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涯何归路(二)(2/2)
不管了,反正已经爬上来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到底,我不是清姬,不想承受刑讯,所以我是希望被人识破假身份的,如果现在被那个大王知道我是被迫冒充填数的,或许他会调头回庙里,找骗他的人算帐,从而放了无辜的我,那可就美哉哉了。
可是这明儿……看来太后把她放在我身边并不只是充身份用的,还有个更重要的职责应该就是监管我,也不知道有她在,我还有没有机会让对方知道我是假冒的。
不能说话,又不会写他们的字,还有个歼细在身边随时准备再阴我一把,我还真有点生怯,我这厢里即不能说又不能写,真要是与这大王申辩不清自己的身份,他再把我也一起给砍了,岂不是弄巧成拙?到那时,我还能找谁说理去?魂都送到地府了,冥王也没辙啊。
哎,还是乖乖地继续爬我的马车吧。
马车内的空间挺宽敞,容纳五六个人决不成问题,没有坐椅,光秃秃的厢内只在车板上铺了几层席子。
本想习惯性地靠左窗坐,忽然想起中国古时虽是以右为尊,但在车上却是例外的以左为尊,也不知道怎么就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一时竟不知该坐去哪边才好。
苦哈哈地脸上挂起只有自己能体味到的嘲戏,心底暗咒:都是被这群古人给闹的,害得我连左右都不分了。
要不是明儿拉我去右窗边,我还傻爬在车板上纠结呢,刚盘脚坐好,明儿还没来得及纠正我的坐姿,一人麻利的闪了进来,气定神闲地坐到我对面,顺带着扫了一眼我盘坐的双腿和被撑得变形的裙摆,如此睿目凌人,不是那个大王还会有谁。
虽然说我知道他是个大王,我也怕他对我动刑逼供或者宰了我,但说一千到一万,我自认还是个现代人,既然是个现代人,就总会有点现代人的小毛病和小习惯。比如说,自信不拘的现代品性,一时还没能适应这个世界的尊卑习俗,恶果:直接导致了我见到这位大王上车后,毫无畏惧地回视向对方,那份没有意识到不该挂起的不拘,载出了满脸满眼的疑惑“你上来干嘛?”。
仅仅十数秒的对视,终是敌不过对方那双傲视苍穹一般的睿目,自愧不如地败下阵来。
试过才知道,这等会使刀的眼神,还是少惹的好,他若真想和谁玩眼刀,决对立杀,哪里还有让人质问“你上来干嘛”的份。
还有他那一身压人的气场,眼色到,气势到,这等强势的男人,就算回到现代去也未必寻得出一个来,相较而言,现代版的悍男们只能自惭为纸老虎了。
就在我想避开他目光的一刹那,一只大手伸过来就要扯我脸上的面纱。
本能的偏头躲开,他的手一顿,滞在我面前不足十公分处不动了。
没有进一步强行的动作,滞了片刻后,对方很从容地将手放回到膝头上,看我的目光愈渐愈深。
这个大王盯人的眼神真的很复杂,霸道之余,清明淡漠的好像已经悟透了世事人非,却偏又在眸底隐现出一缕让人无法判断的温色,是宽仁?是大度?还是悲悯天下?我无从确认,我能确认的只有一点,就是我敌不过他的眼刀。
真想像不出,这种大熊猫级别的眼神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明儿见我躲开那只大手,生怕惹恼了对面的老大,不得不想办法缓和气氛,收捡起只有她才觉得尴尬的场面。
“将军,这不合礼数,即便…”慌不择言的明儿,怯弱的声音只把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怔惶地瞄了我一眼之后,垂头拧眉,咬了咬下唇,硬是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没再往下说。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尽听到一些不该说,却偏又在我面前露了馅的话呢?
听了明儿的半句话,大王依旧眸色清淡地看着我,没有因为明儿不太合身份的话而不悦,也没有因为明儿硬吞回去的话而不解。
单从这张淡定入骨的脸庞上看,根本判断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变化是恼?还是怒?
明儿收声后马上恢复如初的神态,让我更加困惑,这丫头连大王都敢顶撞了,怎么就怕我听一句完整的话了呢?到底是什么话都说了一半,还非得吞回肚子里去不可呢?
越想越觉得奇怪,“即便”什么呀?看着明儿,我的脑袋不自觉的越偏越歪,暗暗猜度着她还有什么可瞒我的。
“寡人不曾想过,清姬的性子竟是如此古怪。”没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真接称自己“寡人”了。
声音和人一样持重,说话时的声线像是被固定在同一个间阶上似的,底蕴不减半分,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这就有点不太好对付了。
哎,清鸡?红鸡?炖母鸡?你干脆叫我白条鸡算了,反正我现在就是一只剪了舌头,拔了羽,没了翅膀的秃毛鸡,有口难言,无毛难飞,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还有啊,说我古怪?你才古怪好不好啦?明明是个大王,还学人家明武宗朱厚照玩潜伏,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就敢带兵打仗……
等等,朱厚照?他不会就是朱厚照吧?
见我目现怔色,有些发呆地又看回他,孤家寡人的瞳底意外地软了一下,害得我背脊一阵麻凉,这种眼神出现在这张man脸上,实在是叫人心里没底。
一阵激寒过后,想起朱厚照封自己为将军时,给自己yy的名字叫朱寿,而眼前这家伙明显是冒充了他部下桓齮的名头,借以掩人耳目,暗渡陈仓,还有朱厚照是明帝,是要叫自己“朕”的,而他却在叫自己“寡人”,朝代相距太远,八杆子都打不到边的关系,还有很多很多可以驳倒这个结论的理由,总之,他绝对不可能是明武宗。
一闪而过的柔软之后,他的眼神依旧洞穿秋水般地注视着我,就像一把锋镐,一下紧接着一下,不停的捣铲着本就不太坚实的封盖,定要看到内里的真实一般。
我不喜欢这种没有交流、明目张胆、强势窥探人心的感觉,被他要洞穿人心的目光逼得紧了,我那现代人忤逆、不够成熟的小性子也被逼了出来,不顾后果地把他是大王的事儿再次抛去脑后勺,冲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因为有面纱挡着,也不管他看出来了没有,没等他再次开口,身子往后一扭,顺势推开车窗,两只膊胳往窗棱上一趴,漫不经心地看起风景来。
车轮颠簸间,我感到脊背上那双因为我大不敬的转身而瞬息暴戾的目光开始变得没那么灼人了,不敢置信地猫着脸溜了一下。
嗯,真的瞥到一双略带宽容的眼神,没看出来,这冷头冷面冷心肝的家伙,原来是个不和女人斤斤计较的翩翩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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