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是天晴(上)（1/1）

p>　　顾晓风最后一次来找我，是在09年的这个除夕夜。他翘掉了和家人说好要一起看的春晚，在新年即将到来的这个小时里早早等在了我家楼下，我出门时，便看到不远处路灯下他黑色的呢绒大衣被风吹起一角，坪地上正一簇接一簇燃放的烟花照亮了我们面前的一整个世界。直到我们一起放完他带来的一大袋烟花，时间不知不觉就溜向了新年的第一分钟。远远的，我们也能听到钟声敲响，鞭炮声越来越大，我逐渐听不清楚他的话。这时，顾晓风从包包里掏出两瓶可口可乐，递了一瓶给我。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喝完可乐，顾晓风就离开了我。不仅仅是和我赌气不背我回家，不仅仅是假模假样想让我请他吃他喜欢的香辣蟹，不仅仅是想说服我不再赖床而迟到，也不仅仅是撒娇想让我多给他打个电话。1.【谁让我拥抱谁让我再一次心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顾晓风竟成了这副模样，在我面前，从不说脏话，从不流露出让人嫌厌的坏习惯。我眨巴着哭得发痛的眼，恍惚还能想起见他第一面的那年。那已是早在04年初春的事。15岁的我在念初三，体育课前的十分钟休息，我却不老实地仿照老师的笔迹写了张请假条，企图溜出学校去找阿达玩。阿达是我初二时的同学兼蓝颜知己，因为旷课太多而被学校记过，他最后一次被教导主任拎进办公室时，终于爆发，霸气地把书包往主任身上一砸，冲出门去。从此阿达没有再来过学校，但好在，他并未忘记与我联系。就连请假条，也是他一笔一划手把手地教会我。阿达其实并不坏，用他的话来说，他只是不爱念书，不想听妈妈的唠叨。阿达的爸爸常年在外地经商，代表他即便功课不好以后也不会没工作可找。而我之所以与他铁得不行，也多半要归功于他常常会从爸爸那边给我捎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好玩的好吃的以及好看的t恤，一样都不少。阿达常说，女生里只有我愿意和他这么好。这一次去找阿达，他却刚好不在，我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小弄堂里他住的房间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男生探出头来，烦躁地问，谁啊，大白天吵得不让人睡好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下一秒我便笑起来，因为面前男生的爆炸头实在太有型，我忍不住走上前拍拍他的脸，我说，你那么凶干什么啊，我不敲了不就行了吗？自然，这被我轻易占便宜的男生就是顾晓风。顾晓风后来还咬牙切齿的说，我是第一个摸他脸的女生，这种场面，实在是太不庄重了。我顺口问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学阿达辍学，他这才解释说，自己是感冒了所以请假在家睡觉，却被我吵醒不说，还更加喷嚏连连。顾晓风说着就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我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终于确定他和我基本同龄，看上去也没有恶意，最主要的是，他长得十分养眼，让我怎么看也无法觉得他是个坏人。所以，我慷慨地一扬头，冲他说，你去继续睡，我帮你蒸个蛋好了。顾晓风竟也没拒绝，把门又推开了点儿，示意我可以进去了。之后就径直转身，一头扎进卧室里。事实上我并不会做饭，蒸蛋是我唯一能够在爸妈不在家的日子里喂饱自己的招儿。但在我端着它送到顾晓风手里时，他的欣喜却写了一脸，我看着他不客气地接过勺子狼吞虎咽，几口就消灭了那碗美味，就像是我自己也吃到了似的，我高兴地笑笑，然后把碗塞进厨房的水池，远远的隔着两面墙对他说，喂，我走了啊。哦。他轻声的答。十秒后，我穿好鞋刚要踏出大门，顾晓风却突然冲出来将我拦下，什么也不说地塞给我一张字条，我打开，看到一串号码。十秒的时间绝对不够他准备纸和笔，所以我当即明白，他的蓄谋已久和一见倾心。顾晓风，只可惜你不知道，你不该比我喜欢你先了一大步，这样一来，我就总要觉得自己喜欢你没有那么多。我后来的高姿态，都是拜你所赐。所以我才在他表白的当下对他说，你喜欢我？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啊，我喜欢的是阿达，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顾晓风，真对不起啊。我说得风轻云淡，甚至在心里把握超过百分百地觉得他不会因为我一次拒绝就放弃我。我看着顾晓风在白**人节这天捧着一大束玫瑰讪讪走开，校外不远处的广场上那些情侣的身影里，自然不会有我和他比肩而行。我不在乎他是否向阿达打听到我的学校班级和电话，也不在乎他的玫瑰花是否花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更不在乎他是否要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靠泡面维持温饱。我转身拨通了阿达的电话，尽量以最温柔的声音问他，阿达，你在哪呢？2.【想着明天谁会出现谁爱了谁又再见】当然，后来我的确和阿达一起度过了白**人节，因为他刚好也很无聊。我打过去电话时他刚好在电玩城打电动，于是三两句报出一个地址，让我带着巧克力赶过去。我笑着在电话里问他，我送你巧克力，你是不是要送我玫瑰花呢？阿达却在那边丢来一个听不太清楚的笑，接着说，你快来吧，我先玩，挂了啊。尽管是带着急躁的措辞，却能被我听出软绵绵的调调来，我在心里期待着待会阿达能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送我一捧玫瑰，然后险些就要笑出声。谁还会记得这时有个叫顾晓风的男生还在操场上一支一支卖掉那些玫瑰花呢？可是如果我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一天里顾晓风也会因此遇见别的女孩，并且女孩将要很喜欢很喜欢他。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我找到阿达的时候，他刚好玩完一局，站起身往我手里塞了三十块，说，去买点币。我将巧克力递给他，买完币回来，就看到阿达已经站在娃娃机前等我。他的脸在电玩城并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想夹哪个？阿达指了指那一排娃娃。那只牛好可爱！在阿达面前，我总是习惯大呼小叫，似是想要把最真实的自己充分展现给他看。阿达看看我，然后投进去3枚硬币，三两下移动完摇杆，随手一拍。我竟然就看到那只草莓肚皮的牛娃娃被夹起来，翻身掉出机器外。阿达伸手拎着它头顶的皇冠把它送给了我。而这只牛娃娃，便成了阿达送我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我开心的捧着它，而在这往后的许多年里，当阿达不在我身边，当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我就会捏捏它的草莓肚皮，然后对它碎碎念。那天阿达带我玩遍了电玩城所有我热衷的电玩，我们一起去步行街吃烤串，后来还一起去看了一场昂贵的电影。电影院门口，我嚷着去买爆米花的空档，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终于不负我所望地跑了过来，小姑娘晃着阿达的胳膊，说，哥哥买一支送给姐姐吧。我扭过头，假装不屑，实际却是不敢抬头去看阿达的脸。但我竖起耳朵听到的他的话，却让我感到一阵冷风带着细沙一并吹入了眼眶。阿达说，小妹妹，姐姐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哦，所以不能乱送玫瑰花，知道吗？他的话音落下，我的脚步也不自觉停下来，看他拍拍小姑娘的脑袋，递给她一张十块的纸币，十分友好的模样。我怎么会哭呢？我当然不会啊。我只是想起那个在风中等了我许久的顾晓风，他被我拒绝掉的玫瑰，以及他失望的脸。他的心情，就像此刻的我吗？我跟阿达分吃了巧克力，我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心态恢复到从前和他只是铁哥们儿的时间段，所以我说，阿达，怎么你老是送我礼物呢，我也送你点儿什么吧。阿达边啃德芙边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说，行，我上星期刚丢钱包，你帮我选个好了。说完他又看我一眼，补充道，你的品味，我放心。我答应得很爽快，翻开包包扯下一张记事簿的纸页，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沈萌于04年的白**人节赠予阿达钱包一只。明天凭字条来取！我敲他一下说。3.【一次幸福的机会】我选给阿达的钱包里，偷偷夹了一张我们两个从前的合影，钱包里有个很隐蔽的夹层，我想，阿达应该不会去注意。后来，顾晓风再在学校里遇上我，身边就多了个女孩的身影。据说女孩和他是同班同学，不像我们，班级一个在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从前在学校里恐怕连遇见都是机率极小的事。更加令我想不到的是，那个叫徐静的、在白**人节当天邂逅顾晓风的、并且将他原本要送我的那束玫瑰统统买下的女孩，竟然会是阿达喜欢上的人。阿达把她的照片传给我看时，我都忘记了要哭一哭。后来过了没多久就是阿达生日。我想要送件t恤给他，在电话簿里翻了两个圈，最终还是锁定了顾晓风的号码。我打过去，三两句推翻他原本正在做的事情的主打位置，随后叫他陪我去步行街替阿达选礼物了。路上顾晓风才不紧不慢的说，刚才徐静正等在他的寝室门口，也不知道来意是什么，他就被我急招过来了。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是顾晓风的。我随口问，该不会是徐静吧。他却“嗯”了一声。我心里忽然有点别扭，就笑着打哈哈说，拿来我替你看嘛。徐静的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风，我刚帮你打好晚饭，放在你桌上了。你不用跑去食堂排队了哦。没人知道我当时心里的感觉，顾晓风也不会知道，我竟然有点心酸。分不清究竟因为这个发短信的女孩是阿达喜欢的人，还是因为她喜欢着顾晓风。但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比重以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凑上前，牵了一下顾晓风的手。我们……在一起吧。我说。顾晓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紧接着又说，把她的短信删掉，我不喜欢。顾晓风就乖乖点点头，接过手机，按了删除。还一并将她的电话也删掉。阿达，我在心里说，既然不能和你在一起，既然你不会喜欢上我，那么我会成全你的幸福啊。你可一定要感激我！4.【一个人不怕雨天两个人就是晴天】顾晓风就这样糊里糊涂成了我的男朋友，但是事实证明，这样的男朋友其实真的蛮不错。在学校里，他会时不时把我叫到他们教室门口，然后冲我笑笑，递来一只盛满饭菜的饭盒。顾晓风是体育委员，每天负责维持眼保健操时的纪律，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那段自由时间冲到食堂替我早早打好饭。他记得我喜欢吃小炒肉，喜欢吃包菜，不喜欢芹菜和香干，也不喜欢豆腐。每天第四节课时都只有我的课桌上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时间久了，我也就慢慢忘记了徐静的存在。顾晓风也非常守约的从此再没和她见过面。只是，我偶尔也会有一点点想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是否阿达，已经和她在一起？初中毕业时，顾晓风和我报了相同的普高，而整个寒假中，我都没有获知一点点阿达的消息。自从我和顾晓风在一起，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我16岁，顾晓风踩着自行车带我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有时只为替我买一份刚出炉的最正宗好吃的水饺。他带我走过的路比我听过的歌还多，他陪我一起去看春装夏装，守在试衣间前等我尽兴。他在情人节为我买奢侈的巧克力和玫瑰花，然后花光了零用钱只好偷偷买了面在寝室里煮，还被管理员抓到，没收了那只他从家带来的电水壶。一年过得飞快，阿达的模样逐渐从我记忆中淡去。我17岁，顾晓风在除夕夜第一个打来电话对我说新年快乐，陪我堆雪人，在网吧里带我玩新出的网游，并且非要玩到我们两个够级别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