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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对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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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儿……”锋亦寒的眸中立刻染上了悲伤,胸口一下下抽痛起来,窒郁得他,仿佛要无法呼吸了,“以前的事,我们能不能以后再提?我愿意请罪,可是澜儿,你的毒,不能等……”依旧是冰寒刺骨的声音,可是,却多了几分藏匿着的温柔和担忧。

雪澜的脸依旧冻得有些发白了,然而,却给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妖异的颜色,仿佛一只来自远古的妖精。可是,她虽然难受至极,却仍然毫不松口:“不敢劳动恨寒公子大驾。”背弃过的人,就永远得不到她的原谅,即便是死,她也不愿意让他帮忙。

“澜儿,你这是何苦?”

杏空挡在雪澜面前,脸上再没有了昔日的嬉笑不羁,满脸的担忧和严肃,带着只有绝世医者才有的风度:“恨寒公子,我家主子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你,请你离开。如果你想要用强,我一个人虽然打不过你,可你恨寒公子也未必敌得过我们兄弟二人。何况,我家主子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即便我兄弟联手也输给你,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们也要护得主子周全。”

“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恨寒公子立刻离开,我家主子的毒,再也等不得了。”杏空已经看出了雪澜身体的不妙,该死的毒,这次竟然会突然发作,看来以后必须要更加注意主子的身体才行了。

“我……”锋亦寒看着雪澜的面容,那发白的脸颊上像是染上了一层薄霜,沉重的呼吸带上了冰冷的白雾,此刻,她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然而,却在经受着非人的煎熬。她的**和寒毒一样,更加明显了,然而,他的痛,也开始麻木了。

双拳紧攥着,墨青色衣袍下的双脚,终于开始挪动。

他微微侧着身子,让雪澜可以面对着苏慕白,可是,谁知道,他挪动的那一寸,比千斤还重。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心,还在滴着血,被刺穿了,像是有钝刀在上头,一寸寸割磨着。

雪澜的视线越过锋亦寒,忍着身上冰寒入骨的刺痛和欲念,看向苏慕白:“苏慕白,我如果说,能够帮助你回到奕国……你,能否帮我解毒?”

“苏慕白,我如果说,能够帮助你回到奕国……你,能否帮我?”

苏慕白一怔,随即有些犹豫起来,其实,一直以来,回到奕国去,不再做质子,是他心中的愿望,可是,却一直离他那么遥远。

“我中了,媚毒。”天底下最阴毒的媚药,唯一的解药只有一样,男人。

苏慕白倏地看向雪澜,满眼的不可思议,俊雅如菊的脸上泛起一阵轻红:“薛姑娘……我……”

“别他妈废话了,一个大男人的,扭扭捏捏干嘛?”杏明忍不住了,他和杏空一直搀扶着主子,她的体温越来越低,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已经快到了主子可以忍受的极限了,这个该死的大男人竟然还像一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若不是倾宸公子不在,哪里轮得到他?

“你不是做梦都想回奕国吗?帮我们主子解毒,我们主子能帮你光明正大的返回奕国,你应该知道我家主子有这个能力。就这样,你帮不帮,一句话。”

苏慕白一向淡然的眸中透出了希望的光芒,可是那光芒中又充盈着犹豫。他一边在那里犹疑着,一旁的锋亦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最后,他一跺脚,一咬牙:“好,我答应,我来帮薛姑娘解毒。”

雪澜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压抑地毒素蔓延全身,杏明扶着她进了卧室,苏慕白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仍然有些不自然。锋亦寒想要跟进去,却被杏空拦住了。

“干嘛,难道恨寒公子还有这癖好?抱歉,我家主子不玩3p,恨寒公子还是找别人去吧。”

“六皇子,你可还是处男?”杏明一边将雪澜扶到床上,一边不经意地朝苏慕白问了一句。

“咳咳。”苏慕白被自己噎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回答。

杏明没等到答案,立刻抬起头来:“到底是不是,给个准话。”万一不是可就惨了,不是处子的人碰不得主子。

“呃……是。”

杏明看着他的模样,彻底无语了,靠,你妈的怎么这么像逼良为娼啊。

“我们家主子是嫁过人的,这你也知道,帮了我家主子这一晚,我们主子自然会帮你回到奕国去,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没有必要负责。今晚一过,你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忘记此事。”

“嗯?”苏慕白有点傻了,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杏明将雪澜安顿好,看着蜷缩在床上的主子,心疼不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我家主子的毒忍不下了。”

该死的苏慕白,扭捏个什么,人家倾宸公子每次都是主动爬床的。

苏慕白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那个面上罩了一层薄霜,衣衫半敞的雪澜,面庞不争气地红了。

“该做些什么,应该不用我教吧。”杏明最怕的是,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主,可能连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知道。”

杏明这才扭过头,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一眼,这才转身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苏慕白一句:“警告你,对我家主子可要温柔点啊。”

院子外面,锋亦寒死死盯着那扇房门,眸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第二次了,他站在她的房门外,听着她充满诱惑的声音,可是她,却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杏明走出来后,看也不看锋亦寒一眼,把他当了空气,径直走到杏空面前:“哥,主子今天很不正常。”

杏空点了点头:“嗯,看来那毒真的有问题了。”

“先不说这个了,先赶紧派人把倾宸公子找回来吧。”

“你守在这儿,我去通知风宇,让他立刻去找婉袂和曜风,倾宸公子若是真出了事,还不知道主子会怎么样。”杏空说完,飞身而去。

房中,烛火未息,轻微的呻吟声渐渐传了出来。

夜阑珊,人未眠,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骤雨正在靠近。天色微明,夏日晨间的露珠还泛着温润剔透的光芒,轻风拂动绿叶,带来一丝寒意。

这是一个清凉而舒爽的早晨,至少对于炎热的夏日来说,是如此。可是,不久之后,天边就红云密布,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杏空和杏明守了一宿的院子,终于打破了夜的沉静,被纷乱的脚步声踏破宁静。

来人,是风之竹风之菊,以及消失了一夜的墨倾宸。

墨倾宸一身紫色的衣衫破烂不堪,甚至有好几处被刀剑割破的痕迹,衣衫上处处的褐色,兀自留着血腥味,这在在告诉了众人,那些深褐色的东西是什么。黑亮的发丝黏粘在脸庞上,再也没有了平常的戏谑和魅惑,反而多了几分狼狈与落魄。

风之竹和风之菊扶着墨倾宸走进院子,他一脸的焦急,手中兀自握着一个精致的布口袋,不肯松手。

杏空皱了一下眉,上前接住了他,手搭上脉门,还好,虽然疲惫忧心过度,可那些伤口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

“婉袂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倾宸公子,他确实被人挟持了,幸好后来曜风亲自赶到,才把他救了出来。”风之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风轻云淡,然而,他们却都知道,昨晚的一夜,绝非如此平静,若是再晚一会儿,可能墨倾宸就救不回来了。

墨倾宸十分的虚弱,可是脸上却焦虑不安:“澜儿呢?澜儿怎么样了?”昨晚,为什么偏偏是昨晚,昨晚是她的毒发之日,他不在,澜儿……会死的。

杏空眸子一垂,不自觉地避开了墨倾宸的视线,可是,墨倾宸看在眼里,却更加着急起来:“澜儿没有出事吧?她没事吧?”

杏空杏明皆闭口不言,他们知道,倾宸公子对自家主子的心,这件事情他们无法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墨倾宸失魂落魄,满脸痛色,口中喃喃道:“不……澜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杏空医术无双,杏明毒功无匹,有他们俩守着澜儿,她怎么可能出事?怎么会出事?

墨倾宸脸色苍白如鬼,猛的推开了扶着他的杏空,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之下,用尽残余的力气施展起了高妙的轻功,朝雪澜阁的门扉撞去。

“嘭——”

一声轻响,他推开了房门,然而,当他看清屋中的一切,他完全怔住了。瘦弱的身形包裹在紫色的衣袍之内,显得那般无力,仿佛一阵轻风吹过,也会将他击倒一般。

他手中一直死死握着的精致布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阵清香顿时散漫开来,颗颗饱满如玉的莲子散落了一地。

房内,翻飞的罗幔之下,裹着两个洁白如玉的身影,他们如同蛇一般缠绕着彼此,肌肤相接,紧紧贴着,看不到一丝缝隙,也看不到一丝隔阂。嫩白的肌肤凑在一起,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欢爱过后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可是,偏偏,他有那么清醒。这个房间的一景一物,那么熟悉,这样的情景,亦那样熟悉,曾经,他也是这样,和她抱在一起的。

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撕裂的声音。脑中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更不敢相信那床上的女子就是澜儿,可是,他不是瞎子,也不是个傻子,那床上的,明明就是澜儿,而且,是她和另一个男人。

很巧的,那个男人,他也认识,他就是奕国六皇子,苏慕白。

惨白的唇,开开合合了好几下,终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想问的是:澜儿,你怎么这么贪玩,把别的男人带到床上去了。他想要笑着责备她,澜儿,你怎么能就这么忘记了我。可是,他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面颊上滑落滚动了,只觉得很凉,却很灼人。他摸了摸,从嘴角处尝到一丝凉意,一丝苦涩。想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了,自己是不是哭了啊?

哭了?

怎么会哭了呢。他堂堂一个男人,怎么会忽然就这么哭了呢?

雪澜起身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倾宸,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想到,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看到了这一切。

这,对他来说,该是多么的残忍啊。

杏空杏明,风之菊风之竹也无措地站在院子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不羁,个个神情严肃着。墨倾宸的悲伤感染了他们,让他们也为之有些难过起来。

墨倾宸死死地看着雪澜,凝视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可眼中,却有着晶莹剔透的泪。

她的身上,一颗颗粉红色的吻痕,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的心,转眼间,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到处,都是从他心尖子上流下来的血,可是,全流进肚子里了,她,看不到。

她被情爱之事,伤了好几次,所以,到了他这里,她就倍加小心,不轻易付出什么。可是,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愿意不求回报地守在她身边,等候着每个月满之夜,将她轻抱怀中,替她解毒。他总是以为,时间久了,她可以看到的,他的真心,和那个云赤城、锋亦寒、楚羽,甚至,那个韩瑾韬,都不一样。他要让她知道,他是以她为中心,以她为生命的,永远也不会欺骗她,背弃她。

就在前几天,他还兴高采烈地拿到了她为他作的画,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她的相信,等到了她愿意为他付出接受他的那一天,然而,他错了,全然错了。

他被人掳走后,心急如焚,满心想着她,担心了她一整夜,她能不能扛得住?她是否在为此受苦?甚至,他恨自己的无能,居然轻易就被人围攻,抓住了。

可是,他又错了。

她没有为此受一丁点苦,她轻轻松松地,就接受了另外一个男人。

而他墨倾宸,只不过是一个若有若无,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好疼,身上好疼,那些受了伤的地方,之前因为对她的担心而刻意忽略,此刻却如同火烧过一般灼痛起来。疼得他泪流满面。

雪澜看着那样的墨倾宸,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开了口:“倾宸……”说什么,她该说些什么,可是,她又能说些什么?

昨晚,当她决定留下苏慕白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了吗?

墨倾宸的身子猛地一震,双眸中充满了慌乱,似乎生怕雪澜说出什么来,连忙止住了眼泪,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笑,一个难看的笑。

“对不起……澜儿……我受伤了……所以,……有点疼……对不起啊……”

想说些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决不能让澜儿开口,他怕听到她说,对不起,墨倾宸,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墨倾宸胡乱地抬起凌乱破碎的衣袖在脸上抹了一番,这样一擦,本就贴着鬓边的凌乱发丝更加狼狈了,可是他却仍然在笑,笑得让人心疼:“呵呵……我……你瞧我,衣服都破了……我,我去换衣服。”可是好奇怪,脸上的眼泪为什么擦都擦不完。

“倾宸……”雪澜急急地开口,却怎么也挽留不住那个落荒而逃的紫色身影。

她不知道,他确实在逃,真的在逃。因为,他生怕自己若是走的慢了,就会听到那最让他心痛害怕的话。

不知如何,看到那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雪澜捂着心口,也跟着揪痛起来。

披了一见外衣,雪澜光脚走下地,走到门口,弯腰拾起一个布囊,那个布袋很脏了,上面有尘土,有血污,只是里面,却装着清香的莲子,一个个饱满洁白,干净得一尘不染。

原来,他是去给她采摘郊外荷池中新鲜的野生莲子去了,只因为她昨天乘凉的时候,偶然说了一句,天气真热,怕是会上火。他就亲自为她采摘莲子去了,即使被人抓住,也握紧不放,这个傻瓜。

这时,杏空杏明才走进来开始准备梳洗用的物品,风之菊也走了进来,一件件为雪澜把衣服穿好,所有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中的事情,一旁的苏慕白像是被忽略了一样。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雪澜穿戴完毕,这才转过头看向苏慕白:“六皇子,昨晚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昨晚的一切,也都到此为止了。杏明,为六皇子梳洗一番,然后派辆车送他回去。”

命运往往就是如此,当你误入了一片桃花源时,你欣喜若狂,殊不知,或许正是因为你进入了这片桃源,一旦出来,再也寻不到可以进入的津渡之时,便是你失望难过之时了。

墨倾宸离开雪澜的院子之后,像一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他胡乱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停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过了闹市,走过了繁华的街巷,一直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他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暗巷,灰暗的墙壁,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一瞬间,他就是失去了目的,不知何去何从。

脑海中,还停留在刚才房中那个暧昧的画面里,澜儿身上的吻痕,他们缠绕的发丝,欢爱之后残留的余味……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腐蚀灵魂的毒药一样,蚕食着他的内心。

“哎呀,老子走运了,走这条道都能碰到个美人儿。”一道粗噶的嗓音从巷口传来,墨倾宸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靠,不会是个疯子吧?看这模样长得还真是不错,虽然有点脏,可就算是个疯子傻子,老子也得好好玩玩。”

墨倾宸本来就生就三分女相,此刻一副失魂落魄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更像是个落难的女子,那种特有的容貌和气质,几乎是一瞬间就可以迷惑世间所有男女。

那男人色迷迷地打量了墨倾宸一番,看他竟然毫不反抗,便更加变本加厉起来,慢慢靠近他猥亵的眼神中染满了坏笑:“美人儿,来,告诉你家哥哥,你这是迷路了,还是专门在这儿等你哥哥呢?放心,啧啧,看你可怜的,哥哥这不是来疼你了吗,一定让你乐个够。”

说着,一双肮脏地手便朝着墨倾宸伸了过来,可是墨倾宸竟然一动不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对他来说,根本就已经听不见了。

“啊!”

那男人还未得手,他的惨叫声便响起了,紧接着,“噗通”一声,高大肥胖的身子如同破布一般倒了下去,一道干练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冰寒的气息顿时弥漫在整个巷子里。

墨倾宸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那冰寒冷清的身影,忽然笑了。

“锋亦寒,你来看我的笑话?”

锋亦寒收起长剑,背过了身子,墨青色的身影也显得分外萧索冷清。

“墨倾宸,你真觉得自己有什么笑话好看?你比我幸运。”

墨倾宸笑了,笑得凄凉,笑得让人有些心疼:“幸运……是吗?”上前几步,走入了那条黑漆漆的窄巷,紫衣飘渺遁入暗处,仿佛并未存在过一样,但是却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悲伤。

“锋亦寒,我以前一直拿自己的自卑来向你宣示我的骄傲。如今,我终于得到了报应。”以后,他就要接受锋亦寒苏慕白的嘲笑了,因为,他是被澜儿丢弃了的人,苏慕白,是澜儿的新宠,他以后就可以得意地抱着她,仿佛当初得意的自己一样。

锋亦寒慢慢转过身去,冰冷的身影更加萧瑟:“墨倾宸,澜儿没有不要你。”昨晚他目睹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轻重缓急。

墨倾宸苦涩的一笑:“难道,我非要等在那里,等她说出她不要我?我才能离开?”他不知道,若是亲耳听到她说出这句,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没想到,以前的情敌,现在却在安慰他,看来,果然是他太小气了啊,“锋亦寒,谢谢。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锋亦寒蓦地有些窘态,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如同他一贯的冷清:“因为……我知道失去的痛苦,可惜,你并没有失去。”

“还没有失去吗?”墨倾宸仰头,看向天边灰蒙蒙的云朵,眸子里晦暗一片,“锋亦寒,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吗?”灵国的天空上,是否也积聚了好多的云,突然间他好想回去看看,“那是因为你,是澜儿真心爱过的,可对我,澜儿从未动过真情。我,只不过是一个澜儿认可的,为她解毒的男人罢了,在她心中,我墨倾宸跟天底下的其他男人,没什么分别。”

是不是,真的到了他应该放手的地步了?

师父说过,他命中,情路崎岖,那他是否,真的应该换一条路走走了。

锋亦寒负手而立,不言也不语。一时间,两个沉思的男人,用萧瑟的身影为这夏雨将至的街巷,染上了一层暮秋之色。神武侯府。

雪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下,是雪白的软垫。她的心思有些烦乱,时不时看向门口,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思绪。

杏空推了推自己弟弟,眨了眨眼,杏明皱了皱眉,咬咬牙看着自家主子,终于开了口。

“主子……”死杏空,干嘛让他来说。

“主子……方才婉袂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倾宸公子……”

在杯身上来回摩挲的手指,倏然停住,但雪澜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倾宸公子和恨寒公子见了面,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之后,倾宸公子便动身,启程回了灵国。”可怜的倾宸公子啊。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雪澜语气寒冰冰的,似乎有些不悦。

“听不太真切,不过听婉袂他们说,似乎是恨寒公子在劝说倾宸公子。”真看不出来,这锋亦寒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会这么做。不过,这倾宸公子怎么就走了呢。

雪澜起身,望着庭中飘落的白色花瓣,萧瑟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瘦弱:“倾宸的……安全……”

杏空连忙开口:“主子放心,曜风已经安排了专人在暗中保护他。”唉,倾宸公子啊,真是可惜了。本来以为他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伤透了心了。

“主子,”倾宸公子算是人缘比较好的,比起锋亦寒和楚羽,他们几个更喜欢他多一些,况且前两个人都做了极大的错事,只有这个倾宸公子,从始至终都对主子一心一意,“倾宸公子他,似乎真的很伤心。”

雪澜身子猛地一震,竟然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流淌起从前的画面。

从初见,他只是一个总角孩童,她是一个稚女,他和疯花六祸一起到她家里,送给了她一个木盒子,里面写着“走投无路,你到灵国皇宫找我,我叫墨倾宸。”那时,他眼角的莲印,还未开放,看她的眸子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再见他时,她真的已经无处可去,带着锋亦寒去了灵国宫,在一片盛开的杏花林中见到了他。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眼角的莲印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独对着她,诉说着心意,她多么清楚地记得,他站在杏花之下,眼中的哀伤。可是那时,她身旁已经有了一个锋亦寒。

再后来,她承接灵国皇帝的太女册封令,后来,在他的要求之下,宠溺他的父皇,更是让他成了她名义上的未来皇夫。可她却依然一次次拒绝了他,她还记得他有一次悲痛地看着她的眼神,他说:“不求入心,但求入画。”所以,她最后为他画了一幅。

锋亦寒之后,又凭空冒出来了一个楚羽。每个月的月满之期,他都像一个傻子一样,巴巴从灵国赶来,守在她身旁,怕她出什么意外。可是每次,她都见到他萧然离去的背影。直到一年前,楚羽偷偷纳了小妾,她才迫不得已接纳了他,仍记得那个夜晚,他很温柔也很疯狂。眼角的紫色莲印妖艳如鬼,带着她从来不知道的魅惑和热情,缠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人前,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亦男亦女的容貌惹得天下男女追捧不已,他妖娆、邪肆,充满极致的诱惑,可人后,他对她却是小心翼翼,偶尔勾引一下她,偶尔偷香窃玉,可是她却能够感觉到,他在自己面前那深深的自卑和不自信。

他一直在等,在期盼,在守候,这些,她一直都明白。

一年的陪伴,他好像成熟不少,可是一年后,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萧索,更加伤心。

也许这次,他真的伤透了心,也许这次,他真的对她死了心了吧。

倾宸,对不起……

夏风隐隐吹来,窗台边绿树的叶子接连晃动,飒飒作响中,带起凉意,可笼罩在绿荫上空的乌云,却越发看厚重了。

“主子。”杏空清冷的声音传来,却含着愤怒的情绪。

“回来了?”

“是,主子。”

“是谁掳走了他?”敢动她的人,就要有承受她怒气的准备。

杏空见主子这样的脸色,心中已经喜了几分,他知道,她一旦动怒,对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脸上却依旧是冷清的:“是幽燕征夫。曜风找到倾宸公子的时候,杀退了幽燕征夫的高手,才把他救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

杏空和杏明对视了两眼,两人心照不宣:“我和杏明都看过了,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没有伤及筋骨。只不过……”

“只不过?”雪澜蓦地转过身来,浑身上下一股凛冽之气。

“只不过倾宸公子这次焦急攻心,劳累了一天,现在又舟车劳顿回去灵国,怕是吃不消,另外他的伤口未经处理,也有感染留疤的危险,恐怕回到灵国后,一场大病也是在所难免了。”唉,主子和倾宸公子,这事儿可真是的。

雪澜听完他的话,再次转过身去,清冷的身子倚靠窗前,望着外面风声阵阵,再不开口说话。雪澜阁的院子里,除了天籁,也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神武侯府都安静得不像话。

神武侯病重的消息传来,本来该是有许多趋炎附势之辈前来看视的,可是全被雪澜在前厅就打发回去了,这么几天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神武侯。

而雪澜,也安静得过分。这几天,原本欢声笑语的院子因为少了那一个人,变得出奇冷清,杏空杏明也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再嬉笑和吵闹。雪澜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院子里,望着那棵顶盖蓬松的绿树,静静发呆。风之竹风之菊偶尔会到院子里来,报告一些外界的情况,他们有时候也有一些让主子出门去散心的小提议,变着法想让她高兴起来,可雪澜确实懒懒的,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风宇偶尔也来看看,不过只是木头一枚,无话可说。

似乎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四天,就过去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蟾风竟然到院子里来了,仍然是一身金黄色的衣衫,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上面却平白多了一些剑痕,让一向注重外表的公子孔方狼狈不已。

“主子……主子……”蟾风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让一群好不容易在这四天到这院子里安下家的小鸟们吓得四散飞走。

雪澜懒懒挑眉,激不起半分情绪,杏空没好气地瞪了蟾风一眼:“嚷什么嚷,没见主子心情不好吗?”

蟾风踉踉跄跄地跑到雪澜身旁,身上金黄色的布条晃荡了几下,发丝黏在脸上,显得十分凌乱,就连一向带着笑的可爱娃娃脸,现在看上去也带了几分落魄和可怜。

“哎呀,这是哪里跑来的乞丐娃,去去,赶紧出去,我们这儿可是神武侯府,不是丐帮。”杏明没好气地朝蟾风道。

蟾风不理他们的不待见,径自跑到雪澜跟前,将自己满是灰尘的脸递了过去:“主子……呜呜呜……呜呜,主子……我被人欺负了……”

杏空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公子孔方出了名的腹黑毒舌,你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就继续吹吧,看主子是不是会信你。

雪澜懒懒地抬起眼,没精打采:“你被人欺负?”她一向护短,坚持奉行你揍我的人一拳,我就要废你一条胳膊的原则。而且,她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蟾风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狂点头:“是啊,主子,呜呜……人家今天去二号商铺巡查,遇上了袭击,呜呜,他们个个狠辣得很,我这边的人手又少,眼睁睁地看他们砸了商号,人家不服去跟他们理论,还被他们追杀……呜呜,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杏空不屑地看着蟾风,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主子身上蹭,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混蛋,不知道衣服都是我在洗吗?

雪澜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蟾风的武功她又不是不知道:“谁?”扶摇商行?

蟾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粲的光芒:“是幽燕征夫。”主子这口气,不让她出出来,会憋坏的。

果然,雪澜倏地站起身来,脸上怒气隐隐,瞬间没有了那副懒若无骨的模样:“跳梁小丑,也敢到我的地盘撒野,欺负我的人。”

杏空杏明倏地瞪大了双眼,哇去,他们主子活了?

蟾风得意洋洋地笑着,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看吧,我把咱主子激活了。

杏空杏明又哪里不明白呢?自从倾宸公子走了以后,主子的状态一直是这样,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眼见明天便是云国的大日子了,可她还是无精打采的。若是再这样下去,计划得再好,也是无用,眼见就要到手的云国,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们说什么了没有?”雪澜凤眸微眯,老虎不发威,尼玛的,扶摇商行,幽燕征夫这些不上台面的玩意儿,真要当她是hellokitty了。

蟾风笑呵呵地,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可怜:“他们说了,‘老子砸了你们这些破店铺’,然后就真的砸了我们的店,然后又说‘你再捣乱,老子杀了你’,然后就开始追杀我了。”

“啪”地一声,雪澜的手拍上了石桌:“蟾风,走。”

蟾风眨眨眼:“主子,咱去哪儿?”

“帮你找场子去。”

昙城之外,有一处风景秀美的避暑胜地,叫做广宁山。广宁山上绿树常青,山清水秀,不仅引来昙城的文人雅士前来闲游,山中更有许多权贵之人在里面建设的别院别馆。在炎炎夏日,这里便成了他们歇凉的好去处。

摄政王在这广宁山中,便有一幢别院。只不过并不是用作表面上的避暑之用,而是用来豢养杀手之用。换个说法,这里鲜有人知,便是那个恐怖的杀手集团,幽燕征夫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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