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七月飞霜(1/2)
雪澜不屑地瞄了他一眼,原来他家女儿在你心中就那点能耐,除了依靠男人,再没别的了。
“没有,”就不告诉你这锦云阁是我开的,“就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那师傅而已,老头,你没什么事回屋抱小妾去,我还要教训这群男人呢。”
龙家大老爷干咳两声,无可奈何地走了。他家女儿一直很强悍,特别是在训男人方面,他还是不要在场的好,以免心理阴影越来越多。
二十多个美男排排站,看雪澜的目光,一天以来多次改变,从开始的不屑、厌恶、鄙视,到后来的疑惑、不解、猜测,直到锦云阁师傅的出现,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神往而恭敬了。
雪澜细细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将指甲两旁的小皮刺儿轻轻去掉,晶莹透明的指甲好似上好的脂玉一般,一群叽叽喳喳闹个不休的男人,还不如这十个手指甲有意思呢。
“你们放心吧,这师傅的手艺很好动作很快,包你们三天之内就能穿上锦云阁的衣服。那个谁,秋华啊,我可是交代了那师傅给你多做几件的,我看你那件撕破了的衣裳,还是扔掉算了。”不就是奕国四公主送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华面色一僵。他身上仍旧穿的那件衣角撕破了的衣服,并未换下来,可见对这衣服有多么珍视。
雪澜微微挑眉,她就不信邪了,凭自己竟然治不了这群男人:“还有,清风的血燕,延君的铁将军,珍珑的翡翠棋盘,我以及让人给你们每人先准备好了一份,以后啊,别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得要拆了我的藏美阁。实话告诉你们,就算是你们合起伙来,拆了这藏美阁,也休想走出龙府去,我龙雨莲带回来的男人,就算是死,也得一辈子死在这里。”
本来几十个男人听得兴奋刺激加惊讶呢,一听到雪澜最后一句话,那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龙雨莲,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自以为有钱有势,就能够关我们一辈子吗?”一名白衣公子站了出来,满脸的怒气,十分不甘。
雪澜抬起手指甲看了看,理也不理那个人:“本来我也不想仗势欺人啊,怪只怪你们没事找事,你们以为一只蛐蛐儿,一个棋盘,一件衣裳,就很华贵,就要华贵到我无地自容吗?呵呵,告诉你们,就算是公子夜莲头上的那条价值连城的流苏,我也同样能够搞到手。”废话,那流苏好端端在她屋里放着呢。
“男宠不教,妻主之过。我发现,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你们了。”训男人,那可跟驯马一样,是门大学问啊,不如先拿龙雨莲的男人们练练手。
清风嗤笑一声:“龙雨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在奕国你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将主意打到大胤第一公子的头上,龙雨莲,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延君也附议:“我们在这儿只是屈于你的淫威而已,龙雨莲你倒台的时候,就是我们寝你皮,吃你肉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龙雨莲能风流快活几天。”
雪澜惊愕不已,第一次知道,男人要是阴狠起来,居然也是丝毫不输女人的。看看面前那一张张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的脸,她才知道这龙雨莲作孽到底有多深啊。
她一向心地善良,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不喜欢抢男人,她只是一时兴起,代替一下龙雨莲,玩玩而已。
“呵呵,我倒是蛮期待那一天啊。不过各位公子,只要那天一日不到,你们就一日是我龙雨莲的禁脔,所以呢,这一片儿,”葱白的手指指了指地下一片狼藉的锅碗瓢盆和基本上被毁了的藏美阁,“既然是你们自己找事,不如自己收拾好吧。”
“哼。”
“呸。”
“休想。”
“做梦。”
嘿——还有理了是不,你们这一群男人我都整治不了,我就不叫风雪澜。
雪澜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本来嘛,还想着若是你们有人表现得好,我就发发善心,让你们出府去的,看这样子,好像一个领情的都没有。那好吧,就这样算了,反正我龙府有的是钱,不就是一张嘴一口饭的事儿嘛,还养得起。”说着,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正打算愤然离去的诸位公子一听,顿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着雪澜,其中以秋花公子等人的目光最为阴沉。
再傻,他们也感到不寻常了。往日里的龙大小姐,只是个花痴大傻瓜,见到男人比见了爹还亲,而男人说话,她更是言听计从,讨好不已,简直就是一个草包。可今天,他们居然三番四次对她的看法全然改观。
先是几句话就阻挡了他们的挑衅,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故意的,然后,大大方方将损坏的物品一一补偿,再后来,事不关己似的坐在那里悠然地警告他们,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他们在耍她,而像她在看戏。还有,那次的集体幻觉。
难不成,这一直以来被他们当成鱼目的花痴大小姐,还真是颗珍珠?
雪澜早已经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暗笑不已,原来,这小小的龙府,居然也是一潭深水啊,可就是不知道,这潭深水里头扯上奕国这汪泥沼的,又有多少呢?
“龙雨莲,你又想干嘛?”延君满脸的愤恨,不满被一个女人三番四次的玩弄于股掌,玩弄?他猛的惊觉,那龙大小姐一脸戏谑,摆明了就是一副好玩看戏的模样。原来,她一直是在玩弄他们,可是,从前的龙大小姐一向愚笨,怎么可能露出这样一副神情,这样淡然的看着他们二十多个人,将他们全部玩弄?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藏美阁中的二十多个男人,基本上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但有奕国第一公子,还有文科状元,智谋超群之人,可如今,竟然都被这龙大小姐牵着鼻子走了。
雪澜无谓地摆摆手,一脸委屈的模样,脸上厚重的脂粉遮住了表情,可一双眸子却显得更加的晶莹皎洁:“我哪里有做什么啊,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人力不用可惜了,我也是为你们好嘛,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有利于身体心灵的健康,想必你们也不想住在这么一个邋遢乱糟糟的家吧。”
“这可不是我们的家。”一个深蓝色衣袍的男子满脸的愤恨和厌恶,说他是公子,倒不如说是男孩子来的恰当,乍一看去应该不到十八岁,满脸的稚气。然而,他不是蟾风那样的娃娃脸,而是真正的稚嫩。
雪澜心里腹诽不已,这龙雨莲看不出来啊,居然好这口,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雪澜斜着眼盯着那男孩子看,倒看得对方不好意思起来,那男孩道:“你看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向你妥协的。”双手抱着胸,一副慷慨就义誓死不从的模样,看得雪澜直想喷,“我可是郡王的世子,将来是世袭郡王爵位的人,龙雨莲,识相的快点放了我。”
雪澜这一惊倒是不小,这龙雨莲可真是有点本事啊,连郡王府的小世子也搞来当自己的面首了,这龙府,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世家那么简单?
雪澜撇了撇嘴,有些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世子老大,不过今天啊小爷我就是跟你扛上了,若是不打扫好这里的一切,你们休想吃饭。第一个动手的人,我立刻放他自由。”男人而已,一样是人,只要是人,她就能驯。
二十多个美男子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茫然不已。雪澜也不急,接过杏明递过来的香茗,轻轻品着,眼前的二十多个美男子,权当是风景的点缀了。
半刻钟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小小心心地挪动身子,移到众人身后最隐蔽的地方,伸手将一棵被压倒的小树苗扶正,然后又将几块乱七八糟的石头搬走了,只不过,那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可偏偏,还是有人看到了,顿时剩下的二十多个人冷哼不已,对那个叛徒鄙视不止。满脸不屑之中,仿佛是共同起义的农民军中有人经不起金钱或者美女的诱惑,出了叛徒一样,大家看那人的目光不仅仅是鄙视,有人甚至朝他吐了好几口唾沫。
“啪——”雪澜朝桌子上一拍,杏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几颗葡萄滴溜溜滚到地上脏了,杏明手里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也不敢喊疼。啊,他们家主子又开始犯病了,能跑的跑不能跑的赶紧躺下装死,不跑也不装死的,就等着当炮灰吧。
“好。”雪澜大叹一声,然后开始感慨赞叹自己这声喊,肺活量十分充足。
接着,素手朝那个正在角落里躲口水的男纸一招:“你,叫什么名字的干活!”
那男纸一愣,哈?
听不懂?好,我说点你能懂的。
“明儿,马上去通知勤伯,赏他五十两银子,送出府。”
……
黄昏时分,夕阳最后还剩下一抹暗黄的光辉,将西边的天际镀上一层暖晖,秋天了,可仍旧残留着夏日的温度。
秋蝉累了,凄切声中一声声诉说着短暂的流年。夏日的温度即将散去,要迎来秋的寒切,菊花的香味越来越浓,让雪澜不禁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称“淡如秋菊”的男子,苏慕白。
雪澜躺在软椅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入口即化的点心,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那二十多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美男子,一个个撸着袖子,不辞辛苦地收拾着藏美阁物什,有的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水,看得雪澜更是十分开心。
啊,这种感觉真的不错,十分有成就感啊。
“小姐……大小姐……”正在欣赏自己的成就,自我赞赏呢,远远地就听见勤伯一边跑来一边喊叫的声音。
杏空捏着锦帕将雪澜掉落的糕点渣滓捡起,雪澜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个跑得梨花带雨气喘吁吁的勤伯。
“大小姐,雍王送来请柬,说是明儿个是雍王生日,在鸣霜楼设宴嘉宾,请小姐务必参加。”看这跑得满头大汗的,真是为难老人家了。
“噢?”雪澜眉头一挑,看了一眼杏空杏明,眸中充满了兴味。
据她所知,这龙雨莲的名声臭到家了,所有男子对她都是避之不及的,还从来没有人会蠢到来宴请她,看来,真是有所为而来。
“空儿,这鸣霜楼是啥地方啊?”该不会也是她风行商行的产业吧。
杏空一脸的男宠相:“这鸣霜楼啊,据说是才子聚会的胜地,跟云国的风雨楼有些像。据说,经常会有很多的才子佳人在此欢聚,吟诗作对,风雅一番。据说,这鸣霜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以财而入者,居首层;以才而入,居二层;皇亲贵戚,居三层;财力之最,才力之最,才能居第四层。可是听说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能够登上第四层呢。”
说着,杏空忽然附在她耳上低声道:“根据婉袂的消息,这鸣霜楼,是扶摇商行的产业。”
雪澜的目光一凛,扶摇商行?有意思。
年迈的勤伯还在一旁巴巴等着回复呢,其实也不用等,他家大小姐那么花痴一个人,肯定会去的,因为那雍王可是美男子一个啊。
果然:“勤伯,去回雍王的人,就说,本小姐一定赏脸。”
“是。”勤伯得了信儿,立刻去了。
雪澜朝杏空杏明吩咐道:“去查查,明儿去那的都有些什么人,送的都是些什么礼。”
“是。”
心疼啊,主子这又是要砸钱了。
既然是生辰宴会,那就一定要备足了礼物前去祝寿,可龙府这情况,不少知情人都是明白的,夜明珠都拿不出一颗,别说什么其他的珍宝了。这雍王邀请龙雨莲前去参加寿宴,摆明了就是要整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得罪过人家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雍王,乃是当今奕皇的第五子,除了太子就属他最得宠了,而且他的生母,乃是当今大权在握的睿德皇后,他倒是一个有力的皇位竞争者,只不过,他却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连雍王这个封号,也是当初睿德皇后给皇帝吹枕边风换来的。
这雍王倒是长得不错,一张脸绝对属于小白脸类型的,曾经被龙雨莲调戏过,因此一直对她心存不满。三番五次邀了人嗤笑她,如今一张请柬,恐怕也是准备好了等她呢。
“小姐,他们也没啥好看的,听说今晚有彩灯会,咱们去逛街吧。”杏空看着那些公子们笨拙收拾东西的样子,就忍不住一脸鄙视,捣乱的时候一个顶仨,这收拾起东西来却是十个顶一个,个个都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贵公子了。切,小爷好歹也是江湖上人称医仙的,还不是被主子使唤得梳头做饭样样精通吗?
“什么彩灯会?”杏明也有点兴趣了,主要是他也太无聊了。
杏空得意地一斜眼:“不知道了吧?这奕城啊每三个月就举办一次彩灯会,以昭示奕国国泰民安繁荣富强,今天正好是彩灯会的第一天,好玩着呢。”
“主子,去看看吧,说不定能遇到啥好玩的呢?”看着杏明一脸祈求的模样,雪澜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俩小子,都快要被她折磨成丫鬟了。居然连撒娇都会了。
懒懒的身子终于离开了舒适的躺椅:“好,去看看。”临走还不忘教训男人们一番,“你们,对,别乱看,就是说你们。别趁着小爷不在就偷懒,今天收拾不好谁也不许吃饭,不好好教训下你们,就没半点规矩,哼。”
奕城最繁华的地方,在奕城中部的街道,整条街横贯东西,将整座奕城分作南城和北城,纵观整个奕城。这条道路,乃是通往皇宫的必经之道,因此繁华不息,各家商铺林立,就算不是彩灯会,这里晚上也是极热闹的。
彩灯会,虽然是名为灯会,可却不是放彩灯猜灯谜的节日,而是每隔三个月,这几晚,南城北城的店铺上都挂满了五彩玲珑的彩灯,来装饰一番,因此叫做彩灯会而已。所谓彩灯会,唯一的作用不过是促进了男女交往,和商铺的生意而已。
雪澜出来的时候,在一家隐秘的风行商行的铺子里,换回了自己的模样,杏空杏明也都恢复了自己的真面目。她不敢想象如果顶着龙雨莲的尊容在大街上走,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她一向低调,因为自己的面容太过出众,所以还加戴了一张面纱。
雪澜一身雪白的衣衫,圣洁中带着飘逸之气,发髻简单而松软,没有什么繁复的配饰,只是用一只绯红的中国结将发髻绾起,收拢起了千万青丝,露在外的一双眸子,好奇中带着娇媚和柔和的光芒。裙身上红色的丝线绣着大朵的红花,为那身白衣添加了一种说不清的风情。
她的身后,容颜一模一样的杏空杏明,虽然没有公子颜倾那样妖娆魅惑的容颜,但清秀中却透着阳光一样的帅气,好似头顶上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一般,谁也不会将这样的两个人和毒圣医仙联系起来。
主仆三人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不俗的风姿自然吸引了路人的眼光,男人觊觎的,是雪澜面纱下的姣好容颜和优美身姿,女子们则望着那两张清秀帅气的脸羞涩不已,只可惜,这三人好像是木头一样不解风情,只看得到街边各式各样古怪的玩意儿,却看不到路人们的注目礼。
“主子,那边有人朝我们送秋波。”
“秋波?”
“就是秋天的菠菜。”
雪澜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呼上杏明白净的脸上,帅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生动的五指山,看得路边几个姑娘更加心痒了。
“主子,那边有人在搭戏台。”
“搭戏台干什么?”
“秀变装癖。”
“咣——”这一下雪澜直接出了黄金右脚,杏空的屁股上立刻出现了生动的鞋印,差点把腰扭了。很多女人花痴一般地跟在他后边,仔细研究这鞋印的纹路,咦,是出自哪家店铺的啊,挺好看的哈,不错不错……
“主子,那边有人在抢男人耶。”
“抢男人?”这奕城到底是有多少龙雨莲啊!
“你看,你看,她们一群人围着一个男人,死命往里头拽,脸上还淫笑不已……”
雪澜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杏明的脸上终于对称了:“尼玛别给小爷装清纯装不懂,你嫂子婉袂就是干这个的。”
“主子,有人在耍猴也。”
“耍猴?”
无影脚第二次出山,杏空的屁股也对称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挺好看:“笨,那是打群架好不好,而且还是一群人打一个那种,你主子以前没少干这种事。”
“主子……”
“啪——”杏明委委屈屈地捂着鼻子,“主子,我还没说呢……”
“别给我一出来放风就装弱智,好好说话。”
杏明万分委屈,他本来这次是想好好说话的,没想插科打诨:“主子,那边有什么斗诗大赛。”
雪澜朝着杏明指的方向望去,那边确实围了不少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临时搭建的一个平台上望去。但似乎并不是什么斗诗大赛吸引了他们,而是台子上的几个人。
苏慕白?
雪澜淡淡蹙眉,她还没找他呢,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苏慕白正站在那台子上说着什么,正好面对着雪澜,借着彩灯的灯光,雪澜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却显然无法看到人群中的雪澜。
今夜的苏慕白一身白衣如雪,少了秋菊的文雅悠远,多了兰花的清香沁幽,远远站在那一片彩灯之中,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迷蒙得有些失真。唇角依旧是那抹招牌式的微笑,这笑容,仿佛让秋夜也忽然温暖起来。
这苏慕白,果然不负那“气若幽兰,香远益清。一哭天下为之泣,一笑万千恩仇免。蓝眸璨璨,人淡如菊”的美名。
台上还站了另外一名男子,也十分引人注目。只是他背对着雪澜,让人看弄不清容貌,可光是看那站姿,宽阔的后背,凛然的气势和引人瞩目的头颅,就能让人想象出这必然是一位风华绝代且傲然无双的美男子。不然的话,为何他站在苏慕白的对面,却没有被苏慕白的气势压下去?
“主子,咱也过去看看吧?”看上去蛮有趣的样子。
“好。”雪澜点点头,目光却一瞬不移地看着台上那个背影,蓦地,忽然感到心血一涌,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谁也没有想到,这悸动的心跳,迈出的一步,埋下了三个痛苦的根源,心如刀割的痛。
斗诗大会,在这个及其装b的时代,是非常流行的。就好像现代社会的各种选秀节目,一些落第才子郁郁不得志,一登台,随便吟诵两句,说不定将来哪一句就成了流传千古的名句了。更不用说,在台上被一些瞎了钛合金狗眼的小姐们看中,从此就能由穷酸飞上富贵高枝,寒鸦变凤凰了。
既然是斗诗大会,那必然是有彩头的。就好像现时代中的电视快速问答比赛,没有奖品,谁去呀。即便是这些自命清高的才子们,也不能免俗。今天的彩头,是一把古琴。琴身通体青绿,仿佛上好的温润古玉制成,识货的人一眼看去,就能够知道这是一把上好的古琴。那材质却并非美玉,而是由珍贵的玉树之木雕刻而成,上面纹章古朴,花纹沧桑,显然是出自久远的年代了。而七条琴弦泛着微微的白色,细腻无方,显然也并非凡品。
雪澜走近了几步后,便看清了这琴,心中也微微有些惊讶起来:“这把琴,虽然不如她的玉骨箫来得名贵,却也算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好琴了,琴弦乃是千年游丝草所制,不仅柔韧非常,而且弹出的乐音也十分好听。”
“主子你喜欢?”
杏空倒是无所谓,心里反正早已知道这东西跟玉骨箫没有办法对比,只不过,若是主子真的喜欢,他们倒可以拿过来,给她砸着玩。
“这琴性子寒冷,属于女性的玩物,并不适合那台子上的男人们弹奏。可惜,我并不喜欢。”她从来就不喜欢被太多人觊觎的东西,玉骨箫虽然被天下人觊觎,可天下人都认为,那是传说而已,根本没人知道它确实存在。
“走,上去看看。”
他们才刚刚走近,便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那名背对着雪澜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朝着人群微微颔首,就这样,她看清了他的容貌。
坚毅的脸型,线条流畅宛若从画或是雕塑中出来的一样,飞耸入云的剑眉,狭长明亮的黑眸,无一处不透着冰寒凛冽的气息。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华服,腰间,一条宝石蓝的玉带横亘着,袖口及领子上都绣满了华贵繁复的花纹,使得他在清冷中多了几分高贵之气,黑发显得有些慵懒,只用一只蟠龙玉冠绾住了大部,其余的小部分懒懒地散在身后,使人感觉多了一份慵懒中的性感。
他不过是微微转身,雪澜就呆立当场。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只觉得自己的心血仿佛倒涌一般,直往脑中蹿去。猛然间,她忽然有些颤抖。
“主子,你咋了?”杏空忽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顺着雪澜的视线望过去,心头立刻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竟是……
“杏空,让婉袂查一下,那个人是谁。”雪澜紧紧盯着台上的男子,清冷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杏空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毫无异样:“主子,查这人干嘛,你不会是龙雨莲装上瘾,想抢回府去吧?”
雪澜不言,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身影,脑中的血液似乎在嗡鸣中,心跳失拍,也是她闹不明白的,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目光被黏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就连视线都无法移开半寸。
“是,我要他。”
杏空杏明一听,死的心都有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哭丧着脸,心里为墨倾宸默哀不已。
“主子,那……”倾宸公子咋办?
“走,上台。”
雪澜在杏空杏明的带领下,推开层层的人群,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下,信步走上了那个台子。一身白衣如雪,罩着雪白面纱的她,甫一登台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流转的眼眸,纤细的腰肢,绝代的风华,让所有的男人都看傻了眼。
苏慕白本来没有在意,只觉得是一个绝代美女罢了,可当她走进身前之后,自己的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那双眼睛,太熟悉,熟悉到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够在眼前浮现。即便是睡梦中,也是这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
那是……
雪儿……他魂牵梦萦的雪儿,死而复生的雪儿啊。
雪澜目不斜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苏慕白一眼,眼中唯一的一个倒影,就是那个浅蓝华衣的男子。
“姑娘登台,可是要参加我们的斗诗大会?”三位名评悠然地坐在那里,其中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捋了捋胡须,看雪澜的目光满是不屑。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女人最好的就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天底下识字儿的女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吟诗作对,当然更谈不上来参加文人墨客群英荟萃的斗诗大会了。
雪澜收起了自己的傲然和不恭,朝着那三个评委欠了身,端庄得体,却又不乏满身气度:“正是,小女子此番是为了斗诗大会而来。”
评委还没有开口,台子上的另一个女子倒先发了话:“姑娘,这琴,我家无伤哥哥势在必得,姑娘你还是量力而行吧。”
雪澜懒懒地回过眸子淡淡看她一眼,那女子离蓝裳公子十分接近,看上去亲密无间。她长得倒是很不错,看起来也是温婉有礼的模样,可她的样子看了总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瞧上去还是个公主,只不过是几公主就不知道了。
原来,他叫无伤。
“胜负未分,说什么势在必得,未免太早了。”雪澜冷冷回了一句,满身凌厉的气势瞬间便迸发出来。
这琴,看来是无伤公子为了这个什么公主得的了?很好,她本来还不打算抢这琴的,如今看来是非要不可了。
苏慕白一直痴痴地望着雪澜,可最后却终于发现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男子,一双凤眸渐渐黯淡了下去。三年前,他没有机会,三年后,他在她眼里仍然没有丝毫地位。
雪澜慢慢踱到那个无伤身边,裙摆轻摇仿佛开出了一朵朵好看的花。清香的莲花香味混合着不知名的如同彼岸花一般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面纱之下,她唇角微扬,对上上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
“我们又见面了。”
清澈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可以穿透灵魂,却又偏偏带着一股轻轻的慵懒,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自在适意,这一点,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反而增添了几分性感。
无伤淡淡看着雪澜,面上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涟漪,只有薄唇轻轻开启:“在下,认识姑娘?”
雪澜眉眼含笑:“真是不负责。”眉目流转之间,好像是带着迷蒙的雾气一样,“你带走了我的木牌。”
无伤眼神一滞,猛然间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月夜来。那天,他发好心救了一个身中奇毒的女子,作为报答,拿走了她手中的那块檀木牌。
那木牌上刻了一个“宸”字,他以为那是她的名。然而,取走这块牌子,并非是因为他想要留个她的信物,他之所以救她,也是因为认出了这牌子下方一个小小的莲花标记,那个标记,乃是风行商行的至尊记号。能够将风行商行的至尊记号带在身上的人,若非风行商行的高层,便是风行商行的上宾。
救下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拿走木牌,就是为了留下救她的证据。
无伤身旁的女子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占有之意如此明显,看向雪澜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善,然而,却依旧笑得善良温婉:“无伤哥哥,原来你们认识啊。”
无伤侧目,冰寒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柔情来:“只是一面之缘。”
苏慕白不知何时走到了雪澜身旁,眼中的痴恋任谁都看得出:“雪儿。”他轻喊了一声,心中充满了希冀和温柔,即便是她看不到他,没有关系,只要她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了。
雪澜闻声转身,对上那满含深情满是温柔的笑脸:“是六皇子啊,有礼了。”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情,没有苏慕白期待中的任何情绪。苏慕白的一颗心猛的紧缩起来,被那淡淡,刺痛了。
可是,当双眸再度抬起,却还是含着希望的:“雪儿,你怎么会来到奕国的?你住在哪里,来游玩还是谈生意?我这几天正好闲着没事,可以带着你四处走走。”
雪澜笑了起来,笑得很礼貌。可也正是这礼貌,让她更加疏离起来:“六皇子,说笑了。我们好像不熟吧。”
苏慕白身子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雪儿你忘了么?我们自幼便认识啊。”
雪澜的眸中一惊。好个苏慕白,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她薛蓝儿的身份只不过是风雪澜的掩饰,怪不得那么热络呢。
“哦,我想起来了,是见过几次面。可也没有到熟络的地步。”雪儿?我还风儿呢。雪儿也是你叫的。
“雪儿……”
“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奕国吗?”面纱之下,面容上巧笑倩兮,却隐隐透着一股冰寒,“因为啊,我是来收债的。六皇子,你应该知道吧?利用我,可是会有代价的。”
苏慕白一愣,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双眸中顿时染上了后悔和痛苦,他急切地解释道:“雪儿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你,所以才会用计……”
杏空杏明横空出世,挡在了苏慕白和雪澜之间,将他的话生生推阻了回去:“六皇子,我家主子都说了,跟你不熟,莫不是你看我家主子身份尊贵,还想再利用一次?”
“我……我不是……”苏慕白急急想要解释什么,可雪澜却怏怏转过了头。他终于懂了她的意思,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解释,也不希望听到任何解释。
“六皇兄也认识这位姑娘?”温柔的声音再度带着探索的意味想起,还不忘将自己的身体更靠近那个无伤。
“也只是认识而已。”雪澜淡淡说了一句,打断了这无聊的攀谈,转头看向三个评委,“可以开始了吗?”
“姑娘还要坚持?”苏瑜意娴静地笑着,体贴而又温婉的模样看得雪澜想吐。
雪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当然,这琴我要定了。”话虽然这样说着,可一双眸子却有意无意地朝无伤看去,眸中隐隐透出坚定之意。
苏瑜意一双眼睛透着凌厉:“无伤哥哥,算了,不如咱们就让给这位姑娘吧。虽然我想要这把琴,可这姑娘看上去也很喜欢它啊,咱们也不好欺负了人家。”小鸟依人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这苏瑜意,倒是个有心机的主。
“这琴,是公主先看上的,倒是小女子夺人所好了。”雪澜嗤笑着看着苏瑜意,不紧不慢道,“可惜,这琴如今无主,自然是有才者居之。今天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评委看着这两拨人说个不休,有些不耐地敲敲桌子,中气十足地喊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开始,不开始就别挡着别人。”
雪澜淡淡一笑,罗裙轻敛,退后一步:“请。”空灵的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魅惑。
此刻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可是参赛的,却只有雪澜一个女子,其他的人不由得有些瞧不起她。可是几关下来,那些男人却垂头丧气地下了台,看向雪澜的目光有崇拜有嫉妒,十分复杂。然而最多的,当然还是仰慕。
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到,台上已经只剩了不到十人,自然包括了苏慕白、无伤在内。
山羊胡子评委捋捋胡子,十分有宿儒的派头:“我宣布,下面进入决赛。今日是彩灯节,不如,便以彩灯为题,即时作诗一首,时间一炷香。”
几个人冥思苦想了一番,这才上前提笔,纷纷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只有雪澜一个人站着未动,前面的几轮比赛也是如此,她只不过是开口,由杏空代笔书写,她确实是有些怕自己一出手,便有人认出夜莲的笔迹来。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有两个人没有写完,当即被淘汰。剩下七个人的诗词,由三位评委拿过来细细看着,片刻,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山羊胡子宣布:“去年彼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彼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好诗好诗,姑娘真是好文采。”这一下,连山羊胡子都佩服起她来了。
雪澜淡淡笑了一下,温婉施了一礼。
看戏的人们连连称赞不已,苏慕白看向她的目光除了痴恋还有几分惊喜,这一下,就连那一直杵在那儿的无伤脸上也掠过了一层惊讶。
接着,山羊胡子又宣布了几个人名,再次淘汰了两人,这下,剩下的,就只有五个了。除了雪澜、苏慕白、无伤之外,还有两个一看就是风都能吹倒的书生,然而,那两个书生看向雪澜的目光中,齐齐带着无比的敬仰和渴慕。
雪澜一点也不在意,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向喜欢把注视当空气,这样的两个人的瞩目,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咳咳……下面,我宣布,将进行最后一轮的比拼,胜出者,可以得到弹奏此琴的机会,若是乐声能得到大家的认可,那此琴便归他所有了。”
雪澜暗骂,这什么规矩,还弹奏?若是有人不赞同,那岂不是就谁也拿不走这琴了?那是不是说她就白上台了,那是不是说她就白表演了,是不是说她被人当猴看了?
山羊胡子又开口了:“众人皆知,这彩灯节是男女们互相找到心仪对象的日子,不如今日最后一题,便以这‘情’为题,时间,每人七步。”
“啥?七步?以为天下人都是天才呢?”
“这不是成心刁难人吗?”
“我看出来了,这老头儿啊,是舍不得这把琴。”
“对,这老头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个吝啬鬼。”
……
山羊胡老头的话一说完,下面的人就沸腾成一片了。那山羊胡子倒也不介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子,乐呵呵地看着台下,半晌才来了一句:“各位,谁先来?”
苏慕白迈出了一步,转头看向雪澜:“雪儿,这琴你真的喜欢?”
雪澜不说话,因为她确实不喜欢。可苏慕白却误会了,以为这是默认:“好,既然你真的喜欢,那我退出。”本来看这琴就只是欣赏的态度,没想真要到手。
“哟,六皇子知难而退,还找了个好借口啊。”杏空冷嘲热讽。
苏慕白显然不甚在意,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深深地看了雪澜一眼,便转身潇洒走下台去。尽管是走到了人群中,他依旧灿若寒星,柔若秋菊,幽若兰花,更加彰显出公子白的气质来。
苏慕白的主动退出,让大家十分惊讶,没人怀疑他的能力,毕竟,公子白的名号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能够位列大胤九公子,绝非泛泛之辈,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山羊胡子捋捋胡子,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四位开始吧。”
书生中的一位上前:“小生不才,愿抛砖引玉。”
山羊胡子点点头,示意他开始。雪澜看了那书生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确实娇弱而不骄傲,恐怕倒是个人才。
那书生提起袍子,迈开脚步,在台子上不紧不慢地踱了数步,台下的人个个圆睁着双眼,跟着书生的脚步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步到了,那书生脸上窘色略现,冲评委和众人抱拳道:“小生不才,让各位见笑了。”也就是说,七步到了,却没有成诗。
那书生走下台子,来到苏慕白身旁,继续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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