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冥府3（1/2）

( ) 很快又从厚厚的云层后响起一个暗哑的声音：“是吗？什么人这么大胆？”

这两道声音并不见得如何洪亮,但声音所到处，却震聋发聩，令所听之人无不心神俱荡。

除了还沉浸在自己识海的混沌状态中的花溪，张九鸣、灌灌兽和所有深藏于重重岩石下的冥界生物尽皆安静下来。

风沙止歇。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迅速飞下，悬停在结界上方。

虽仅有两道身影，却竟如万人群聚一般,巨大的阴影替代了漫天厚厚的黄云,遮蔽了半个天空,笼罩住这方天地。

漫天阴影猛然压下来,被风沙吹拂开的裸色岩石上竟出现变幻无端的巨大黑影，厚重的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令人毛骨发颤、心胆俱寒！

灌灌兽呆怔地眨巴着覆满鳞片的双眼,畏惧地望着上方的巨大黑影，腥臭的口水“叭嗒叭嗒”不断从它一直大张着的口中往下淌，全淌到下面倒挂着的张九鸣身上，浇了个满头满脸。

张九鸣从头到脚全是湿漉漉、黏腻腻的腥臭液体，灌灌兽的口水从他脚上淌过，延着脚脖子滑过全身，浸透整套灰扑扑、皱巴巴、已然破烂不堪的袍服，最后延着他的颈项，再从倒垂的乱鸡窝似的头发上淌到地上……

谁也认不出来这昔日的高阶修士了！

任谁也会见这么个邋遢家伙便掩鼻避开三尺！

要搁在平日，张九鸣定又会感到屈辱万分、胸闷头痛，再在心里阿Q地这样、那样计划着日后的复仇。

可是！眼下，他却是顾不上了！

张九鸣吃力地拨开眼前湿嗒嗒糊满腥臭口水的头发，恐惧地望向结界外厚重巨大的阴影，感受着体肤与心中由内而外的刻骨寒意，张九鸣双手无力垂下，生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喘息不匀，双瞳急缩！

对于身上由灌灌兽施加的一切，他心里非但没有涌起一丝恶心、屈辱，或是愤恨，甚至在责怪自己、在后悔：适才实在不该干扰那恶女修的晋阶！否则，现在她怎么会仍沉在混沌之海不能自拔？！又怎么会只余他一人面对这冥府的两大刹神！！

难道，他张九鸣就要命丧于此？

他自幼贫苦、备受世人折辱，这么多年来苦心造诣、步步为营，抛却师尊、师门，做下无数旁人鄙夷的事，牺牲如此之多——为的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彻底扬眉吐气、在修仙界扬名立万，还未修得大道、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难道真的就要在这里悄然了却此生？！！

不值得、不值得啊！！

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张九鸣狠狠闭紧双眼，满心全是不甘。

便对于这两个他已认出来的冥府来客，他不抱一丝逃生的侥幸。

“倒是有趣。”最初开口的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其清劲明亮与他二人制造出来的阴暗气氛丝毫不搭。

“唔。”另一道暗哑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

地上投射下来的黑影又变幻了几分形状，黑影边缘忽伸忽缩，绝不是人的形状。

往日的冥府虽不见生灵、荒芜贫瘠，但总还是能感应到那么一丝丝的生命迹象。那是荒岩下、地底深处几百上千尺之下如灌灌兽等小兽或甲虫在活动。

可是现在……

时间似乎就此停滞，生命完全终结……

岩石上的黑影晃来晃去，似乎在好奇地探“头”观察。——至于结界一旁的张九鸣和灌灌兽，竟是丝毫未引起他们一丝一毫探究的兴趣。

除了地上晃动的黑影，还有陷于混沌识海一无所觉的花溪，天地间再无任何动静。

“有趣，有趣……”

那个清劲的男音自上方的黑影处传来，如极小处的极大回音，口中说着“有趣”，口气却不让人觉察不出丝毫兴味。

“唔……”另一道暗哑的声音再次回应。

来客不再满足于静立于旁的观望。他们毫无顾忌地、缓慢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扩张着、伸展自己。

岩石上投射下的黑影淡定地匀速向结界方向漫延而来。天色，更昏暗了……

灌灌兽呆怔地拎着张九鸣站在那里，眼珠子都凝固了，满眼皆是茫然，还有陷藏得极深的、藏在骨髓里的本能的深深畏惧。

花溪设下的结界，对冥府来客就像完全不存在。很轻易地，黑影慢慢渗进了外在的结界。

还在与自己沸腾的识海全力拼搏抗衡纠结的灵识抖了一下，似有所觉——可是很快就顾不上了。它扭动着无形的躯体、发出无声的嘶吼，再一次冲向变异的识海！

——黑影继续向花溪入定处的九重结界伸展。

——多次冲击、纠结后，变异沸腾的识海终于有所回温，喧嚣与狂躁有所克制。尽管缓慢，但识海的确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平静。花溪的灵识并不得意，也不显疲惫，坚韧不拔地再一次向识海全力冲击而去！

——黑影触及到九重结界边缘，略停了停，似乎有怀疑。不过很快，晃了晃，就像在晃脑袋，继续向里漫延。

——灵识震了震，可是再次控制识海的胜利曙光就在眼前，由不得它犹豫迟疑！灵识咬牙般继续努力！

——黑影继续漫延，悄无声息地继续渗入内结界……

花溪的灵识仍然在和识海周旋。

她体内的清气运行已渐恢复正常，一点点地从每条经络、每条血脉里抽取出天地灵气，汇集到识海之中。

虽然察觉到重重结界竟有外来者侵入，但她的灵识坚定道心、心无旁鹜，咬定不断退却的识海持续逼进！

她的灵识从狭窄的缝隙突围而出，竟能保持不焦不躁的节奏缓缓扩大自己在识海内的地盘。

她身上的燥热也渐渐褪去，红光不再灼热而刚烈，她能感到自己血脉里那股奔腾着的自信的力量：我能变强、能变得更强！

自信能掌控全局的时候，人是不会急躁的。

她的识海渐渐收敛了浪涛，平静下来，继而散发出柔和安宁的白光。

她的灵识淡定地盘踞整片识海，居高临下着俯视自己的空间。

冥冥中，一只巨目“倏”地张开，又很快闭上、消失。在那瞬间，一切尽入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