那是一个闪着泪花儿的笑,打死了时钟上到点的哀怨,停了大悲,也停了大喜,拉住了光阴匆匆的步伐;那是一个闪着泪花儿的笑,打散了迷雾中聚拢的彷徨,停了震惊,也停了愕然,拴住了回忆中森森的倒叙;那是一个闪着泪花儿的笑,打乱了思绪里少有的井井有条,停了诧异,也停了惘然,捆住了溪涧里流动的缠绵;那是一个闪着泪花儿的笑,打湿了霞光里跳跃的绚烂,停了惋惜,也停了怜悯,扯住了孤雁撕破晴空的悲鸣;那是“鲁冰花”的笑,是带着灿烂,奔向光明的笑;那是“勿忘我”的笑,是带着愁闷,冲入了黑暗的笑;可,那却不是我的笑,那渗满泪水的笑,不是我想要的笑。你可知,我不想要的凄美,在笑里,我不想要的凄然,也在笑里。咸咸的,那是悲凉的味道,一点儿,又一点儿的渗入了心,渗透了哀愁。心碎了,于是夜里的泪花儿,哭白了天……——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闪着泪花儿的笑》
十里渠,我破旧的小屋。破旧得上不了锁的门前,挂着一张脏脏的蜘蛛网。我知道,我再不回来,这儿的一切都将荒芜了,墙头不再长草,就连青苔,也不会再出现在砖瓦土黄的残垣里。昨天,今天,明天,都会是这张网里的厚得可以打粉的灰,就这么无人问津着,脱落,斑驳。
我拿起扫帚,轻轻地扫着窗前一扇一扇的模糊,想让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尽可能的干净。
“我来吧。”栗子抢过我手中的扫帚,朝着花得离谱的玻璃就是秋风扫落叶般地一顿狂扫。
空气中扬起一圈呛鼻的飞灰,像风般轻盈,我看到模糊的玻璃渐渐清晰,像是掌纹,错综复杂地盘踞着视野的一角,扫帚大力地一挥,所有的过去都将掩埋,窒息,不再复苏。
“呼呼~”窗口刮起一阵强劲的灰,铺天盖地。
“轻点儿,”我掩鼻嘟囔:“呛着呢!”
“没事儿,”她擦了擦灰不溜秋的脸,冲我咧嘴一笑:“你再忍一会儿,我扫完这边就好了。”
望着忙得焦头烂额的栗子,我不禁欣慰地笑了。
有人陪伴总是好的,在她搬过来和我住到一起之后,我更是深深觉悟了这点,她会生火,会做饭,贴心得知暖知热。
要我说,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呢?
不过有时候我也曾后悔,后悔听她的话不假思索地回来。我时常怀疑我的回归,是否是个天大的错,瞧,我像是一座不可一世的塔,在历经沧桑后,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我很难再有过去,也很难再恨。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静得像水,起不了一丝波澜,甚至会像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僧,去想一些四大皆空的问题。
“栗子,”我问她:“你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算不算一种罪呢?”
她停下了手中舞得天花乱坠的挥舞,拿手杵着扫帚冥思。
“应该不算吧。”她顿了顿说:“都说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造成的,上帝造人,为的不就是繁衍吗,要是男人和女人不在一起,那才叫罪恶呢。”
“可是超生超育闹得满世界都是罪不是么,你想啊,人活着,鸡啊鸭啊的都得死,都说众生平等,这么大肆地屠杀,谁敢说不是罪过呢。”
“适者生存嘛,如果真的有轮回,那死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呀。”
“可是谁能保证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呢?”
“只有死一回才能知道。”
“可是死人清楚的事儿,活人就得一辈子糊涂,那死呀活的不等于白忙活么?”
“那也不能不活呀。”
“可是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受罪。”
“为什么要受罪呢?如果一辈子那么短,可是悲剧却那么长,那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呢。”
栗子把扫帚高高往我头上一举,灰尘全洒到了我的脸上。
“你这小脑袋瓜子到底装了些什么?是浆糊么,竟问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抢过那把灰扑扑的扫帚,迅疾地架到了她脖子上:“不是浆糊,是菩提。”
“哟,要论禅哪,”她弹开扫帚,笑着问我:“那你倒说说,什么是菩提。”
我又开始自掘坟墓,恍惚间,有一个飘渺的声响从远方飘来——
“菩提呢,是佛说的一种境界,每个人对菩提的理解都不一样,金刚经有云,佛祖割肉喂鹰,有人说,菩提就是舍己为人的大无畏境界,而观音心经里又有记载,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也有人以为,菩提是一种超越生死,弥渡红尘的释然·····”
那声音真是有些远了,远得像九万里高空上的轰鸣,让人晕乎得有些找不着北,可它是真实的,像是一个充满气的热气球,在我头顶的正中央不客气地爆炸了,于是有那么些拼凑不起来的残骸落到了记忆的死海,幽幽漂浮,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儿如阳光般和煦的笑,但他的面容却已模糊,唯一真切的,是一个名字,像是海妖在礁石上诱人的呼唤,一声一声地喊着苗俊,苗俊,不厌其烦。
“怎么了,”栗子忧心地问我:“你的脸色不大好。”
我同意她此番察言观色所得出的结论,准确无误,可更为确切地说,不好的不止是脸色,还有我此刻如草芥般乱麻麻的心绪:多久没想起他了呢,好像是很久了,要不是不经意间又忽然想起,搞不好我都忘了,我曾以为爱一个人是要时常把他挂在嘴边的,但是我没有,我曾以为爱一个人是要把他放到心里的,但是我也没有,或者说是有,可是那位置不大,就是一个比拇指盖儿稍大一点儿的空缺,我心安理得地把这段尘封的回忆给埋了进去,然后骗自己说,瞧,我从未忘记,它一直在哪儿,只是我没空想起而已。这样的洞悉令我觉得后怕,我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怕地可以轻而易举地忘记自己在乎或是假装在乎的一切,如果有一天,我连自己都忘记,那还有谁能令我想起?每一个借口都是我亲手置办的倌冢,我把往事埋了,把幸事葬了,多出来的丧事是留给自己的,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所有的遗憾躺进棺材,然后不甘心地对着活人说,恕我不起来了,可实际是,我心里的鬼会日渐强大,直到钉子钉不住地那天,它会挣脱一切地枷锁逃走,掀翻顶着天的房子,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逃之夭夭。
“窦泌,”栗子宽慰我说:“有什么就说出来,老这么憋着不好。”
她走到我面前微笑,仿佛那满脸的灰里开出了一朵花儿来,我依稀觉得那是一种温暖,灰是盖不住的,那美美的笑,是比真金白银更大的耀目,亮得金灿灿。
“乖乖,”她说:“告诉我好么。”
“也没什么,”我老实告诉她:“就是想起一个不该想起的人,说起菩提,我联想到他跟我说得那种境界,那种无形,却高得飘渺的境界,我都不敢想,他是不是达到了那种超然物外的境界,是不是活在了一个凡人够不到的高度,不喜不悲了。”
一米碎碎的光打在了明晃晃的玻璃上,刹那间恍如隔世,我好像看到了月亮,模糊地挂在了白得不是很亮的天边,云朵被水洗得旧旧的,我的过往变成一缕青烟飞走,袅袅然,飘飘然,轻盈地不知疲累。
“窦泌!”栗子握住我的手,力道似风般轻轻地,若有如无。
“傻姑娘,”她像个师傅一样,絮絮叨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有些离去,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或许,他还在世界的某一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记住,未闻凶讯便是吉,你应该祝福他,而不是杞人忧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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