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致命的一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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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澜认真地看着沉遥津,看着那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却发现这双眼睛太过深邃,她竟然看不清,叹了一口气:“信,我为什么不信?这天底下都是男人为尊,却不知道其实巾帼丝毫不让须眉,像我这样的女人,天底下或许还有很多。”
雪澜说着,转过身去,缓缓离去,清冷的声音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中,带上了几分萧索。沉遥津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
“那像雪儿这样的巾帼女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气宇轩昂,兼济天下,英俊潇洒,绝世无双,风华绝代……”
“天底下有多少这样的男人?”
“有啊,一个没有,两个没有,七**十个总有了吧?”
“啊,雪儿不会是想……”
……
夜色正浓,秋风浓郁,隐藏在暗处的朝阳迟迟不见升起,漫天的星辉照到一片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
奕城,龙府。
昨晚费心费神地折腾了大半个晚上,雪澜自然起得更晚了,下半夜的时候竟然下了一场雨,毫无征兆,暗暗坠落的雨滴,将原本就显得清冷的秋日渲染得更加萧瑟了。
院中的树都已凋零了,空荡荡的枝头晃悠一两片不肯坠落的残缺黄叶,遥遥看着树枝下被雨水打落的一地枯叶。它们一簇簇堆在树根旁,枯黄衰败,没有一丝活力。盛放的秋菊也被打得凋残了,地上隐隐能从水洼中的倒影里看到它们残碎的身影,瑟寒的秋风略过,吹动水坑里一阵阵的涟漪。
秋,越发浓了。
杏空杏明守在房门外面,来回地踱着步子,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急事需要处理。可是房中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正午刚过的时候,房中终于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杏空杏明立刻破门而入,正撞见雪澜披了件外衣从床榻上坐起,不过头发却没有梳,懒懒散散地披在身后,显出一种慵懒的妩媚来。
“主子……”这次竟然不是主动去准备衣服,不是去打水洗脸,而是着急地走到雪澜跟前,然而雪澜的目光却没有落到他们身上,而是越过他们看着站在门口沐浴在一片阳光中的苏慕白。
“来了怎么不进来?”
苏慕白心里一窘,额他倒是想进去,可这么贸然进入闺房不太好吧,唇边的笑容有些踟蹰,可还算缓缓提起步子,进了房中。
“我来,是给你这个的。”说着,苏慕白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
盒子的外层上雕镂着金光闪闪的祥云腾龙,不用看,雪澜也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了。
“你动作倒是蛮快的嘛。一夜没睡?”雪澜坐在铜镜之前,拿起木梳梳了梳自己的头发,顺便从铜镜中看着苏慕白。
盒中的东西,乃是奕国甚至是天下的权贵都在觊觎渴望的东西,她也曾经说要,可如今,却在她的眸中看不出一丝的狂热,他早就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追逐权势的人。
而镜中的雪澜所看到的苏慕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将那东西捧在手里,丝毫不如别的帝王般小心翼翼,更不似别人要交出此物时的惊慌失措,他拿着,就好似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件,或者一串糖葫芦,或者一个素馒头,盒子里的东西对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甚至是可有可无。这才是真的苏慕白,让天下人倾慕的,淡然依旧的公子白。
“你确定真的要给我?”雪澜淡淡问。
“如果不是你要,这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去拿在手里。”她说过的,要给他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便源自他手中盒子里的事物。
“主子……”杏空杏明自然也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重要,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无奈雪澜却转头白了他们一眼:“不要吵,小爷现在有很严肃的事要处理。”
杏空杏明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只好低着头站到了一边。只等着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有空了叫他们俩了,再说情况,可他们心里却在祈祷,到时候主子听到这消息,可别杀了他们俩才好。
雪澜起身,接过苏慕白手中的盒子,同样的,拿在手里的感觉竟然还不及一串糖葫芦来得诱惑,她素手一动,轻轻打开了盒子,只见一枚金灿灿的玉玺安安静静地躺在盒中,在她手里,那枚令千万人垂涎若渴的玉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霸气,变得晦暗起来,静静躺在盒子中,除了上面有金丝镶嵌的美玉,仿佛再没有了半分特别之处。
再度抬眸,雪澜的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谢了,这玉玺我收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登基?”
苏慕白脸上的情绪也有些不明:“过些时日吧,我父皇的病好像并不严重,估计还能拖个一年半载。”他不想登基,真的不想,那个千万人眼红的位子对他来说,还远不如呆在她身旁的诱惑大。
雪澜哀叹一声,心中升起了一股愧疚,她何尝不知道苏慕白的想法?他不是治国之才。所以她才想办法让魏南门答应一辈子辅佐他,可是,似乎还不够。
“慕白,我知道你无心奕国国事,是我太强求了,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也不勉强你,我会让杏空抱住老皇帝的性命,至少保他五年无碍,只不过如今奕国的形势很不稳定,皇子、公主、外戚们虎视眈眈,你还不能就此离开。我让魏南门辅佐你,等你将奕国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再来找我,可好?”
苏慕白的双眸蓦地明亮起来,脸上灿烂的笑容宛若初秋的雏菊初绽一般,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欢欣雀跃,他怔怔地望着雪澜,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雪儿竟然这样说,雪儿竟然会这样说!她是说自己可以去找她了,她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她同意他去守候她了,同意接受他了?
这样的狂喜,他盼了多久?
雪澜却只是淡淡而笑。
良久,苏慕白平静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雪澜,真诚道:“雪儿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奕国治理好,不让它成为你的累赘,甚至,我要让它成为你的后盾,我会尽快登基的,只有登基了,做起事情才不会束手束脚,才能更快地解决问题。魏南门确实是个人才,等奕国平息好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让他辅政,我自己去追随你。”
“好。”雪澜的眉眼微微弯起。
“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慕白忽然严肃道,“今晨灵国忽然传来喜报,说是皇太女封雪和三皇子墨倾宸将在半个月之后完婚,三皇子将正式成为她的未来皇夫。”
“你说什么?”雪澜的脸色倏地变了,眉目间的淡笑变成了错愕和纠结,仿佛平静的天空忽然起了一道猝不及防的惊雷,将她震伤了。双眸倏然变得无神,茫然找不到焦距,美丽嫣红的面庞渐渐苍白起来,直到,没有一丝的血色。
是错觉吗?她竟忽然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心脏失重跳动的剧烈声音,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有些悲痛欲绝。
苏慕白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雪澜的脸,她脸色丕变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原来,那块刻着“宸”的木牌,真的是墨倾宸的。
原来,那天那个闯进屋子里,满脸悲戚之色眼泪滚涌,美得不可思议的人,真的是他。
原来,当初在风雨楼上,她是公子夜莲,他是公子颜倾,他们那么亲密,那么像一对无间的恋人,都是真真的。
他知道了雪儿是帝莲的事情之后,自然也明白墨倾宸眼角同自己一样的那个紫色的莲印是怎么回事了,墨倾宸也是法莲之一。可墨倾宸和雪儿看上去虽然感情甚笃,但他们之间却横亘着一个皇太女封雪。
如今,忽然传来喜讯,说灵国皇太女要和墨倾宸成婚了,他会忍不住去想,墨倾宸这样急急地成婚,是不是因为自己……那次,他亲眼看着墨倾宸绝望的离去,是不是因为他的那次错误,墨倾宸和雪儿之间才有了误会。
“那天的人,就是墨倾宸对吗?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和聚会上不太一样。”苏慕白光是看雪澜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很在意的,正因为如此,看到她这样的痛苦,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只不过,他不会让她看见,“那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去和倾宸公子解释……”
“不用了。”她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雪澜颓然坐倒在凳子上,铜镜中,倒影着一个颓丧得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呆美人。
“你们早就知道?”冰寒的语气,从红唇中传出,是对着杏空杏明说的。
杏空杏明一个激灵,从雪澜的颓丧和她冰冷的语气中,他们忽然意识到,说不定倾宸公子在主子心中并不是一点地位也没有。
杏空上前:“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消息,婉袂说,倾宸公子成婚的消息一直封锁得十分好,大胤六国加上一个轩辕世家,一共只发了七位信使。而信使们一直隐匿行踪和消息,直到今天早上,才忽然把消息传给了六国和轩辕世家。所以,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什么意思?”
杏明也上前了:“婉袂说,昨晚开完会议,咱们的人好像在佛塔下看见了倾宸公子……”想要立刻禀报主子,可主子已经睡着了。
佛塔……昨晚……
雪澜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明白了,她全然明白了。
倾宸将要成婚的消息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想要见她一面,而昨晚,竟然是在昨晚,他在佛塔下……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啊?她竟然在像另一个男人求爱,她居然站在佛塔之上,都没有看见那个一身红衣的家伙,她的眼里只有轩辕殇,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轩辕殇,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是否真的不会爱自己”,却不知道有一个失落的人,在灯火阑珊的暗处,用一双无比悲哀的眼睛含泪望着自己……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过是一个轩辕殇,一个毫不懂珍惜自己的男人,不过是半腔心血而已,竟然完全迷惑了她的心智,居然让她风雪澜放弃了尊严,不顾关心自己的人的感受,甚至,居然连倾宸也不顾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雪澜怔怔发呆,仿佛失魂落魄一样。看得杏空杏明抓耳挠腮,和一旁紧握拳头的苏慕白心忧不已。
半晌,雪澜终于动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去灵国。”
什么和皇太女封雪成婚,她才是真正的封雪!
杏空杏明见主子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正常,心中一松,立刻跑出去准备了。
苏慕白想要说点什么,可看到雪澜坚定的眼神,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雪澜却主动走到苏慕白身前,抬头看着他的眸子:“我必须马上离开,因为,我,才是真正的皇太女封雪。”
苏慕白一怔,但马上从惊讶中平静了下来,早该想到了不是吗?
杏空杏明的手脚果然是最快的,二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包括马和车辆,雪澜朝着苏慕白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焦急地走出了院子,可没想到,院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珍珑。
“你要走了……?”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几分幽怨。早该知道的,她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扮成龙雨莲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迟早,她都会离开的,可自己……
雪澜哪里有时间去管他:“放心,龙雨莲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澜淡淡的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蓦地,当看到他眼中隐藏的东西时,不由得有些想骂人:“我知道你是个人才,进屋去找苏慕白吧,他会让你离开龙府有一番作为的,别在不相干的事情上纠结了,没有结果的。”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越过珍珑,大步离去。
跟她无关的事情,她从不在意,人,也一样。
奕国到灵国,要跨越大胤东西两陆的距离,即便是最快的行进速度,也要十天。雪澜自然是选最快的行速,她和杏空二人都挑选了最上等的千里良驹,日行数百上千里,而杏空他们也早就安排好了一路的换马之处,奕国在傲江旁的渡口,早就置好了他们的快船。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妥妥帖帖的,因为,他们已经完全知道了倾宸公子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他们的主子从来做事都是风轻云淡,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即使有什么突发情况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也能很快将其拉回正轨,可是倾宸公子大婚的消息传来,却让他们主子失去了冷静。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其他的几个人也有了动作。
锋亦寒无意之间在屋顶听到了苏慕白和雪澜的对话,深思熟虑之下,返回自己的冥国去了,他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效仿一下人家苏慕白的做法。
龙雨莲回到了自己的龙府,珍珑被权势熏天已经得到玉玺的内定储君白王给要走了,从此龙府再也没有了珍珑公子,奕国的朝堂之中却多了一位文才超群的翰林。
轩辕殇自从知道雪澜离开了龙府之后,也带着白露离开了,说是返回世家所在的基地。然而,却是循着雪澜的去路走的,或许是轩辕世家的总基地离灵国不远的缘故。
沉遥津在雪澜走后,立刻也消失了踪影,没人知道这个寂寞侯去了哪里,或许寂寞侯爷的本质是不甘寂寞的,所以飘到哪里浪荡去了,也无人知道。
云赤城火速安排了亲自前往灵国贺喜的事宜,只不过却是他云国国主先行前往,贺礼随后而来。
一场婚姻,牵动了大胤的七个国度的势力,其中包括了一个相当于大国实力的轩辕世家。看似毫无干系的雾国,也摆脱不了被牵扯进来的命运,不知不觉卷了进去。
风云再起,这次的飓风眼,乃是西陆之上的灵国。
奕国的官道之上,三匹骏马疾驰着,将道路两旁的行人远远甩在身后,扬起的尘土,宛如忽然拔地而起的黄云,让道路两旁的行人掩起口鼻,赞叹地回头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飞马,感叹其速度之快。
从奕国的口岸沿着傲江逐流而去,到达西陆的灵国,乃是最快的行进路线。雪澜三人日夜兼程,终于在行程的第三天,到达了奕国的边境线上,只要越过前方的一座山头,就能够望见波澜壮阔的傲江,那里,早就有他们的人准备好了一切在候命等待。
不过这座山头,虽然也是官道的路径地,可是却是人迹罕至,十分荒凉,越走越是清冷无人。
杏空杏明心中一警,将自己的神识完全放开,严加戒备起来,沿途的所有景致都在他们的观测之中,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中间的主子。
这样的地界上,是最容易布设埋伏的场所,如果是扶摇商行或者“封雪”够聪明,那么这里,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必选之地。
果然,没过多久,杏空杏明就感到了四周弥漫起一阵杀气。
“主子,你感觉到了吧。”杏空提醒雪澜,雪澜却毫不理会,催着身下的马快速前行。她的灵敏度很高,他们察觉到了,她自然也已经有所发现。
“嗯?主子,这杀气似乎不是针对咱们的,你听,有打斗声。”既然还有打斗声传来,那肯定不是针对他们的了。
“别理会。”雪澜淡淡说了一句,一心一意地赶路。
然而打斗声却越来越近,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随着他们的前进,血腥气也越来越浓郁起来。
“主子,是凤鸣渊!”杏空杏明虽然灵敏度不及雪澜,可内力深厚,目力却比她看得远得多,二人当看清了远处的打斗之后,立刻认出了那个被一群人包围其中的男人,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竟然是旧识,雾国兰陵王凤鸣渊。
而更奇怪的是,围攻他的那一群人,竟然都是穿的雾国的军服。
雪澜淡淡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看来,这雾国的夺位之战,也正式展开了。
“主子,要不要救?”杏明有点着急的开口,那凤鸣渊可是法莲之一啊,可主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救。”没时间了,再说,既然是夺位之战,那就代表凤鸣渊势力威胁到了一些人,这才会被人追杀,若是没有一定的势力,谁会来杀他?既然如此,那凤鸣渊一定会有别的帮手在侧,她又何必去救他?
显然杏空杏明也是这样想的,当下三人骑着马呼啸而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要插手的打算,可是他们不停,那边刺杀凤鸣渊的人却似乎不愿意放过他们。
雪澜三人突然出现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在雾国的那些人看来,简直就是凤鸣渊请来的帮手,因此,那些军人很默契地分出了几十个人,将雪澜三人生生拦了下来。
“吁——”雪澜很无奈地拉住了马,看着几十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明晃晃地刀剑盈满了杀气对着他们,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下从来只有她去找别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找她的事了?她都视而不见不管不问了,还要怎么样?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算了,不跟这些瞎眼废话,赶紧赶路要紧,还是解释一两句吧。
“雪儿!”那边,孤军奋战,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身上挂了无数大伤小伤的凤鸣渊,忽然兴奋地大喊一声,顿时把雪澜苍白无力的解释给压了下去。
“雪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靠,这小子没完了是吧?雪儿也是你叫的?
“一个不留。”妈的,小爷粉生气,后果粉严重。
杏空杏明二话不说,身子如同激射而出的箭一般从马上飞了出去,宛如两柄同时出鞘的利剑,攻向了那一群围着他们的雾国士兵。
造反了还,好说歹说这里也是人家奕国的地界,虽然跟云国的边界搭边,可是你们雾国巴巴跑来凑什么热闹啊,凑热闹也就算了,还大刀大剑地挥舞着要杀人,杀人也就算了,你要杀的明明就是人家奕国和云国的真正主子,你杀人家主子也就算了,能不能挑个好点的时间?这时候主子更年期爆发,你找屎也不带这样找的啊。
军队这种东西还是喜欢团体作战,虽然偶尔客串了一回杀手,能够对付凤鸣渊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之外,面对杏空杏明他们可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况且,为了迅速解决他们,杏明还用了毒。那几十个雾国士兵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个个死相恐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呜呼哀哉的。
主子说的是一个不留,围着他们的人是死光光了,可围着凤鸣渊的还没死呢。
杏空杏明一点也不含糊,飞身攻入了围着凤鸣渊的士兵之中,三招两式就把几十个人摆出的阵型化解了去,拖了一个多时辰的凤鸣渊,终于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杏空杏明出手过于狠辣,雾国士兵们见两人武功如此高强诡异,齐齐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凤鸣渊适时地松了一口气,从战圈中钻了出来,一下就跌溜到雪澜的马前。
“多……谢风姑娘出手相救。”往日里戏谑轻佻的俊颜如今被血污所掩盖,好看的凤眸中只剩下了一片凝重。“一双琉璃夺魄眼,一张玉脂魅人肤”,如今让天下人看看,谁还能认出面前这位就是风流潇洒倜傥无双的雾国兰陵王?
刚才不还叫雪儿的么?“我说兰陵王爷,你不好好在雾国呆着夺位,跑到这穷乡僻壤边境之地来干嘛?你的侍卫呢,赶紧叫他们出来,我还急着赶路呢。”
“我没侍卫啊,就我自己一个。”凤鸣渊忍着身上的伤痛。
雪澜一惊,啥?没有侍卫?“如今雾国形势紧迫,你居然敢没带侍卫就跑出来了,我说兰陵王,你不会是活腻歪了找死呢吧?对了,你以前身旁不是有个很牛叉的大汉……叫什么武……武……
”武丁?早就得花柳病死了。“
”噗——“太他妈讽刺了,这个天天流连花街巷的兰陵王居然没有得病,反而是帮他站岗的侍卫悲剧了?
凤鸣渊猛地抬头,因为感激风雪澜的搭救,以前对她的芥蒂忽然少了很多:”要不是听说公子夜莲出现在奕城,我一个人跑出来干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听说公子夜莲在奕城的连理节上出现,就跟中了邪一样,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务,偷偷来到奕国。谁知道,他自以为行踪隐秘,却还是被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兄长给盯上了,一路上安排了好几拨的刺客前来杀他,若不是他为人机警,早就被人弄死在旅店了。幸亏他虽然是个纨绔子,但脑袋还算聪明,几度甩开了这些人,最后却终于被他们逼到了奕国的边境上,苦战于此。
雪澜眉头一挑:”你找公子夜莲做什么?“
凤鸣渊一垂头,支支吾吾道:”没……没事就不能找他?“
雪澜无奈了,我的天啊,这是个什么人啊:”没事你真不能随便跑出来找他,会死人的,你不是体会到了吗?“真是个小祖宗啊,居然没有带一个可以救援自己的侍卫出来,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要不是她碰巧路过这里,这朵法莲就被人弄死了。要是这朵法莲死了,她还怎么回那个世界啊,天哪,这祖宗太让人愁得慌了。
瞥了一眼那边的杏空杏明快要完事儿了:”我刚从奕国出来的,公子夜莲早就离开奕国了。“
”什么?!他已经走了?“凤鸣渊眉头紧锁,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怎么已经离开了呢?
雪澜眉头皱得死紧:”你什么打算?继续去奕国找一个已经走了的人还是继续被这些士兵追杀?“
凤鸣渊脑袋一耷拉:”不知道。“一听到公子夜莲不在奕国,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你受伤不轻,我正要去奕国边境,我的侍从懂一些医术,你不如先跟我去那里的驿馆。“她真没有这么好心的,只不过是怕他被人弄死了,她就没有法莲了。
凤鸣渊微一思索终于点了点头,没办法,如今他已经身受重伤,自保都成问题,虽然这个风雪澜以前气得他要死要活的,但至少都只是恶作剧,不是真的要他性命。何况,今天看起来,她十分友好。反正自己心里现在一团乱麻,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边,杏空杏明已经完事了,脚底下四周围倒满了雾国士兵的尸体,他们狰狞的死相,给这里荒凉的地面更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满地鲜红的血液流成了小溪,滋养得四周的青草越发茂盛。
飞身跃上了马背,两人原本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衣衫上染满了血渍,透着浓郁的血腥味,雪澜皱起了眉头,杏明甩了甩手上染满的鲜血,嘿嘿笑道:”到了奕国边境再换衣服吧,主子放心,做东西吃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异味儿的。“让你不给我配宝剑。
杏空一脸不悦地站在马下,眼看着就快要倒下的凤鸣渊:”主子,这人怎么办啊,你不会是想带着他吧?“带着个美男去见倾宸公子,那不越闹越僵吗?
”我当然不会带着他。“杏空松了口气,”我马儿累得很,可带不了两个人,你让你的马驮着他吧,两人一骑,顺便给人家看看伤势。“
杏空彻底哑了。郁闷得要疯。
”边境那不是有个小渔村吗?咱们不走驿馆,让辰风去那里候着,到了那儿你给凤鸣渊治伤,然后让辰风送他回雾国去。“雾国的夺位目前已经风云暗涌了,不管凤鸣渊有心无心,他都绝不能置身事外。
就这样,原本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小渔村的,因为凤鸣渊的伤势过重,杏空不仅不敢催马前进,还必须拉着马缰缓缓前行,三个时辰之后,一行四人终于到了渔村。走得简直比蜗牛还慢。
渔村中住的全是些老实巴交的捕鱼人,乡下人淳朴,只是靠打鱼为生。因为距离城镇和市集很远,故而自给自足不怎么和外人往来,保留了相当程度的质朴善良。一见到雪澜等人到来,个个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老村长很快就腾出了一个房间给他们歇脚。
杏空给凤鸣渊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他服用了一些药物后,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就将他交给了辰风,并且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而,他们本来打算当晚渡江的,可入夜后风却渐渐大了起来,不适宜发船,三人也只好在这渔村住了下来。
老村长借与的房子不算大,只有一个大的卧室和一个外间,里面摆了两张简陋的床铺,杏空杏明辰风三人选择了在较为干燥的外间打地铺,卧室的床榻让给了伤者凤鸣渊和雪澜。他们二人的床隔得很近,半夜的时候,凤鸣渊忽然从昏迷中醒来,干涩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
”水、水……“
雪澜翻了个身,继续睡。
”……水……水……“
雪澜往耳朵里塞了坨棉花,继续睡。
”……水……咳咳……疼……我要水……“
雪澜”蹭“地坐起身来,愤怒地看着半昏迷半清醒的凤鸣渊。
奶奶的,小爷是生来就欠你的啊,救了你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大半夜的还要小爷伺候你喝水。喝什么水,大半夜喝水尿多知道不?
凤鸣渊还真的不知道。漆黑的夜里,微弱的月光下,床头虚弱的人难过地动了动头,沙哑而干涩的嗓音再度溢出。
”水……“
雪澜无奈了。使劲地挠了挠头,终于良心发现人品爆表地下了床,走到屋中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前,拿起上面摔了一道缺口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给,小爷欠你的。“上辈子老子抢了你一个老婆对不?
然而,雪澜的手伸出去,半晌,没人动静,没人接。扭头看看凤鸣渊,他难受地拧着眉头,血污的脸上虽然擦尽了,可还是透着浓重的苍白,往日的邪佞轻佻不再,只剩下一脸的虚弱。他半眯着眼,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在做梦,反正雪澜递到他面前的水杯他看不到。
雪澜彻底无奈了,为了自己的好眠,她终于还是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把凤鸣渊扶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将凤鸣渊的脖子靠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握着茶杯的手,送到他干裂的唇前,将已经凉了的茶水缓缓倾斜了进去。
还好还好,这厮还能自己喝进去,他要真喝不进去,她岂不是要送上香吻给他度进去?尼玛这也太小说情节了吧。
半梦半醒之间的凤鸣渊,觉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莲香和曼珠沙华的混合香味,将自己包围,紧接着他就靠上了那带着熟悉香味的身体,温暖的身体,顿时将他的恶梦驱散,仿佛连身上的疼痛,也好似没有了一般。
雪澜看杯子里的水渐渐空了,凤鸣渊的嘴唇也恢复了润泽,便将凤鸣渊放回床榻,准备继续回去睡自己的清秋大觉,谁知道,刚一起身,就被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襟,让她动弹不得。
雪澜低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顿时,怒了。
小爷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个属羊驼的,大晚上的不睡觉抓着小爷的衣裳也不让小爷去睡。
一只手使劲往外拽,那边抓得更紧了。
”别走……别走……“凤鸣渊呢喃着,微弱的声音从他微微好转的唇中发出,有了一杯茶水的滋润,似乎嗓音也好了不少,只是却仍带着嘶哑。这嘶哑,若是配上他以前的玩世不恭和风流倜傥,一定会充满性感和诱惑,可如今听起来,却只剩下虚弱。
雪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勾引小爷,小爷已经劫男色了。“心里开始打算,是剁了这只手呢,还是硬给他掰开好呢,还是把衣服撕破好呢。
剁了吧,她风雪澜一向是个心地善良性情温和的人,这么血腥的事她一直是不做的,嗯都是别人在做,这是实话,她可以对芙蓉姐姐凤姐曾哥史泰龙他们发誓的;掰开吧,看他握得这么紧,自己一个女人,肯定没有他力气大哇,说不定还会伤了爪子。撕衣服吧,凭啥啊,这可是她的衣服,要撕也该撕他的啊,她一直是攻来的。
呃,呸,什么跟什么啊。
”别……别走……别走……“这边的大爷兀自恋恋不舍地抓着她的衣服,大有今晚我就是不松手的势头,那边的小爷已经是呵欠连天,这几天连日连夜地赶路,根本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吧,居然被大爷就这么破坏了。
实在无奈之下,雪澜叹了口气,只好把凤鸣渊朝里面推了推,自己合着衣衫,躺在他身侧的床上。
不怕,他一个快死的大病号,干不了啥事的。
外间里,杏空杏明早就累得睡死过去了,只要没有杀气他们是不会醒过来的。辰风今晚出去安排明天的渡船了,所以谁也不知道,这大半夜发生的一段小插曲。
一夜好眠,月明风清。
第二天,天微微放亮,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初初醒来的小渔村上头,简陋的屋子也迎来了第一缕阳光。清早的涨潮已经开始了,江水一下下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有力而带着固定的节奏,将小屋中一夜安眠的人,惊醒。
凤鸣渊缓缓睁开了眼睛,绚烂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光亮,双眸中还带着些微的朦胧稀松,可是却能够看清屋中的一切。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简陋的屋瓦和房梁,尔后,鼻中便蹿入了浓烈的水腥味。
他这是……在哪里?
一股寒意倏地蹿上全身,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抖擞,顿时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很。
”嘶——“凤鸣渊倒抽了一口凉气,痛嘶一声,不过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巨大的创口在自己那么用力的一下振动下居然没有裂开,显然是昨天为自己包扎的人十分厉害。
笑话,要是医仙的手法还不厉害,那全天下的跌打医生都成卖狗皮膏药的了。
呃,不对,胳膊肘那儿有点发麻。
凤鸣渊试着动了一下发麻的胳膊,却发现不但动不了,反而那胳膊上似乎压着什么重物,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转过头去……
这是什么?
也许似乎可能好像……是个脑袋?
好像可能也许似乎……是个女人的脑袋?
似乎也许好像可能……是风雪澜的脑袋?
凤鸣渊目光呆滞地往下移动,脑袋的下面是她的脖子,脖子下面是衣服,衣服下面……衣服……嗯,衣服下面是手……是手?啊!手啊,……
”啊!“凤鸣渊忽然一声大叫,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拜他一声惊叫所赐,雪澜成功被吵醒了,而且是带着起床气。
她极为不满地睁开眼,就看见一脸像是见了鬼表情的凤鸣渊:”你干嘛,大早上的,叫魂呢!“
”你……你的手……“
”我手怎么了?“雪澜抬起两只手检查了一下,我手好得很啊。
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怪异的红晕:”你的手……竟然放在……我的身上……“
”你身上又不是金子造的,放你身上怎么了?难道还要交税?“靠,大半夜的你抓着就不放了,把手放你身上那是小爷看得起你。
凤鸣渊腾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很大,立刻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跟小儿麻痹症发作似的,不过却仍没忘了讨一个公道:”你,你把手放我……那里了!“天哪,他一个堂堂男人,被一个女人非礼了,他还怎么活啊。
”哪里?哪里?“雪澜很茫然,你哪里是金子做的?
凤鸣渊的脸更红了,虽然说他是个风月老手吧,可遇上一个这么主动的女人却让他觉得头大了,没经验:”那里,就是那里啊!你没有的地方!“
雪澜恍然大悟,大张着嘴,一副惊讶的样子,双眼不由自主地朝凤鸣渊所说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再木然地看看自己的手。
”我果然摸了你的金子了啊。“妈的,让她怎么活啊,她好歹是个女人,虽然说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可她是个女人啊,怎么能在夜里睡着了就把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出来呢?
然后,只见雪澜急速地伸出手,在凤鸣渊原本就已经破烂的衣服上一通乱蹭,嘴里还不停念叨:”你个羊驼的,小爷昨晚做个春梦而已,怎么就单单碰上你了,你一个被女人玩剩下的男人,这要让我情何以堪。“
凤鸣渊彻底怒了。她说啥?啥是被女人玩剩下的男人?搞清楚好不好,是他玩女人,不是女人玩他!
”风雪澜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本皇子还没有追究你以前坑本公子的罪过呢,还有,今天的非礼之罪。
雪澜顿时停下手,怪异地看着他;”你不会跟个媳妇脸女人似的,要我负责吧?“额,这话怎么说出口后听着这么奇怪。
凤鸣渊很男人地一挺胸膛:”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该给我个说法吗?“比如说,为什么她会睡到他的床上来?
不过这话在雪澜听来,意思显然完全变了:”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有点饥不择食了。“快三个月没碰过男人了,正常,正常,”你想要怎么样?我对你负责行了吧?“最多不过是帮他把雾国给平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
”你……你……“凤鸣渊气得满脸通红,身上的破碎衣衫露出了他的锁骨来,那朵碧绿色的法莲,在右胸的破碎衣襟下若隐若现,越发显得妖娆起来。
雪澜看到了那朵绿色的莲印,双眸微微眯起,不由自主地伸手拂了上去。手指轻轻在那里游走着。凤鸣渊顿时似乎被电到了一样,呆滞着大睁着双眸,只觉得自己的右胸之前有一种冰凉而舒服的触觉,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肌肤,痒痒的,而左胸中的事物,似乎一下子就加速跳动起来,仿佛想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
鼻间,一股若有若无地香味弥漫着,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半晌,雪澜收回了手指,缓缓从床榻上下来,淡然看着凤鸣渊:”放心吧,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莲印,到现在还没有开放。
凤鸣渊倏地回过神来,怔怔看着雪澜,只觉得心口处空荡荡的,他茫茫然抬起头,眸中满是空洞和不解的神色。
”我会让辰风送你回雾国。这雾国你想要也好,不想要也罢,这场争嫡之战是少不了你了,我也该走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你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当雪澜他们从傲江上漂流而下,真正踏上灵国的土地时,危险才真正降临。
一上岸,早就埋伏好的刺客就跟不要钱似的一涌而出,据说是江湖上有人发了一个悬赏,谁要是取下薛蓝儿的人头,谁就可以得到一万黄金,而她身旁那两个侍卫,也各值五千两。
这个悬赏一出来,顿时江湖上都沸腾了。对于刀尖上舔血的刺客们来说,两万两黄金的诱惑实在是大到足以让他们疯狂了。两万两黄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辈子不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也可以富贵荣华一辈子,甚至,是让自己的子孙享用好几代。一时之间,江湖上被两万两黄金蒙蔽了双眼的人大有人在,纷纷从大胤各地涌向灵国,冲着雪澜他们三人而来。
雪澜也算是倒霉。
靠着婉袂和夜雪楼的消息,以及神秘的绝世佣兵团和血刹杀手组织,就算是躲不过这么庞大的刺杀,也能够勉强有所心理准备和应急措施吧,可当时的她却漂流在流域辽阔的傲江之上,走的最偏远的捷径,即便是信鸽,也无法在广阔的江面上找到她,甚至,他们连她在哪里登陆都不知道。所以婉袂和曜风他们的消息,根本就无法让她得知。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仅仅是闭塞了四五日的视听,刚一上岸就遭到了大批的埋伏,实在让人有些郁闷。
一路上打打杀杀,走走停停,幸亏婉袂和曜风沿路的保护措施做得好,不然,按照两万两黄金的巨大诱惑,她风雪澜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三天之后,主仆三人总算是风尘仆仆地感到了灵国皇宫。
他们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宫门被三人强行打开,看守宫门的侍卫们不敢传言出去,因此,知道他们入宫的人并不多。
雪澜即便是进了宫也没有下马,径直奔倾宸殿去了。可是,当骏马靠近倾宸殿的时候,雪澜却急急地刹住了马。风尘仆仆的白色身影立在马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倾宸殿,无法上前。
夜已深了。
倾宸殿中黑乎乎的,只有门口挂着两盏昏暗幽曳的宫灯,在昏暗中摇动个不停。殿中隐隐有杏花的香气传出,但淡淡的夜风,却很快把这股香味吹散了。
日夜兼程地赶了十天路,她只是想见他一面,可如今近在咫尺了,她却突然不敢往前一步。
这,难道就是那句近乡情怯的意思吗?
这十天的时间里,她体会到了他这两年的陪伴是多么的珍贵,从灵国宫到云国昙城,日夜兼程,最快的速度,像她这次一样不休不眠,也要**天的时间,但他每个月都是这样来的。从灵国宫,到昙城,陪她度过那最难熬的一天,然后,他再独自返回灵国去。这样一来一去,二十天就过去了,他一个月中真正能够好好休息的时间,只有十天。然而,却又有无尽的国事在等着他。
一年多的时间,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徒劳的。到了昙城,却只能在黑夜里守着她,一轮明月下,她在别的人怀里。
即便是后来她不再依赖楚羽,和他在一起了,他也只能呆那么一夜而已。
可是,这两年中她从来没有听到他抱怨过一句,反而,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是那么地恋恋不舍,到底,是她加给他的担子太多了,还是他为了她所背负的太重了。
”主子。“杏空轻声喊了雪澜一声,不明白为什么她到了倾宸公子的殿外,却不进去。
雪澜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漆黑的宫殿,不说话。
”主子……“杏明也喊了一声。
雪澜蓦地哀叹一声,调转马头,缓缓离去,轻声:”天晚了,他已经休息了,我们明天再去吧。“一晚的时间,或许,她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
在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后,她完全失去了冷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只想快点见到他,亲口问他一句,你要成亲的人,是谁?
可在路上,她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在意他成亲的对象,当年她被老皇帝以封雪太女的身份定下婚事,不是还曾经拒绝过吗?如今,他要和那个假封雪成婚,关她什么事?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很难受,却怎么也抛不去呢?
心底里,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没有像当初对待韩瑾韬一样的天真痴傻,没有像对云赤城一样的死心塌地,没有像对待锋亦寒那样的相知相偎,没有像对楚羽那样的恩情缠绵,更没有在面对轩辕殇时的怦然心动。他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习惯,当她一扭头,就会发现他在自己身侧,当她想吃水晶肘子了,碗里就立刻会有一个,她困了,他是最柔软的枕头,她毒发作了,他把她抱得很紧。
习惯,有时候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当忽然有一天,枕边熟悉已久的杏花香气忽然变成了幽幽的菊香或是清冽的冷香,她竟然会像过敏一样,想要打喷嚏。当身边都是触目的白黑蓝青,就是少了那一抹大红或是紫色,她也会忽然觉得五颜六色都失了色彩,觉得还不如黑白的水墨好看。当身旁的人或温柔或冷漠或深情时,她却总是怀念那个笑得坏坏,貌似轻佻却满含情意,看似邪魅却对自己小心翼翼的美丽笑容。
唉……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些感觉这样的奇怪,她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意?
一路上,雪澜神思飘渺,直到马儿行到揽雪殿,停下了马蹄,她才回过神来。
值夜的小太监,缓缓打开了宫殿大门,在看到雪澜之后,先是一怔,继而连忙俯下身子行礼:”奴才见过太女殿下。“
雪澜看清了那小太监的眉眼,将马缰甩给他,大步进了揽雪殿的大门。
”她在哪里?“清寒冰冷的声音,比黎明前的温度还要冷。
小太监自然明白雪澜口中所谓的”她“是指谁,连忙道:”正在寝宫偏殿休息。“这小太监乃是雪澜的人,自然分辨得出真假皇太女。
雪澜不再言语,大踏步朝偏殿走去。
”咣——“
黑暗之中,门扉撞击的声音尤为明显,幽黑的房内,一个身影从床上倏地坐起,迅速地拔起床边墙上的剑,防备地对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大胆刺客,竟敢夜闯本宫!“
”皇太女真是好健忘,连我也认不出了吗?“清寒的声音过后,杏明手指一弹,厅中的灯烛尽数被点亮,昏黄的烛光在房内摇曳起来,虽然不够明亮,但已足以将门口站立的三人看得清楚。
床上的人似乎是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地撩开床幔下来,直直跪在雪澜跟前,脸上的苍白和惊恐并现。
”奴婢见过太女殿下。“
雪澜缓缓抬起脚,踏入殿内。大摇大摆地坐到房中的一张桌子之前,反客为主的姿态表露无遗,一双看向女子的凤眸中冷冷透着怒气。
”抒夕,你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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