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探月子凤姐趣奉承 思危机王夫人阴鸷心（2/2）

王夫人见周瑞家进来便开门见山道：“你放在那边屋里的小云儿可还好？”小云儿是王夫人特特放在凤姐屋子里的小丫头，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没人在意。周瑞家的见问此事，放下心来好歹不与自她想干。她上前回道：“小云儿还算机灵，可是要问她话儿？”

王夫人点点头道：“你去问问自打凤丫头醒来后那屋都有些什么事儿？问着了马上来回我。”周瑞家的答应不跌，她出了王夫人的院子走到二门上寻张寿家的说话，这张寿家的便是小云儿的娘，现是二门上看更婆子。周瑞家的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张寿家的自去办事不提。不过一个时辰，周瑞家的便来回王夫人的话。

小云儿不过是凤姐屋里粗使丫头，一般进不了凤姐的屋子，所知的事有限。传回的消息只有，邢夫人探凤姐说了好一会子话，后来请了迎春来。王夫人结合贾母屋里探子回报，邢夫人忽然善待二丫头是得了凤姐提点，必定是凤姐不知因何倒戈大房了。

王夫人遣走了所有人，一人坐在炕桌上。只见她面色下沉，嘴角向左撇着，目露凶色紧握老拳。她到底也想不明，这生产之后竟开始拉拢邢夫人倒戈大房。凤姐本是她放在大房的一枚棋子，在宝玉娶亲之前的权宜之策。若是此时倒戈，且不说无法谋她嫁妆，往后也不好再摆布她当枪使。思忖半响，只见王夫人眼中露着阴鸷，冷笑轻哼。

她唤进周瑞家的道：“你把上回得那支野山参带上，随我再去瞧瞧你二奶奶。”周瑞家的应声得令。王夫人略调整心绪换上一副往常的面色，带着周瑞家的并几个小丫头往凤姐屋里去了。

可巧凤姐才醒嘱咐平儿道：“往后凡二太太屋里来人都要仔细着些，瞧瞧有什么端倪没有。”平儿答应道。她跟着凤姐多年，人又聪明，见凤姐笼络邢夫人疏远王夫人便知昨日的话都是真的，可见是想明了。平儿经昨儿的点拨，自然知道主子日后的大致方略。

王夫人来到凤姐院子，便有小丫头来回。平儿迎了上去行礼：“二太太，我们奶奶才醒了。”王夫人知道平儿的分量笑道：“才我见凤丫头面色还不甚好，不放心再来瞧瞧。”平儿多聪慧的女孩，知王夫人定是有话说，便恭敬的将她迎进凤姐的屋子。

凤姐要起身行礼，王夫人笑道：“别起来，我不比别人，一家种子骨肉亲的，不要那些虚礼。”凤姐见她心有旁骛，知是瞧出端倪来试探的。她笑道：“到底姑母疼惜我，一家骨肉。”哼，你虚伪，我比你更虚伪。

王夫人盯着凤姐看，瞧不出任何异样遂说道：“我才见你脸色不佳，到底不放心。这会子好些了？可要传个太医把脉？”

凤姐面上笑道：“谢太太疼惜，我好了不用传太医。昨儿王太医留了方子先吃着，劳动您一天几遍的看我，心里不安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夫人见凤姐虚掩周璇便直奔主题试探道：“才听你太太说，你得了些松罗锦给她。这可是进上的好东西。我倒是想寻你要些，八月十五给大姑娘送进去。你知道，大姑娘在宫里得穿得新鲜些，说不准哪日便得了圣恩。”这话是敲打凤姐兼施压。有好东西居然孝敬那填房货，要知道我才是你的靠山。便是你脑子不清楚要倒戈，也要看清形势，我女儿现在宫，保不准哪天便是娘娘，你可小心着点。

这凤姐可不是原先的那一位。她且不怕呢，你女儿封妃还早着，小心我给你搅黄了。再说了，皇妃娘娘又如何还不是在宫里如履薄冰，给娘家带来的不过是一支催败计。

只见凤姐故作懵懂道：“太太不早说，早说我便留下了。只得了四匹，松香色和雨过天青各两匹。我想着这都是素净颜色，姑娘们用着不配，太太也不甚欢喜这两色。故此孝敬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哼，我摆明着靠向大房抱老太太大腿，你能奈我何？

王夫人几乎气的倒仰，见凤姐不接招心中暗恨不迭。只见她快速拨转手中的佛珠，以求平静，略略一会儿便笑道：“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我再寻了好的送进去便是。我想着你这次难产亏了身子，需好生调养些时日。待好些了又要管家，到底操劳。”说到此处，略顿了顿瞧凤姐反应，谁知凤姐笑着看她。

王夫人继续道：“昨日你婆婆那里查出奶妈子竟苛待二姑娘，故此大姐儿可不要只靠着奶妈子看养。我想着，你如今很管家很好，，宝玉和探丫头都跟着老太太，我这里倒也清闲，大姐儿便由我给你带吧。”

凤姐心中暗骂道：我咔，这是要狭女儿以令父母呢。你抚养着大姐儿，挟持我们和二房捆绑在一起，稍有不从便拿大姐儿的命来威胁。要知道，大户人家小孩子多有养不大的，当中种种勾心斗角不可估量。

只见凤姐道欢喜的笑道：“大姐儿倒是招人喜欢。昨日我们太太来也说我身子弱，要抱大姐儿去抚养呢。”一句话，四两拨千斤。邢夫人到底是亲祖母，要抚养孙女名正言顺，况且邢夫人不管家更空闲。

王夫人没想到凤姐有后招，脸皮又些儿颤抖的笑着，掩不住那股子阴鸷。她笑道：“原是我多事。可细想我们到底亲骨肉，不比大太太。她虽是姐儿祖母，可你也知她出生不过中等，怕是难以教养。”王夫人这话颇为出格，一则点出邢夫人待凤姐不亲，二则揭出邢夫人出生中等家庭，小家子气。

凤姐见王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心下倒笑了。可见红楼梦中说王夫人口齿不伶俐是真的，一着急就不会说话了。再者说了，我要说把大姐儿给你等于自投罗网，邢夫人小家子总比你大家风范心思歹毒的强些。

如今还不是撕破面皮的时候，只见凤姐笑道：“话是如此，倒是二爷不肯说是头胎孩子要养在跟前，他怎么说服大太太的，我也不知。”凤姐的话虽轻，意思却明显，亲祖母我们都不肯，别说你个外四路的叔婆。

王夫人知凤姐不肯，且扯出邢夫人一说，这就更难了。只见她拨转着佛珠，心中却骂着凤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抬举你起来倒不知回报。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咱们且走着瞧，看以后怎么收拾你。她强压着怒气同凤姐说几句闲话，便走了。

王夫人当家后欲壑难填，自以为贾府以她一房为尊，权势财富皆是她的。殊不知，贾政既非长子也无爵位，若不是贾母在，长房只一个分家便可将她赶出去，合理合法。只是人被荣华遮蔽了眼，被权势蒙了心智便无药可救。

凤姐送走王夫人后使平儿去邢夫人那里报信，请邢夫人务必应下想抚养大姐儿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