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之道(2/2)
梵摩头微微卷曲,像婴儿细小的绒毛。脸孔红润,身躯昂藏,饱满的肌肉透着古铜色地光泽。腰间系着一件洁白无瑕的麻衫,遮住了下身,小腿以下空空荡荡,失去了双脚。与青铜台接触的膝盖、腿弯闪耀着金属光泽,竟然铜化。与台面紧紧粘合成一体,无法挪动。
江辰瞠目结舌,云界的幕后操控者,名震天下的吉祥天菩提院座长老,据传有超越归墟境界的绝顶高手。难道是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
允天、明阳真人也楞了一下。后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梵摩的残肢,道:“梵长老无需多礼,是我等打扰长老静修了。菩提内院气象万千,别有洞天,令人叹为观止。能一睹这云界圣地,别说是耗费些气力闯三关,哪怕是倾尽一切,也是难得地殊荣。”话中隐隐带刺。
梵摩道:“自从昔日莲华会。昆仑山公孙世家的道友连闯三关,进入菩提内院之后,观涯台已多年不曾有贵客踏足了。今日见到各位,方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梵某心中不胜欢喜。”
明阳真人轻轻叹息:“可惜那一届莲华会后,从此再无任何消息。”
梵摩肃然道:“这是我最钦佩的地方。当年公孙世家盛名无双,堪称云界第一世家,门人正值人生风光无限的顶峰。却选择了销声匿迹,悄然隐退。深谙‘道’字真髓。须知强不能持久,日不能永升,进退有度才是天道至理。”
江辰心中暗忖,梵摩这几句话里有话,矛头分明指向允天的野心,劝规他急流勇退,以免盛极而衰。
允天反击道:“此言差矣。若是万事遵循天道,岂不受困其中,何来突破?何况一山更比一山高,对允某而言,人生哪有什么顶峰呢?”
梵摩不以为忤,温言道:“妖主可曾见过不落山的太阳么?”
允天放声大笑:“正因为不曾见过,所以要极力追寻。人定胜天,才显大丈夫本色。”
“人定胜天,并不意味着破坏。”梵摩叹道:“生长万物,并不据为己有;作遇万事,并不自恃其能;成就万物,也不自居其功。所谓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岂不闻先破后立?”允天眼中闪过一丝讥嘲之色:“云浮岛操控云界数千万年,也算是‘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梵长老的这番妙理原来是对人不对己地。”
梵摩眉头微蹙,与允天四目相对。两人一言不,久久沉默。
霎时,梵摩整个人仿佛陡然消失了一下,复又出现。在消失的瞬间,江辰的灵犀脉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渺若鸿毛,却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突然置身于洪荒险泽,被无数暴戾凶恶的怪兽团团围困。
无颜轻呼一声,盯着梵摩,脸上露出惊愕地神色。
与此同时,允天一袭妖袍猛地抖动了一下,四周仿佛凭空爆响了一记霹雳,令人气血翻涌,震耳欲聋。霹雷过处,那种蛮荒凶兽的戾气被炸得粉碎。
短短一刹那,双方由论道辩驳,到气势突然正面碰撞,犹如天雷勾地火,触目惊心。两人几乎同时作势力,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梵摩身躯微微晃动,允天脸上闪过一抹红色。两人似乎平分秋色,谁也没赚到什么便宜。
菩提内院的长老们也感受到了异样,千万座云窟霞洞内同时释放出气劲,宛如翻滚不休,滔滔不绝的云海,在观涯台四际动荡起伏。
允天、明阳真人微微色变,四下里惊人的气场实在恐怖。云浮岛虽然人数远远少于北极圣地、东洲,但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精英高手。江辰心里拿定主意,不到生死相搏的绝境。他决不能和云浮岛翻脸。
许久,长老们地劲气才缓缓消退,余波犹在半空震荡。
梵摩低叹一声:“妖主被誉为当今云界地第一高手,果然盛名无虚,我自愧不如。”
允天淡淡地道:“长老何必过谦?刚才你我并未分出胜负。”
梵摩笑了笑:“不敢相瞒,我是借助观涯台孕育多年的天地灵气。才没有在妖主手下吃了亏。妖主的法力已快臻至归墟巅峰,再无人能与尊驾争锋。”
他说破观涯台的优势,明言自己不如允天,坦陈地风范极易赢得人的好感。然而,话语里暗喻明阳真人比起允天还是稍差一点,又有挑唆双方矛盾之嫌。江辰暗想,这个座长老不是迂腐的老学究。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大奸大恶之徒。
“梵长老太客气了。阁下的法术奇玄异常,允某也琢磨不透。真个较技地话,允某没有必胜的把握。”得到云浮岛最高掌权者的金口赞誉,允天地神色不由缓和下来,梵摩那样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无疑坐实了允天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允天叹道:“可惜公孙世家曾经的族长下落不明。否则若能与他一战,当是人生第二大快事。”
梵摩奇道:“妖主的第一大快事可否透露?”
允天长叹一声:“便是在蒙界之日。”语气出现了难得地唏嘘。
江辰听得一阵惘然,昔日他们两人在蒙界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往事如烟,他和允天则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
梵摩抚掌叹道,伸手向参天云柱虚扬。一大团云絮冉冉飞起,随着梵摩手指轻抖,云絮凝聚成型,化作五只洁白如玉的高脚杯盏,飘向在座各人。
江辰接过杯盏一瞧,里面盛满了晶莹的甘露,盏口蒸汽氤氲。散出来的阵阵清香使人尘嚣尽洗,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无颜盯着梵摩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梵摩道:“此乃云浮岛的特产——云水露华,有补气归元地功效,诸位不妨一尝。”常听说北极圣地出了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头,还以为尊驾沉迷权势,心狠手辣。呵呵,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听妖主刚才言语,当知为人胸襟。这一杯,敬妖主!”
众人举杯,江辰一饮而尽,杯盏内又顷刻溢满云水露华,再饮再满,奇妙无比。云水露华清冽甘甜,江辰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的苦涩,忍不住对允天道:“说到底,还是允天你的野心太甚。”
楚度静静地看了江辰一会,道:“征服云界,我求的是道,而非名利权势。你——不懂。”
江辰冷冷地道:“你的道,无非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道是什么?难道是天地至理,万物运行的规律?依我看,道不过是内心深处的野心罢了。”
梵摩摇摇头:“高雅清玄的天道岂能和野心俗念混为一谈?江小友此话有失偏颇。”
无颜插口道:“我倒觉得江辰这话说得实在。来,小子,我敬你一杯。”举杯对江辰一笑。
江辰侃侃而谈:“道是高雅清玄?再美地花草也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求道追仙是道,吃饱穿暖是道,争权夺利也是道。只要是人心,就会有七情六欲,无论是归墟高人,还是乞丐富翁,谁能免俗?没有**,就不会有什么法术高手;没有**,北极圣地至今还是一片汪洋湖沼,哪来千万座白玉桥梁?没有**,盲豚鼠永远是盲豚鼠,无法跋山涉水,化成美丽神奇的浪生兽。”
“从来就没有谁注定是天生的高贵。”目光扫过凝神倾听的众人,江辰沉声道:“我不懂什么是道,每一个人心中的道也不尽相同。但我明白,什么是生命奔腾不息,渴求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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