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冰凌碎寒梅（六）（2/2）

我感到自己这颗活过来的心，仿佛已经被他攥得血肉模糊，千刀万剐一样的痛，前一刻的温暖，瞬息之间，荡然无存。

艰难的从他手里退出自己的手指，惨握成拳，如果此刻有人肯给我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的插进他心窝里，让他也尝尝被迫受死的滋味。

感觉到我弃开他的动作，他砰动着心脏，不可思议的看向安躺在床上，好似全无表情、已经逝去的睡脸。

错了，所有的一切都出错了，所有的事，本不该这样发展，偏就这样展开了……

……

……

医官左手抵着我的胸膛，右手紧握着箭柄，眼里充满了送我上路的唯命侍从。

我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想着那些可怜的猎物原来都是我的陪葬品，悲伤的睁开眼睛，艰难的起伏着胸膛，呼出一腔子的死气，坚定的紧抓着生命的线头，不肯放手。

医官看到我睁眼看他，眼里写满了“弄死我，做鬼也要来找你索命”的愤怒，吓得一个激灵：“清……清姬，下……下……下官……”

医官服软了，忘了秦王送我上路的话，哆嗦着嘴唇，调整着箭柄的位置。

深知拔出箭时一口气挺过去是活，一口气挺不过去就是死，提起那口不想放弃的生气，不遗余力抓了身边的被子塞进嘴里，把头扭向另一边。

医官见我似乎准备好了，一点提醒也没给，猛然从胸膛里拔出羽箭……

世界像塌了一样砸向我……

我听到皮撕肉裂的声音，箭头的倒钩划戳胸肋的声音，还有我无法呼喊，忍痛气竭的声音……

伴着平生从未体味过的撕心裂肺，我剧烈的颤抖着身体倦缩成一团，面向殿内所有人捂着胸前的伤口，痛得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像自来水一样喷涌出来的血液浸暖了自己的手。

……

医官拔出箭后，不知下一步是为我止血好，还是听从秦王的王命，等我自己踏上黄泉路才好，慌张的看向秦王，希望能得到他更明确的王命。

秦王也呆了，愕然看着整个过程向着他料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杵在床前一米之外，盯着脸上、脖子上、就连发鬓里都溺满了汗珠的我，忍着巨痛，苍白着唇齿，倔强的想活下去。

……

我该感谢他，是他激活了我在死亡涯边的命盘，更该求他让医官救我。

可我就是不想，因为此时此刻，我只记得是他一而再的要我去死。

……

“大王，清姬挺过来了，救大王就饶她一命吧。”

巴丑颤抖着噪子，跪地祈求的声音。

我忍痛死抵着方枕的脸再也禁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巴嗒巴嗒滚过鼻梁，落到被血染得湿红的褥子上，所有的坚强和倔强，因为巴丑一句窝心的话，顷刻之间崩塌成圆滚滚的泪珠，被温暖溃没了……

从没想过，在阎王都置我于不顾的时候，一直深信是坏蛋的巴丑会为我挺身，逆命求情。

“大王……”

“大王……”

“大王……”

“大王……”

内寝里的项平，内寝外的素青、稚儿，还有我听不出的谁……

听到一声声的大王，接连的跪地声，我抽噎无声，越发的缩倦成团，将脸埋得更深，不准决堤的泪水被他看到。

……

……

原来这个界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冷……

活也好，死了也罢，今时今日在场的诸位，满贞永生永世铭记你们的好，记得来生问我来讨，我一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