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魔（1/2）

小桃笑米米地看着罗君颂，表小姐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种痴笑的表情，大概她和庄主的好事快近了吧。

“表小姐，庄主没给你买东西吗？”

罗君颂笑着摇摇头，“他想给我买，但我不想要。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没什么意义。”

“可是表小姐的打扮也太素了，什么首饰也不戴。要是表小姐好好打扮一下，肯定比苏姑娘漂亮多了。”

听小桃提起苏曼瑛，一股罪恶感涌上罗君颂的心头。这些日子只顾自己的感受，竟忘记了在碧落山庄悬望陆隐川的苏曼瑛了。罗君颂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很难受。看着小桃出去的身影，罗君颂长叹一声，很是同情苏曼瑛的处境。

窗外的风景已经显示出明显的入冬的特点来了，天色阴沉沉的，万物都显得冷落萧条。罗君颂隐约看见一个淡灰色的人影伫立在庭院里，他来得悄无声息，静静地看着她，像一道幽灵。这情形跟在碧落山庄时的一模一样。罗君颂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险些惊呼出声。她刚想起身冲出去看个究竟，小桃已经进来了。

“小桃，看见外面那个人了么？”罗君颂惊魂未定道。

小桃奇道：“外面有人吗？我刚从那边过来，没看到什么人呢。表小姐，你是不是饿花了眼？快吃饭吧。”她把碗筷摆好，将从厨房端来的饭菜摆放在桌上。

罗君颂又仔细看了看刚才那人站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甩甩头，决定忘记刚才的一切。

整个下午陆隐川都没有再来找罗君颂，罗君颂既感到怅然若失，又觉得轻松。她本来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别人若是不招惹她倒也罢了，若是有人存心对她好，她常常是招架不住的。陆隐川不来找她应该算是好事情吧。

因为天气不好，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但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罗君颂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慢慢踱着。小桃不知道找谁玩儿去了，四周里静悄悄的。罗君颂俯身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由得一笑。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引导她的魂魄来到这个时空的呢？如果她一直没有找个来这里的目的，是否也就意味着永远也无法返回二十一世纪？她兀自想得出神，蓦地看见中午的那个男人又出现在眼前，不过这次他离她仅有几步远。她看得很清楚，的的确确就是在碧落山庄里出现过几次的那个人。

罗君颂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四周望了望，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男人的脸色苍白沉郁，眼神空洞幽邃，竟像个盲人般的没有焦点。他并不回答罗君颂的问话，依旧静静地面对着她。

罗君颂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在看自己，抬起手在他眼前轻轻挥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你真的不认识我？”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冷漠而疏淡。

原来又是那个亡魂罗君颂的旧识！罗君颂暗暗叹息了一声，歉意地一笑，道：“对不起，我因为生病忘记了以前的事。我……实在不记得你了……”

男人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有一粒豌豆大的深褐色药丸。“把它拿去，肚子疼的时候就把它吞下去。”

罗君颂迟疑着不敢接过来，她想起宋乔飞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隐隐觉得他所说的自己身上的毒素可能跟这个男人有关。“这是什么……”

“解药。”

“我中毒了吗？你怎么知道？”罗君颂问，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绝对是有某种目的的，只是她还没有发现而已。

“君儿……”陆隐川的声音忽然传来。罗君颂回头一看，就见陆隐川已立在廊下。她心头蓦地一慌，再转头看那男人，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罗君颂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为什么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表哥，你看到刚才在这儿的人没有？”

“刚才这里有人吗？”陆隐川奇道，他四下里仔细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真是奇怪……”罗君颂自言自语道，“刚才他明明就在这里，还跟我说了话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君颂把刚才见到的情景一点不漏地说了出来。陆隐川沉吟道：“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想办法把他拖住，然后派人通知我。”

“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罗君颂道。这些江湖上的人物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付得了。

陆隐川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不过你放心，这玄武堂很安全，不会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安慰了罗君颂一番，陆隐川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宋乔飞。也许宋乔飞的猜测是对的，夜魔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随时都会出现。江湖传言夜魔喜欢独来独往，又神出鬼没，不知道罗君颂刚才所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夜魔。

听完陆隐川的转述，宋乔飞面色凝重，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今的形势对玄光教已是极其不利，如果再来个夜魔从中捣乱，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罗君颂在出事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碧落山庄，她若是和夜魔接触过，那么肯定也是夜魔亲自到过碧落山庄。”陆隐川恨恨道，“此人到别人的地方有如在自家庭院一般自由，倘若他要出手伤人，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此人不除，终究是心腹之患。”

“教主，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夜魔为何要对罗姑娘下蛊。罗姑娘如果真的失去了记忆，从她那里恐怕很难知道真相，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好，让他自己把意图暴露出来，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陆隐川叹道：“我现在也弄不明白罗君颂究竟是真的失去记忆还是假装的。其实刚才她完全可以不告诉我这件事，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那里。”

宋乔飞也不敢断言。罗君颂是个怎样的女子，他以前就有所耳闻，但亲眼见过之后，与传闻大相径庭。他知道自己的意见对陆隐川来说很有影响力，因此他必须慎重表达自己的看法。

原本一直比较轻松的心情在那个神秘男人出现之后就彻底没有了。罗君颂无奈地长叹一声。唉……

“表小姐，你到底在烦恼什么？晚上连饭都没吃……”小桃嘟起嘴道。她现在可喜欢表小姐了，真不愿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桃，我以前认识哪些人，你都知道吗？”罗君颂不愿意再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她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得做些什么。

小桃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表小姐来山庄之前我不知道，不过自从你到了碧落山庄之后就很少走出山庄的大门，只除了……”

“除了什么？”

“就是发生海难的那次。表小姐和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一起出海，那是表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呢。哦，有时候庄上来了客人，表小姐也会去见一见，好像也认识几个，天圣宫的蓝宫主跟表小姐好像挺熟。”

“以前我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肚子疼什么的？”

小桃回忆了一会儿，喃喃道：“肚子疼啊好像有过，但是不多，总共才两三次吧。不过，每次表小姐肚子疼的时候都会做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罗君颂隐隐觉得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你会把炉灰在花园的地上，还不许人靠近，说是那样做就可以驱邪。过了两天还真的就好了。”

“你跟别人说过这事没有？”

小桃摇摇头，“没有。表小姐交代过，不许我跟任何人说，否则会割掉我的舌头。小桃不敢。”

罗君颂苦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我以前太坏了是不是？我以后不会那样吓唬你了。”

“不不，表小姐不坏。以前表小姐肯定是被恶鬼附了身，迷住了魂魄，所以才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现在的表小姐才是真正的表小姐。”

“但愿是这样……”罗君颂喃喃道。

知道从小桃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罗君颂只好反复回忆白天见到那个神秘男人的情景。那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这世上应该没有鬼吧，可是她的魂魄穿越六百年又如何解释？不过，就算是鬼，也不太可能在光天化日下到处跑吧。“肚子疼的时候就吃下它……”肚子疼？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还真的觉得有点儿隐隐作痛呢。

“小桃，去弄点儿炉灰来。”罗君颂心里有了主意。

“表小姐你肚子疼了么？”小桃不安道。

“嗯，快去。”

罗君颂照小桃说的那样在院子里撒了炉灰，然后吩咐小桃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自己则端了把椅子坐在露天里等候，希望能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夜深了，院子里黑漆漆的。小桃隔着窗子问：“要不要点灯？”

四周阴森森的，罗君颂有点儿怕黑，但又怕光亮会影响结果，便壮着胆子呆在夜色中。夜晚的寒气很重，天气又阴沉，罗君颂冷得瑟瑟发抖，但她真的很好奇会发生什么，便勉强支撑着，心里默念道：快点儿出现吧……

一阵冷风吹过，罗君颂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刚想起身走动走动，猛地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啊……”她吓得又跌回椅子里了。

“你在找我？”影子冷森森道。

罗君颂看不清他的脸，也不能确定这人是否就是白天出现过的那个人。她心下一横，伸手抓住这人的胳膊，大声叫道：“小桃……”刚喊了一声，她就觉得喉咙被戳了一下，再也发不出声音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被点了哑穴”？罗君颂又是惊慌又是兴奋。

“那个丫头睡着了。”影子冷冷道，猛地把罗君颂往上一提。罗君颂只觉得自己像腾云驾雾似的飞了起来。她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抓住手头能够抓到的东西，似乎是这个人的袖子。

寒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脸庞，罗君颂疼得直流眼泪。这个人一定是个魔鬼，否则怎么能够在树林间飞行？他的速度可真够快的，比她骑自行车的速度可快多了。

影子终于停了下来。罗君颂眯缝着眼四下里打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乱坟堆！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要杀了她然后就地埋了？不会这么夸张吧！罗君颂自我安慰道。

影子又在她脖子上戳了一下。罗君颂觉得喉咙被堵住的感觉消失了，她赶紧喘了口气，“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怪，哑哑的，还抖得厉害。

“你真的不认识我？”

“哦，你是……是白天在玄武堂出现的那个人？”罗君颂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你……应该是人吧？”

影子冷笑道：“你怕鬼么？”

“不怕。平生未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是个好人。”罗君颂拍着胸脯道。她可不是在说大话，活了十九年，真没做过什么愧对良心的事，不过不知道抄作业、逃学和进酒吧算不算。但是老天爷不会计较这些于他人无害的事吧？

“哼！”影子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唉，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罗君颂赶紧跟上他。虽说她确实心中无愧，但这里毕竟是乱坟堆，就算没有鬼魂，也难保没有歹人。“你的胆子真大，半夜三更敢在坟地里走。我跟你讲个跟坟地有关的故事吧……从前有个人走夜路，碰上了抢劫的，他撒腿就跑，抢劫的就在后头追。这个人不小心跑到一块坟地里来了，他就停了下来。抢劫的问他为什么不跑了，他很淡定地说：‘我到家了。’那个抢劫的吓得赶紧跑了。哈哈，好笑吧？还没完呢。这人正在暗自得意，忽然看见旁边有个老人家正在刻墓碑上的字，他就问老人家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刻字。老人家嘿嘿一笑，说：‘别人把我的名字刻错了，我趁这会儿有闲工夫就把它改过来。’哈哈哈，有趣吧？”

罗君颂自顾自地笑着，见那人半天没有声音，她也笑不出来了。

终于走出了乱坟堆，罗君颂舒了口长气。那人忽然道：“确实有趣。”

罗君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