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魔门人（1/2）

p>　　傍晚时分，众人吃完了饭，谷安鸿便要送罗君颂去与夜魔会面了。小桃和罗君颂感情最深，紧紧抱着她哇哇大哭，罗君颂也忍不住哭起来。

秦恭牵来了马，把罗君颂的包袱系在马背上，默默地站在一旁。谷安鸿跃上马背，道：“走吧。”

罗君颂依依不舍地和大家告别，骑上马，坐在谷安鸿的身后。罗君颂扭头看着义庄越来越远，小桃还在一个劲儿地嚷着：“表小姐，你一定要回来啊……”罗君颂的眼泪又来了，她把脸贴在谷安鸿的后背上，很快把他的背心都浸湿了。

谷安鸿轻扯缰绳，让马放慢速度。他想安慰罗君颂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黄昏时候的郊外格外静谧，一人多高的野草在晚风的吹拂中发出“哗哗”的声响。谷安鸿低头看了看搂在他腰间的手，真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罗君颂似乎平静了许多，但谷安鸿还是能感觉到后背的湿润，她的眼泪还真是多呢！他苦笑着想。

坟堆很快就到了，谷安鸿把罗君颂抱了下来，拴好马，道：“时间还早，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罗君颂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就要跟冷秋走了吗？她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可为什么她老觉得很失落呢？

谷安鸿在一块土丘上坐了下来，随手扯着地上的野草。罗君颂静静地看着他，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看他了，所以她大胆地打量他。谷安鸿的相貌相当英俊，五官很端正，就是眉头总是纠结在一起，让人觉得他难以亲近。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唇线绷得笔直，好像在跟谁怄气似的。罗君颂又想起了“没头脑和不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又笑什么？”谷安鸿瞪着她道。

罗君颂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谷师叔，你为什么老是生气？”

谷安鸿微微一怔，道：“谁说我老是生气？”

“你脸上写着啊，总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吗……”谷安鸿喃喃道。他虽然没有总是生气，但近来确实常常不高兴，尤其是跟罗君颂有关的事情总是惹得他心烦意乱。他自己也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可就是没有办法很好地解决。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谷师叔，我觉得你太孤独了，总是一个人呆着。要是身边有个朋友什么的，还可以交交心说说话，那样你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的。我以前有很多好朋友，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分享，一起分担，现在她们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又有小桃和晓莹这些好朋友。特别是小桃，听说她以前特别怕我，现在我们的感情可好了，我真舍不得她……”罗君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跟谷安鸿说起这些话，她只是觉得马上就要分别了，很想跟他多说说话，让他高兴高兴。

谷安鸿凝视着罗君颂姣好的面容，已经丝毫记不起一年前那个娇蛮冒失的女孩子的模样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罗君颂呢？他希望那个是，那样他就不会陷入到如今的困扰中；然而他又希望眼前的罗君颂是真正的罗君颂，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的困扰不会显得荒唐可笑。

罗君颂被谷安鸿的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了，眼前的谷安鸿既不是武林高人，也不是父执长辈，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外在条件非常优秀的男人。被这样的男人深情注视着，她很难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

突然，一声刺耳的怪笑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真有趣，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喜欢在坟堆里谈情说爱……嘿嘿嘿……”

谷安鸿倏地站起身，沉声道：“什么人在那里胡言乱语，快点滚出来！”

罗君颂不安地挽住他的胳膊，刚才的怪笑声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脊背都还有点发麻。

暮色中现出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是个女人，身材瘦削，五官还算周正，但脸色阴沉，左脸上还有道长长的疤痕。罗君颂估计她有四十多岁了。矮的是个男人，他虽然只比女人矮半个头，但因为也很瘦，便显得更加矮了。他本来也算是长相英俊的，可是因为太瘦，颧骨高突，脸颊深陷，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大约也有四十多岁。刚才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发出的。

女人冰冷的声音道：“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

谷安鸿脸色微变，把罗君颂拉到身后，道：“恕在下言语唐突了。但是两位偷听别人说话，恐怕也不妥当吧。”他自知刚才自己反应过度，所以赶紧道歉，但他更吃惊的是，这两个人离他们如此之近，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男人嘻嘻笑道：“老婆子，咱们打扰人家小情人幽会了，快走快走！”

女人冷冷哼了一声，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谷安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罗君颂却笑道：“阿姨，大叔，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人，我们刚才在谈要紧的事情，被你们吓了一跳。你们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男人哈哈哈笑道：“老婆子，听到没有，她叫你阿姨？阿姨？”

女人脸上的疤痕扭动了两下，看不出是喜是怒。

男人拉着女人的胳膊道：“好了，别生气了，一生气脸上的皱纹都多了。”

看着罗君颂一张甜甜的笑脸，女人也实在生不出气来了，瞪了谷安鸿一眼，跟着男人走了。

罗君颂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才转头对沉着脸的谷安鸿道：“谷师叔，你也别生气了。我看他们都挺有意思的，大家只是有所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谷安鸿心里五味杂陈，刚刚他们被人误会为情人，罗君颂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米米的解释，他只觉得又失落又难堪。不过他还没整理好心情，又有一个影子慢慢走过来。这一次，他勉强能听出来人的动静。

狰狞的面具，黑色的斗篷，夜魔，是夜魔来了。

“你们刚才可曾碰到欢喜道人？”这是夜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担忧。

“道人？我们没有碰到道人，倒是有一对夫妻很有意思，男的矮，女的高，性格也差得很远。”罗君颂微笑道。看到冷秋来了，她的心情又变得好起来。

“那个男的就是欢喜道人，”谷安鸿沉声道，“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冰娘子’。”

冷秋微微松了口气，他本来不会这么早来的，但是路上听说欢喜道人和冰娘子在这附近，便连忙赶了过来。现在看两人平安无事，应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冷先生，你来的好早啊。”罗君颂道。

“你不是来得更早么。”冷秋淡淡道。

谷安鸿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冷冷道：“你可以把罗君颂带走了。”

罗君颂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而不高兴，忙叫住他道：“谷师叔……”

谷安鸿并不是真的想走，所以马上停下脚步，但还是背对着罗君颂。

罗君颂朝冷秋轻声道：“等我一下。”然后走到谷安鸿面前，道：“谷师叔，谢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我在紫砚崖上过得很开心。我们……我们后会有期。”她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可是突然之间又觉得说什么都嫌多余，未来不是她可以预见的，所以她只能期望还有再见面的日子。

“欢喜道人是冲着你们来的。”冷秋忽然说道。

谷安鸿脸色大变，道声：“谢了。”然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罗君颂不安道：“冷先生，你说的我们刚才碰到的那两个怪人也是玄光教的敌人吗？”

“嗯。”冷秋对玄光教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现在没什么事情可操心，只除了罗君颂。他只想早日把罗君颂的蛊毒解除，然后从此与她毫不相干。

“不行，我得回去。”罗君颂道。

“你想再去添乱吗？”冷秋的话像一盆冷水让罗君颂焦灼的心冷却下来，“脚在你身上，去哪里都由你。”他不再理会，径自往前走。

罗君颂死死咬着嘴唇，默默跟在冷秋身后。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因为冷秋说的对，她回去只能添乱，非但帮不了忙，还得让人来保护她。谷安鸿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冷秋带走她的吗？她应该懂事了。

穿过坟堆，平坦空旷的野地里赫然立着一盏灯。灯光黄灿灿的，给这幽森的地方平添了许多生气。灯下有一张桌子，很普通的八仙桌。罗君颂奇道：“蓝大哥也在这里吗？”桌子正是天圣宫地盘的标志。

“哈哈哈，真是知我者小颂也。”伴随着朗朗的笑声，一道潇洒的人影从夜色中慢慢现出身形来。

“蓝大哥。”罗君颂淡淡道，她已经没有多少惊喜了，更何况她心里还在为谷安鸿他们担忧着，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蓝济却已经习惯了她的淡然，自顾自道：“回来得挺顺利嘛，那个臭道人没难为你们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欢喜道人，罗君颂差一点想哭了。冷秋轻咳一声，道：“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蓝济有点儿意外地看了看这两人，嗫嚅道：“马车有了，可是车夫还没来……”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静默着的一辆小马车。

“老怪物？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刚才听说欢喜道人来了，他就像见了鬼似的跑了。”蓝济撇撇嘴，摆出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我先带她走，你和老怪物碰头后再来找我们。”冷秋倏地掠到马车旁，解下面具和斗篷，从车厢里提了一个包袱出来，又解下马车套，骑着马过来了。

蓝济吃惊道：“没有马，车怎么办？”

冷秋看也不看他，把罗君颂提上马背，冷冷道：“你自己想办法。”话音未落，人已跑远了。

罗君颂紧紧抱着冷秋的腰，否则她随时会被颠下来。马发疯似的往前奔跑，她完全看不到路，只觉得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风声。冷秋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是她熟悉的，但是不久之前另一个男人的后背却成了此时她心中的痛。她忍不住想哭，虽然极力克制着，但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直往下淌。

马渐渐放慢了速度，几乎要停下来了，冷秋的背挺得笔直，罗君颂也坐直了身子，这才发觉冷秋的背心已经浸湿了一片。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冷秋说道。

罗君颂用力抹抹眼睛，道：“不回去。”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不回去。”罗君颂斩钉截铁道。她脸上的泪已经风干，表情无比坚毅。

冷秋用力夹了夹马肚，低声道：“抓紧了。”马儿又奋蹄疾驰起来。

谷安鸿骑马狂奔，很快就超过了欢喜道人夫妇，但他不敢停留，径直往义庄跑。众人见他匆匆回来，都惊惶不安起来。谷安鸿沉声道：“赶紧收拾东西，到前面的村子暂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