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离浮草（2/2）

开门之后，平时香气宜人富丽堂皇的屋中情况更令人毛骨悚然：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爬得满地都是，就连床上几人的身下也压着厚厚的一层毒虫！几人的身躯已被毒蛇毒虫咬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却仿佛没有痛感，一味寻欢作乐！

老爷大发雷霆，顾不得满屋的毒蛇和毒虫直接冲进屋内，将欧阳芸儿从床上一把拽下来，“啪啪”直铲了她十几个耳光！三小姐嘴角鲜血直流，半边脸瞬间青紫乌红，肿的老高，再没了平时让她引以为傲的俏丽脸蛋，她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或紫青斑点！

欧阳芸儿回神，眼泪涟涟，瘫软在地上恳求老爷手下留情。

老爷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杖毙了那几个男人，怒火滔天，将赶来的青姨娘大骂一顿，教女无方，竟然生了如此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东西！一气之下还下令青姨娘禁足，未经允许再不能出来。

下人们表情各异，府里六位姨娘中，老爷最宠爱的便是青姨娘。平日连说一句重话、碰着磕着了一下都心疼得不行，所以青姨娘在府里一向春风得意，平日甚至连琴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如若不是老夫人拦着，依老爷对她的宠爱，早就将管家大权交给青姨娘。

这次，府里的风不知要往哪边吹了……下人们反复掂量，猜测着下一位得宠的姨娘会是谁。小离，则是在吐完之后赶快跑到齐小姐的房间来向她报告。

凌月冷冷一笑，眼神清冽：欧阳芸儿，这怪不得她，这些都是你打算用在她身上的招数。效果如此之大她也没有想到，她只稍稍加了一把猛料，替你找了几个男人，没有让你和一群毒虫……这也算原封不动返还给你！既然今天注定有事发生，那她又何苦找罪受？你就暂时替一场主角罢。

不过她也没想到，轩会将事情弄这么大，欧阳芸儿无论如何弄不到如此猛烈的药。虽然她对毒药懂得不多，却也知道，毒澜花不过是一种迷情的药，药性并不太强，而幽幽果不过是用来引出毒物的。

某人很有可能将欧阳芸儿的药至少加重了几倍。他这是要报仇呐！她笑着摇摇头：小肚鸡肠的男人！

凌月眼神深邃而温柔：轩，你暇眦必报的成都，可是丝毫不亚于我哦，人若欺我，百倍还之！这样的轩真是可爱，叫她怎能不爱？想到这里，她牵起一抹无奈又甜蜜的笑。

目光转向小离，这丫头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

小离口中叙述的事，与事实真相相比，怕是轻了何止十几倍，她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也许小离认为自己是单纯美好，娇滴滴的千金大大小姐吧！她那么傻，傻到让人心窝一阵温暖。

凌月半真半假地问道：“小离，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人，你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她愣了一下，小姐这是何意？她误会自己什么了吗？

欧阳凌月看出她眼中的惶恐，补充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并非你做错了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小离疑惑，见她家小姐没有半分玩笑之意，锁着眉仔细想了很久，坚定的说：“如果小姐以后变了，依旧是好人，小离一定至死追随！可……”她有些犹豫，偷偷瞧了一眼欧阳凌月，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稍稍安心，吞吞吐吐地道：“如果，小姐有一天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请放小离离开，或是一剑杀了小离！”

欧阳凌月眼睛微眯：“为什么？就算我以后变成了你口中的坏人，也不会亏待你的，不是么？”

小离低头犹豫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小姐，你知道吗？虽然吴嬷嬷对我就像是至亲女儿一样，可小离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只是她的远房侄女儿。”

欧阳凌月微微惊讶：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只怕府里所有人都以为小离是欧阳府中的家生女儿吧！

她慢慢走到桌前坐下，一手轻轻敲着几乎已经掉漆的桌面，发出一阵闷闷的“咚、咚”声：“继续。”

这已成了她的习惯。

小离看向窗外的天空，眼中空洞：“吴嬷嬷说，我是齐杨镇罗云村人氏，说是远房侄女儿，其实亲缘关系很远。吴嬷嬷的姑妈是我祖母的表姐妹。那时，老家山贼猖獗，到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官府受了山大王的贿赂，从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她的心绪仿佛飞得很远：“我永远记得，那年我才三岁，爹娘都是很老实的人，娘亲长得比一般农家的女人美，所以从来不出家门，就连集市也很少去，有什么东西都是让爹爹出去买。爹娘想搬离那个混乱的村子，然而在半路上……”

她咬咬牙，脸上一片仇恨，凌月不禁心疼：九岁的丫头，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有如此大的仇恨？

夜深人静时，她该是悄悄哭过无数次吧？她的眼总是红肿着，大家甚至都已习以为常，很多人都讽刺她说一个丫鬟，竟然比千金小姐还娇贵。

凌月轻握着她磨出了细小茧子的手：“对不起小离，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既然痛苦，就不要再往下想了，好吗？”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丝丝愧疚。

“小姐，我没事，我还要继续讲，不只想告诉小姐，我是真的将您当成了我的姐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什么秘密好隐瞒。也是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段过去，有朝一日，我还会再回到那里！”

凌月看着她，这也是个倔强的丫头啊。

她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令人安心的气息，闭上眼泪水不住地流，声音带了几分恨意：“在逃亡中，我们终究运气不佳，遇到了山贼，爹娘将我藏在不远处一家农夫的柴草堆里，我眼睁睁看着那帮畜生狞笑着撒裂了娘的衣服……”

她泪雨滂沱泣不成声，死死咬住嘴唇：“爹爹红了眼上去要和他们拼命，他一个人毫无兵器，徒手砍了十几个山贼，最后被山贼一刀砍落了头！后来，已经过世的老爷和现在的老夫人路经齐杨镇，才救下了我，老夫人说，她觉得我身上有一股寻常人家的女孩儿所没有的灵气，很是讨喜，一打听，刚好又和吴嬷嬷这么一层关系，所以将我收在家中当丫鬟，众人不知，皆以为我是吴嬷嬷的亲生女儿。接下来的事情，小姐，您、您都知道了……”

她双眼赤红迸发出浓烈的仇恨之火，泪水接连成珠掉落，眼眶红肿。欧阳凌月更加愧疚，将她搂在怀里，小离伤心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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