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大婚日、末路人。——借镖(2/2)
但求,恩师能准我。
回来。以赤子之礼,孝于膝前。
“鸿恩,去叫你爷爷来,给凯航易容。凯航白,扮起嘉义来,也容易一点。”
“凯航能替他拜堂,还能替他洞房吗!再说了凯航个头也不够啊。”
“个不够就把鞋底垫高!”白清风眼里发出瘆人的光。
明朗急红了眼。
“鸿恩,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鸿恩又犯了难。
这回是真犯了难。
“这恐怕不行。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大好。身上老是抽筋。
他连剑都不能陪我练了。再说,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手上功夫早就退化了。”
鸿恩话里有话。
“这万一化不好。让人看出来了就不好了。要不--”
白清风大手一挥。
“我来。”
白清风娴熟的握起化妆笔。眉笔、点唇石、粉扑,轻车熟路的在凯航脸上来回油走。
从听到那两个字起。白凯航皱起的眉毛,就没松开过。
白清风会易容。
以往只知道白清风出身不好。
可是这易容术,它压根就不是中土的功夫啊。
他居然也会。不单会。而且,一瞒,就是二十年。
这座华美奢幻的清风庄园底下,到底深埋了多少的秘密。是,不为人所知的。
英雄气概、气吞长虹的掌门人,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凯航想破脑袋,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东西,太丑恶。
一旦翻篇了。就得让它们石沉大海。
就像在世的人,从没提过二十年前,黑白两道、那场腥风血雨、暗无天日的对峙一样。
人世上的路,人们走得总是太过艰难坎坷。
太多事,你只能绝口不提。
有个人,你不能去想,不能把他放在心上。
否则,该何以应对,这余生的、漫漫人生路。
生死高下、忍辱贵贱里,我们都是太过怯懦的孩子。
一只脚踩在父辈人的肩膀上。一脚,赤足走在前途未卜、吉凶难料的世上。
削足适履,都找不到与之浑然天成的一双鞋子。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新兵。
我们跌跌撞撞。我们磕磕碰碰。
我们愣头愣脑的,莽莽撞撞、一头扎进来。
直到遍体鳞伤,头破血流。再也停不下来的时候。
想起,最初的流年里。
兜兜转转。与你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那个,与你,与你见过的人,都截然不同的人。
那个能令你怦然心动的,人。
我们不能一直是,不谙世事的小孩。
可永远有人,仍旧是不谙世事,涉世尚、不深的。
我们已然长大成人。
尘世上却无,我们的一席之地。
我们是备受宠爱的孩子。
可正是对我们宠爱有加的这帮人,
屏蔽了我们的光芒,磨平我们的棱角,
逼着我们,成为像他们那个样子的人。
我们蜷着双足。我们削减不平整的羽翼。
长成一尾。
每一步都是踩在碎玻璃上行走的,小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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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的屏风,从两头缓缓拉开。
涵韵不知所措的坐在床头上。
丫鬟们端着铜镜、洗脸水。
不苟言笑的老嬷嬷,一丝不苟的给她盘着新娘头。
引领的两个喜婆,一早上都没住过嘴。
“嫁了人就和做姑娘时不一样了。”
“三从四德、夫唱妇随。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公婆,那得样样都能拎得起来。”
“不光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那外边世道这么乱,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
咱大小姐得拿得起宾客递上来的酒杯,端得住丈夫的洗脚水。”
一帮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只管在边上抿着嘴偷乐。
一心如小鹿乱撞的白涵韵也稍稍镇静了下来。
“要真闹出个什么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只要不往家里领就行。男人嘛,没几个不偷腥的。那不偷腥的那是那没本事的。
但凡你给他们兜住了脸面,他们不会好赖不分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哩。”
“他敢。借他一百个胆儿。”胖喜婆嗓门一高,吓得涵韵不由的一颤。
“再者说了。咱大小姐还这么漂亮能干。”
白涵韵脸上泛着微微红润。
她很确定。她和嘉义之间,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他们会吵但不会闹。
他们或许会红脸,但绝不会撕破脸。
铅华尽洗,细水长流。
与子相悦。与子成说。
我陪你,悠悠然然到白头。
帽檐式的凤冠,调皮地挑出来。
眉心,赤红的六瓣雪花状印花,妖娆的舒展着。
红玛瑙串成的流苏珠帘,在眼前一字排开。
红妆打底。顾盼生辉。
金线密织,看不清针脚的精美的红盖头盖了下来。
白涵韵还是能看得见外面。
喜婆轻快的背着涵韵。
稳稳妥妥的走在炽热的光线里。
这一身的凤冠霞帔,琳琳琅琅,响彻耳畔。
喜厅。
绛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负气的背着脸。
明朗这是在家的气还没消呢。
鸿恩被簇拥在丫鬟小厮堆里。
攥着满满的两手红包。
摊开手掌,来者不拒。
反正是见人,就让你拿是了。
明朗怀里抱着喜糖,喜饼之类的。满满一怀。
只管埋头一路跟着鸿恩走。
鸿恩乍一抬头。看谁都眼熟。
“哎,你是不是刚才要过红包了。”
“再拿一个嘛。”
“人家没有——。人家这是第一次出来拿。”
“哎!不带这么赖的!一人一包喜糖!都给我回来。”明朗绊住了拔腿就跑的一个十五六的小厮,
半笑半嗔,“就你们知道红包好啊!”
小丫头们才要往回走。
里屋几个老婆子隔着帘子,伸着指头,示意她们再回去要。
“放下放下。快回去。”
“哎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着点。要不待会儿人就走了。”
门下的轿夫, 看着这一bobo、来来回回的小丫鬟。都笑开了花。
“明公子,恩公子。新娘子,出来了!”
白凯航盯着镜中,一点破绽都看不出的,别人的脸。
天衣无缝。简直是白嘉义上身。
今天就是大师兄的亲爹亲娘来了。也认不出,这个不是他们儿子来了。
“来来,发礼物了。”
琼诗抱着塞得鼓鼓的,合不上盖子的一匣子东西,招呼着瑶瑶他们。
“呀。好东西啊。”
“不是说,如今连念桥都做不出了吗?”
白寒玉一头雾水的翻看着粗粗的、短短的、粉粉的小笔柱一样的物体。
“这是什么呀?”
“红芍唇笔。”
“哦~。没什么嘛。”
寒玉嘟了嘟嘴。
“呵。”琼诗笑道,“你还是小。等过两年,你就会爱得跟什么似得了。”
“哎呀~,瑶瑶姐,再给我两支嘛。”
“你还那么小。化什么妆啊。少儿不宜。”
“什么嘛!你欺负人——。再说,还没给大师姐留呢。”美妍振振有词的到瑶瑶怀里去抢。
“有一样东西。是能将所有年龄段的女人通杀的。那就是化妆品啦。”
“不用给我留了。我留了两支了。”
瑶瑶紧紧的捂着胸前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宝贝。
“就不给。就不给。”
“说得自己好像比我大多少似得。”
“师姐。”玉儿怔怔的看着笑容满面的白琼诗。
“你今天,化得是粉红色眼影?”
“真的?我看看我看看。”美妍一听这话,颠颠的就跑了过来。
“是真的诶。”
“师姐,今儿是韵师姐成亲,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是要,抢新娘子的风头吗?”
白琼诗心头一热。典雅华美的瓜子脸上,有种颠覆众生的风韵。
“你个死妮子。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琼诗朝身后一摆手,
“你们自己分吧。我还有事。瑶瑶,这是洛阳单家送的。记得上帐!”
白琼诗是刻意的。
她是拿红芍唇笔化的眼线。
她想做最后一搏。
她仅仅只是想。那个男孩子,稍注意注意她而已。
粉色眼妆。衬出了她,如仙如魔的眼。
如斯,魅惑。
白嘉义一脸不高兴的,迎面走了过来。
“你怎么没换衣服呀?嘉,”
白嘉义贴着她的肩头,走了过去。
一直一直都那么骄傲的白琼诗,很委屈的红了眼睛。
有些东西,终究是你的。你去的多晚,仍会完好如初的为你保留在那里。
有些人,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来得多早,都走不进,他的心里面。
“到底是多要命的事情啊!非让他去不可!”
涵韵拎着盖头就冲了进来。七八个银铠卫,愣是没拦住。
“爹你什么意思啊。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
白清风不敢直视女儿,
“嘉义的轻功最好。只有他能在一天之内赶个来回。”
“你胡扯!”白涵韵不屑的冷笑道,
“今天要成亲的人要是你的小女儿,你也会派你的女婿出去做事,为了你们口中所谓的什么江湖道义!扶危济贫!”
“这只是个巧合而已。爹也不想啊。”白清风按着额头,头痛欲裂,
“这不是事赶事,赶上了吗!韵儿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爹呢?”
“怎么不让他们去啊!家里那么多人,实在不行不还有卓群卓然吗!”
激动情绪稍稍有所缓和的白涵韵,颤栗地指着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几位师兄弟,
“你养他们那么多年,难道是让他们干吃饭吗!”
“啪!”
脸色铁青的白清风。抬手就是一巴掌。
涵韵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
恶狠狠的瞪着父亲。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们是同门兄弟姊妹!情同手足!”
“所以你就打我。你为了这帮不相干的人打我?你怎么从来不打白寒玉呢!”
白涵韵咬着牙。恨到不行咬在父亲的耳边说,“白清风,你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白清风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不指望就不指望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们也没什么父女情谊。”
白涵韵哽咽着。双眼通红。凯航尴尬的一遮脸。
“嘭——”撞上了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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